今昭最終拿到了那盞漂亮的小兔子花燈,拿在手裏之後,她才看清上麵的兩個人,是一對纏綿依偎在一起賞月的男女,打從一開始,這盞花燈就寓意著有情人。

今昭提著這盞燈往裏走,麵上些微尷尬,好在周圍逐漸熱鬧起來,手裏提著燈的人不少,她在其中也不算突兀。

兩人並排而行,走在邊上,街道兩邊是各種特色攤販,賣糖葫蘆、手工糖人、還有各種年味喜慶的掛畫字帖,來往行人臉上都是笑意,新年伊始,一切喜氣洋洋。

今昭許久沒見這樣的畫麵,心情也不由被感染幾分,她晃了晃手裏燈籠嘟囔,“這個燈謎真是不正經,別的都是打一字或者物件,哪裏有這樣的。”

周北嶼依舊淡定,平靜得沒有波瀾的語氣,“可能是這種節日出來玩的情侶比較多,所以增添一些趣味。”

“.........”她本意隻是緩和氣氛模糊重點,誰知他一句話就讓效果翻倍。

今昭梗住,半天不知道說什麽,突然的沉默,周北嶼察覺,轉過臉來看她。

今昭正在發呆,腦子放空,在周北嶼眼中,就是她愣愣出神似的盯著那盞燈籠,他順著她視線望去,須臾,醒悟般。

“你是不是怕別人誤會?”他輕咳一聲,率先解釋。

“沒關係,清者自清,我們身正不怕影子。”

“.........”今昭發覺自己真是多想了,從頭到尾,隻有她一個人在這裏反複糾結,有些人根本就沒把這種事放在心上。

想明白之後,今昭心裏一直不停上躥下跳的那隻小鹿立刻躺屍了,她木著臉,壓平嘴角,冷靜地“嗯”了聲。

“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斜。”

兩個端正的人一路閑逛,放下這件事後,今昭自然許多,手裏的燈也不再像是燙手山芋,拎在手裏晃悠地起勁,期間還引起了好幾個小孩的注意,眼巴巴羨慕望著。

孩子媽媽想要上來問一下來處,今昭挺起胸脯驕傲答,“隻有這一盞了,被我們贏來了。”

旁邊小孩扁嘴委屈欲哭,他媽媽尷尬拉著他離開,望著他們的背影,旁邊的人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幸好我們下手快。”

周北嶼神情無奈,搖搖頭。

“快走吧。”

他拉著她離開了那個小孩們“虎視眈眈”的包圍圈。

別再拉仇恨了。

臨近中午,街上人流越發密集。

遠處遙遙傳來了敲鑼打鼓聲,今昭正和周北嶼守在糖葫蘆攤前,等待著攤主手工現做的一串冰糖山楂。

身邊人群開始攢動起來,今昭也跟著踮腳,在人群後麵努力往前看。

“怎麽回事?”

“好像是有舞龍獅的表演開始了。”周北嶼比她高,一眼就看到了前方動靜,今昭露出興奮。

“真的假的,我好久沒看過舞獅了。”她被擋在後頭,視線完全被遮擋,想要看到舞獅,隻能擠到前麵和很多人一起。

周北嶼打量周圍,眉心突然一動,“跟我來。”

他拉著今昭,沿著台階走上去,今昭匆匆從攤主手中接過那串糖葫蘆,跟隨著他的腳步。

兩人一路上前,爬到最頂上,那裏有座老舊的木樓,被改成了茶館,此時也有不少人看熱鬧,但相比底下已經是空闊。

他們穿過大堂,走到了外麵的走廊,底下正對著就是方才那條大街,人頭攢動,舞龍舞獅隊正在人群間歡騰跳躍,鑼鼓齊鳴。

正午陰雲散去,日頭顯露出來。

金光燦燦投落在一片喜慶的紅黃之上,獅頭舞動,民間藝人舉著龍身遊走飛舞,禮炮夾雜著陣陣高亢的喝彩,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這一幕,好像和她記憶中的小女孩重疊了起來。

以前陪在她身邊保護的人是外婆,現在換成了周北嶼。

今昭拿著手上的糖葫蘆輕輕咬了口,甜膩中夾雜著酸澀撲向味蕾,她被酸得皺起了臉,卻忍不住道了一聲。

“好甜。”

各項活動依次登場,人也越來越多,先前寬敞的長街逐漸被擠得水泄不通。今昭和周北嶼在外圍,遠遠欣賞過踩高蹺、火把表演、以及扭秧歌之後,準備喝完湯圓就回去。

這家湯圓攤是個老奶奶開的,她的攤子擺在偏僻角落,遠離主街,除了他們,基本沒什麽顧客。

湯圓味道卻很好,是她自己揉的,作為今天開張光顧的第一位顧客,她笑眯眯地額外給兩人送了碗酒釀雞蛋。

今昭很久沒有吃過這種手工家常的東西,可是剛喝下一碗湯圓,胃裏已經沒有了空間。

糾結為難片刻。

最終,那碗酒釀雞蛋被兩人分了。

今昭拿起勺子喝完幾口,剩下的被周北嶼接過,他麵不改色把剩下的都解決掉了。

喧鬧在遠處,身邊卻清靜,隻有他們兩個人。

今昭莫名想起了第一次去他家,那瓶錯喝的可樂。

她心底那隻躺倒的小鹿又開始一點點撞擊,今昭腦中默念了好幾遍“清者自清”,才壓下隱隱燃起的燥熱。

“我們回去吧。”

周北嶼已經在用紙巾擦嘴,他的動作也格外斯文秀氣,配上那副外表,堪稱賞心悅目。

兩人起身,小心繞行穿過人群,周北嶼習慣性把袖子遞給她,讓她牢牢牽著,仔細替她隔開周圍的人,慢慢穿過這條熱鬧繁華的長街。

外麵馬路邊人少了很多,在路邊等車時,今昭有點口渴,旁邊就有賣水的小超市,她朝周北嶼說了聲,小跑過去。

結完賬付款,今昭手裏拿著兩瓶水,正準備回去找周北嶼,視線突然被對麵一個賣手工平安符的小攤吸引。

攤主是個女生,可能是假期兼職,正低頭做著手裏的一個平安符,上頭刺繡很別致。

今昭來不及同周北嶼打招呼,握著水小跑了過去。

她看中的是一對粉色繡著平安兩個字的手工符,問好價錢,今昭拿出錢包付款,剛把錢遞過去那一刻,她突然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令人悚然的注視。

今昭飛快扭頭,朝四周看了過去,熱鬧如常的街景,行人往來,平靜中帶著一絲難言的詭異。

麵前女生接過她的錢找零回來,還有兩個已經裝好的平安符,今昭壓下心底異樣,正準備過去時,包裏的手機忽然瘋狂震動起來。

“你現在在哪裏?!”一接通,是盛風氣喘籲籲的聲音,急促迫切。

今昭愣了幾秒,不明所以同他說,“在老街燈會。”

“你一個人嗎?”他似乎更為急迫,還帶著一絲難言的緊張,今昭一顆心微微沉了沉,回答。

“和周北嶼一起。”

“那你和他待在一起不要離開,馬上回來,我在你家站台前等你。”

“...發生什麽事了?”今昭靜了靜後,平常問。盛風那邊安靜數秒,才聽到他道,“那個人...提前釋放,回來了。”

“春節前那幾天的事情,今天派出所回訪打到家裏,我們才知道,他沒有通知任何人,我懷疑——”盛風說到後麵,話語停住了,聽筒裏一片死寂,今昭接過他未完的話。

“懷疑他回來找我,是嗎?”她說著,視線靜靜打量四周。方才如常的街道,此刻看來,仿佛處處都有問題,那個穿著藍色外套的男人,身形像某個人,左手邊在牆角低頭抽煙的人,也像他,所有看不清臉的中年男人,都似乎可能就是那個人。

今昭目光再度落到對麵,隔著一條馬路看著周北嶼。他穿了一件大衣,微微敞開,少年修長挺拔,幹淨如鬆柏,安安靜靜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候著她。

貼在耳邊的手機裏,還在不停傳來盛風的聲音,頓時分割出兩個世界,她站在馬路對麵,怎麽也跨不過去。

大概是這通電話過於久,周北嶼目光疑惑投來,詢問無果之後,轉頭搜尋著兩邊車流,似乎要朝她走來。

今昭連忙阻止,對盛風掛斷電話,朝他走過去。

“怎麽這麽久?”周北嶼問,今昭站在他身旁,兩人之間隻隔了一丁點的距離,她仰起臉看他,提了提手中袋子,衝他笑。

“我去買了平安符。”今昭笑容明燦,像是什麽都未發生過。

“我們一人一個。”

打車回家的路上,車內都分外安靜,今昭垂眸不語,偶爾扭頭望向窗外,熟悉的陰霾低沉籠罩上她,和先前上午判若兩人。

周北嶼猜測同之前的那通電話有關,但是她不說,他也不便於追問。

她身上總是好像有很多秘密,她隻願意給他展露出想要展示出的那一麵。

車子很快到達,今昭準備下車,臨推開門前,她轉頭,認真同他道,“周北嶼,我今天很開心,謝謝你。”

這句話像是徹底分開前的告別,周北嶼壓下心裏莫名其妙的念頭,本能盯著她,執著道,“路上小心,到家給我打電話。”

她愣了愣,然後應好。

今昭下車了,司機掉頭離開,飛逝消失的車窗外,他隱隱看她奔向了樹下的一道身影。

那個男生,好像是有幾分熟悉。

是她的發小,盛風。

作者有話說:

明天、一定、多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