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四章 顛倒黑白

聽了郭進的哭訴,要說趙成全盤都信了,那倒沒有。

可郭進的情深意切,再加上一旁郭開無聲勝有聲的配合表演,這讓趙成在一時之間竟有些難得的感動。

郭進一看有戲,連忙趁熱打鐵,“小人雖然不才,但也知道,西邊防線是我大趙防務的重中之重,往年裏都是上將軍這樣的國之幹城才能擔負得起的。

“小人自然不敢與上將軍比,但既然王上有命,小人便是拚了這條命,也是要做好的。小人就尋思著,有王上在後麵撐腰,再有北軍的百戰將士配合,就算做不到上將軍那樣,但也不至於太差了去,可是,可是……”

郭進邊說便哭,說到這裏,已經是泣不成聲。

趙成歎了口氣,罕見的沒有出言斥責,反而換上了溫和的語氣,竟似是在安慰郭進一般,“寡人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可你自己都說了,有孤王在給你撐腰,便有什麽說什麽吧。”

郭進捂著嘴巴抽噎著點頭,連連吸氣數下才到底緩了過來,“可是小人到了北軍之後才發現,竟不是人人都像小人這般,以王上的命令為第一的。”

小心觀察著趙成的神色,發現對方的眉頭果然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郭進知道這一句總算是說到了王上的心坎裏。

“北軍將士精銳歸精銳,但……”郭進咬了咬牙,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心,“但太過恃寵而驕,對小人的命令常常陽奉陰違。小人在北軍也呆了半年餘了,可竟是連北軍的中高層將官都認不全!小人有罪啊!”

後半句沒錯。

郭進在北軍的半年裏,的確沒認得幾個將官。

可那不是因為這些將領恃寵而驕,連主將升帳點卯都敢不到,而是因為郭進自到了北軍之後就根本沒有升過帳。

每日裏遊樂玩耍,竟是一次軍事會議都沒參加過。

相比較而言,他甚至還不如當年的雲琭。

雲大將軍當年雖然也是喜歡玩鬧,但至少還知道自己不能做得太過,對於呂梁的些許建議,偶爾還是聽得進去的。

郭進卻是真的放飛了自我,一點軍務都不操心,一切都要靠北軍將士們的自覺。

也是李牧留下的底子太好,連續幾場大敗竟都沒有讓北軍丟掉自己的精氣神,在連續兩任主將都是廢物的情況下,自我管理竟也沒有出了大岔子。

當然,這其中也有呂梁的作用。

呂梁雖然隻是副將,但有李牧這一層關係在,北軍都將他看作了真正的主將。

然而不同的人聽到同一句話的時候,反應是完全不同的。

郭進的話聽到趙蔥耳裏自然是嘲笑不已,覺得他真不愧是個天字一號的大廢物。

而聽到本就對北軍被稱為“李家軍”而不滿的趙成耳裏,這就是李牧又一條的罪證了。

“好一個李牧,好一個北軍!”

趙成恨恨出聲,讓身旁的郭開與郭進心底暗笑,卻讓趙蔥驚詫莫名。

這怎麽還能扯到上將軍身上?

“接著說下去!”不等趙蔥起身為李牧和北軍分辯幾句,已經為此事定了性質的趙成揮手止住了他,轉而對郭進說到:“你不要怕,給寡人接著說下去。”

“是,有王上在,小人什麽都是不怕的。”郭進抹了一把鼻涕眼淚,嚎哭竟是止住了,嘴條也越來越清晰,“說到當日晉陽陷落之際,其實我就在軍中,對晉陽城頭的火光看得十分分明。”

“那你為何不救!”

趙蔥義憤填膺,總算找到機會怒斥出聲。

“不是小人不救,是救不了啊!”似乎是想到了當日的慘狀,郭進又哭了起來,“晉陽的喊殺聲,遠隔數裏之地都傳了過來,小人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許是敵兵偷襲入境,於是立即傳令整軍救援。

“小人雖然武藝稀疏平常,但心中隻有一念,王上將晉陽交付於我,那小人就是死,也要死到晉陽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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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餘話不必再說!”這麽說著,趙成看向郭進的眼神卻分明有了幾分……欣賞,“隻說為何救不了!”

“是是是,小人一時激動,多說了兩句心裏話。”郭進哪裏看不出趙成其實還是想聽的,“但小人穿戴齊整出帳之後,卻驀然發現,整座營地,除了小人自帶的親兵之外,竟然沒有一位將軍依令整頓軍馬,反而三三兩兩聚在帳前嬉笑胡鬧。

“小人疑惑不已,就問他們難道看不見城頭的火光,聽不到城中的哀嚎嗎?可他們卻說……他們卻說……”郭進再次嚎啕大哭,那場麵,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不要哭了!”每次說到關鍵點,這家夥就哭上一場,一次兩次倒還真顯得情真意切,多了就讓人厭煩了。

趙成本就不是耐性多好的君主,此時已經到了暴躁的邊緣。

郭開深得君心,此時連忙給表演得上頭的郭進遞了幾個眼神,讓他見好就收。

得了叔叔的示意,郭進又抽噎了幾下,總算緩了下來,對麵色不渝的王上繼續道:“他們卻說,那分明隻是小股盜匪作亂而已,晉陽守軍自己完全都應付得來,根本不必插手,這大半夜的,還是早點回床上摟著小娘子睡覺才是正理。”

這話的確是有,但究竟出自何人之口,想必不用贅述了。

而這樣一句極度欠抽的話語一出來,果然收到了極好的效果。

趙成怒不可遏,一腳踹翻了麵前的郭進,指著這個方才還是他心中的“忠臣良將”破口大罵:“軍營之中居然帶有女眷,你這個主將是怎麽當的!”

“小人有罪!小人有罪!”雖然被踢了一腳,但郭進的臉上卻絲毫沒有怨憤,誠惶誠恐地爬起之後又跪到了趙成的腳邊,連連磕頭認罪。

郭進心裏敞亮,王上雖然看起來是怪罪於他,但實際上,這晉陽失守的責任,如今已經與他沒有多大關係了。

剩下的,就是將髒水繼續潑給李牧和北軍,直到他們洗都洗不幹淨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