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零章 好大的脾氣

“他是冒頓異父異母的兄弟。”

呼衍牙欒口水不休地說了一大堆,結果到了嬴啟這裏,隻翻譯了這麽一句。

這就完了?

扶蘇有些傻眼,這家夥也太能省略了點。

還有,什麽叫做異父異母的兄弟,還有這種兄弟類型的嗎?

“剛才一大堆廢話,都是他在吹噓自己的血脈淵源,幾乎說到了蚩尤時代,可以略過不提。”眼見扶蘇疑惑不已,嬴啟解釋道:“至於異父異母的原因,是因為呼衍牙欒的母親在嫁給頭曼之前就生下了他。”

原來如此。

這倒不是什麽新鮮事。莫說是在本就沒有貞潔觀念的草原上,就是如今的中原,對於女性的改嫁,也是非常支持的。

甚至在一些時期,如果適齡寡婦長時間沒有改嫁,裏正是會受到上級的批評的。

除了因為這個時代女性地位較日後明理學興起之後更高,女性不但能夠擁有自己的私人資產,而且很多女性能夠選擇從事商業等拋頭露臉的事業,從比較功利角度看,在所有國家都極度缺乏人口的現在,任何一名適齡女性都是極為珍貴的。

但事實證明,扶蘇還是低估了匈奴人的“倫理觀”。

“除此之外,呼衍牙欒的父親還是冒頓的叔叔,而且現在還在人世。”

這就有些厲害了。

果然不愧是綠色的草原呢。

看來是廢話太多,所以嬴啟隻撿了最重要的點翻譯了。

不過這個異父異母的兄弟的關係……真就有些讓人頭疼了。

說他們關係近吧,又沒有直接的血緣關係,說是關係遠吧,偏偏還真能算是兄弟,算是另一個角度的堂兄弟。

“能讓冒頓在王庭有危機的時候派出做使者,他應該是冒頓不多的能夠信賴之人了。”嬴啟不知為何竟是主動為扶蘇提及呼衍牙欒的底細,“我之前也令人做過試探,他的確是冒頓的近侍,關係頗為緊密,太子可以直接問。”

喲嗬,這是想要冰釋前嫌的意思嗎?

難道自己拐著彎兒阻礙了嬴啟晉升機會的事,對方並不清楚?

“太子不必多慮,都是為了國事而已。”

嘴上的話誰都會說,但就這樣一句話,顯然不能讓扶蘇完全信任。

不過對方說的也有道理,能讓冒頓在危機時刻派出求和的人,至少也必須是深得冒頓信賴的。

既然如此,再做一點小的試探之後,就可以放心問了。

“對於反對他的族人,冒頓是怎麽處置的?”

呼衍牙欒耐心的等待了扶蘇與嬴啟兩人的長篇對話,如今麵對扶蘇的問題,想了片刻才回答道:“都是自家族人,雖然他們暫時沒有表示恭順,但冒頓單於還是以非常博愛的胸襟督促與等待他們幡然悔悟。”

也就是說,至少在冒頓的部落中,反對他的人並不多。

而對於其餘部族的反抗,冒頓暫時沒有更好的辦法。

否則無論是記憶中那個梟雄冒頓,還是草原上一貫的,對於叛徒的做法,都無法說明冒頓此時的容忍。

無非隻是因為時機未到,或者冒頓實力不足而選擇暫時忍讓罷了。

“那對於頭曼的閼與,還有她那個傳聞中頭曼有意令其取代冒頓地位的小兒子,如今怎麽樣了?”

呼衍牙欒眼神閃爍,似乎在考慮扶蘇這樣的疑問是出於什麽樣的目的。

來此之前,對於大昭的這位繼承者,呼衍牙欒自然是有過自己的調查的,也聽說過他的仁德的名聲。

呼衍牙欒知道,中原對於孝順和倫理是十分看重的。

對於冒頓的弑父篡位,草原上自然並不以為是多麽大的錯誤,而且就中原國家自己來說,也沒少了弑父與篡位的曆史。

但畢竟,中原人最喜歡做的,就是說一套自己做不到的道德標準,以此標榜自己的文明。

呼衍牙欒對此自然是嗤之以鼻的。

但是作為此時需要求和的一方,呼衍牙欒當然不敢表露絲毫的不敬態度,對於扶蘇的問題,也采用了較為模棱兩可的回答。

“對於前閼與,單於並沒有追究他在老單於麵前多次故意重傷的錯誤,反而將其妥當地侍奉了起來,當作主母一般。隻是因為老單於已經亡故,老閼與實在不適合繼續留在王庭之中,故而才將其送回了原本的部族之中,並無任何慢待。

“至於小王子……”說到這裏,呼衍牙欒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地稍頓了一下,然後在偷眼看了一眼扶蘇之後才繼續說了下去,“因為畢竟是與單於出於相同的血脈,故而不忍心讓小王子隨著老閼與一起飄蕩,便好生撫養在了王庭。”

不忍心讓其隨著母親一起流浪,倒是忍心讓他們母子分離。

這等說辭,就是欺瞞無知少女都沒有任何作用,扶蘇更是不會相信。

不過這等行為本就是人之常情,就是換了扶蘇,也不可能把這樣一個有可能威脅到自己王位的弟弟放到敵人手中。

能保留對方一條性命,已經說明冒頓人性未泯了。

或者說,在目前的微妙局勢下,冒頓不願意冒著背負更多罵名的風險。

畢竟,弑父自立是一回事,迫害孤兒寡母又是另一回事了。

當然,扶蘇也不認為這個小王子能夠平安活到成年。

或許在某一日,這個還不知道名字的孩子,就會因為某些不知名的奇怪病症死去吧。

不過這樣的念頭也隻在扶蘇的腦海中停留了短暫的一瞬。

他自然明白,此時並不是體現無聊的同情心的時候。

然後,扶蘇終於打算問出他此來的第三個問題,也是他真正想問的第一個問題。

然而還沒等扶蘇向嬴啟說到問題,卻見一直隻在默默回答問題,將話題的主導權都交給了扶蘇的呼衍牙欒卻突然又對嬴啟說了一段話。

嬴啟麵色微動,似乎不太滿意呼衍牙欒的無禮,聲調稍微高了一點,好像是在駁斥對方。

呼衍牙欒麵色微紅,然後又重複了一遍,仿佛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

“他說了什麽?”扶蘇有些好奇,呼衍牙欒說了什麽樣的內容,能讓嬴啟如此生氣。

嬴啟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然而在扶蘇的接連催問下,還是如實翻譯了出來。

“他問,太子可有資格代表王上,若是沒有資格,還請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謔,好大的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