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二章 三門峽

冒頓在草原上想盡一切辦法奪回他認為理當屬於自己的一切而狼狽不堪之時,扶蘇正躺在樓船寬闊的甲板上享受著舒服的陽光浴。

秋後的陽光沒有夏日的灼熱,照在身上暖洋洋地,極是舒適,催得扶蘇哈欠連連。

魏無月在府中憋壞了,好不容易能夠溜出鹹陽,見什麽都是新鮮的很,此時正與魏豹兩人攢著兩個小腦袋在一旁的欄杆處,不知道鼓搗著什麽玩耍的物事。

趙靈兒稍稍有些暈船的症狀,沒有來甲板上遊玩,而選擇留在了艙中休息。

就在扶蘇將睡未睡之際,魏無月那裏卻傳來了歡呼聲。

扶蘇睜開眼探頭去看,卻見魏豹手中舉著一杆類似投槍的東西,投槍一頭是尖銳的鉤刺,此時上麵掛著一條被穿透了腹部的魚,另一頭則連著長長的魚線,纏繞在魏豹右臂上。

魏無月在魏豹身邊蹦蹦跳跳地,看起來很想要魏豹手中的東西。

魏豹卻是搖搖頭,給魏無月小聲解釋,但看起來魏無月並未聽進耳朵去。

看來方才就是魏豹用她自製的捕魚工具抓了一條魚,而魏無月看到以後就想自己試試。

“讓我玩玩,讓我玩玩!”魏無月蹦蹦跳跳地去夠,卻無奈魏豹年歲雖然小了她一兩歲,身高卻比她高了許多,怎麽也夠不著。

扶蘇看了一眼,就轉過了頭去,兩個小孩子之間的玩鬧,他不感興趣。

魏無月玩鬧起來沒個分寸,魏豹卻是值得信任的。

“太子,過了前麵的三門峽就要到陝城了,船隊要停下來補給一下。”高進上前請示,“太子是否準備上岸遊玩?”

“也好。”

高進領命下去做準備,扶蘇扭頭對還在與魏豹周旋的魏無月招呼道:“無月,快去換一套衣服,等下帶你上岸去遊玩。”

魏無月小孩心性,聽了可以上岸遊玩,立刻就放棄了爭搶魏豹手中的玩意兒,答應了一聲,便轉身回了艙內。

扶蘇又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這才緩緩從地毯上起了身,通知趙靈兒去了。

此時,船隊正如高進所說,準備通過三門峽流域。

相傳大禹治水,揮神斧將高山劈成“人門”、“神門”、“鬼門”三道峽穀,引黃河之水滔滔東去,三門峽由此得名。

有詩讚曰:

鬼門幽幽深百篙,

人門逼窄愈兩牢,

舟人叫渡口流血,

性命咫尺輕鴻毛。

神門與鬼門太過險峻,一般行船絕不會願意從這兩門過,因此隻能選擇走人門。

然而即便如此,要通過人門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所以為了保障船隊行駛的安全,有條件的船長都會選擇花錢雇傭居住在兩岸,以拉纖為生的纖夫,付出一些微博的錢財,就能保證通過的順暢。

船上有大昭太子在,通行黃河經驗豐富的船長自然不會在此時剩那個錢。

因此在過門之前,就見到船身兩側都為纖繩所牽拉,兩岸數十名纖夫分站左右,使出渾身力氣,以人力對抗水勢,盡量保證船身遠離兩邊的懸崖峭壁。

與此同時,船長也緊張地盯著船身兩邊的距離,收起了風帆,隻以劃槳驅動船身,緩緩通過人門。

這其實還是扶蘇第一次見到三門峽的三門。

在後世,人神鬼三門在三門峽水電站修成以後,就已經全部消失了。

就在扶蘇麵前,原本寬廣平靜的黃河水麵上,突然聳立起了一座山峰,將整條黃河幾乎攔腰斬斷。

河水受了阻礙,突然加速向前湧動,又在這座攔腰的山峰前撞了個粉碎,隻留下了朵朵浪花,還有無數隱藏在水麵之下的暗流。

就如神話傳說中的那樣,這座高山並不是完整一塊的,自左往右,如同真的為人用刀斧劈開一般,被劃開了幾道豁口,水流就是從這裏急促地通過的。

親眼目睹這幾道口子,扶蘇才知道為何古人會認為這是被大禹用神斧劈開的。

雖然有無數年的河水衝刷,“人門”兩邊的峭壁依然筆挺如刀,若非是以神力劈開,怎能如此規整。

“告訴船長,等通過這一段之後,給所有纖夫還有水手,一人五十錢的賞賜。”

“唯。”

高進走後,扶蘇繼續看著兩岸高聳奇峋的怪石,感受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人力有時窮。

這在扶蘇治理蜀中大震以及隨後的洪災之後就已經體驗過的心情。

而眼前景象,又再一次喚醒了扶蘇對自然力量的敬畏。

黃河,在澆灌了兩岸無數文明,被譽為母親河的壯麗大河,數千年來帶給兩岸人民的災難卻也從來沒有少過。

處在黃河上遊的昭人,對於黃河的印象並不如何激烈,但對於下遊的民眾而言,他們在接受黃河饋贈的同時,也無時無刻不在擔憂著黃河突然的發怒。

此時在兩岸用粗糙的雙手和肩膀拉纖的纖夫,對此也深有體會。

三門峽兩岸耕地貧瘠,居住在附近的人多數家境貧寒,隻能依靠為人拉纖為生。

拉纖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赤**身子浸泡在河水中,承受著水流的衝擊、烈日的酷曬,當然還有沉重的船身的重量。

他們走在年複一年,日複一日踩踏而出的纖道上,將人生的重擔扛在肩頭。

但在如今的世道,與他們一樣承受重擔前行的,還有很多人。

隻多看了一眼,再將賞賜提高了五十錢,便是扶蘇所做的全部了。

將視線重新放回此時正在緩緩通過三門峽,扶蘇所想的,是更加宏觀一點的問題。

據統計,每年在三門峽沉沒的大型船隻至少有二十艘,在大昭將西魏收入囊中之後,這些沉沒的成本有很多都成了昭國要付出的代價。

能不能想辦法把這座擋在黃河中央,將河道截斷開來的小山給它平了?

以現在的技術,能做到這一點嗎?

扶蘇心中沒有什麽底。

就算是在現代,這也不是一個小工程。

隨即,扶蘇的腦子裏蹦出了一個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名字。

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