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零章 還有馬

雲中大勝的消息,很快傳到了趙國的邯鄲。

當然,還幾乎同時抵達了匈奴的王庭。

但兩邊獲得的情報有一點細微的不同。

趙王成拿到的,是監軍與李牧分別傳來的,關於雲中大勝的確切消息。

而匈奴這邊,則是冒頓派人提前出發,領先於所有匈奴敗兵,將冒頓大勝的偽造消息傳了回去。

為了讓充當使者的兩人更有說服力,冒頓挑選了兩個臉上沒有傷痕的近侍,給他們換上最好的衣服,集合了幾人能收集到的所有珠寶,再騎上所有人貢獻出來的馬匹,一路以最快的速度奔馳回了草原。

被冒頓寄予厚望的兩人沒有辜負所有同伴的期待,比所有敗兵都早了一步找回了王庭。

不出所料的是,冒頓“大勝”,並拿回了不少珠寶錢財的消息一傳回來,整個王庭,除了閼氏與她的兒子等人,都是一片歡呼。

而此時,正巧趕上大昭北軍入侵的消息傳來,頭曼單於便很自然地動了讓剛剛打了“勝仗”,聲望正隆的冒頓不要回王庭而直接去與昭軍對戰的念頭。

被冒頓派去送信的兩個隨從自然都是膽大忠誠之人。

然而他們在麵對頭曼威嚴的神情時,都暗自有些嘀咕。

畢竟頭曼在匈奴人中的積威日久,又以狡猾多疑聞名,如此當麵欺瞞,怎能不讓人心驚。

但頭曼似乎卻很容易就相信了冒頓偽造的情報,甚至沒有多盤問兩人幾句。

而是在簡單看過兩人送上的珠寶之後隨手扔給了身旁驚喜連連的小妾,就快速下達了命令。

“你們傳我的命令給冒頓,讓他不要回王庭了,直接去陰山,跟大昭的軍隊作戰。”

“是的單於。”一名隨從繃緊的神經總算放鬆了下來,本來想趕快離開,但想起了冒頓的吩咐,隻能硬著頭皮繼續道:“雲中雖然大勝,冒頓頭領也損失了很多,請單於分派一些軍隊吧,否則很難戰勝強如狼群的昭軍。”

分派軍隊給冒頓?

頭曼哪裏舍得給他自己的軍隊,上次被逼無奈給他的軍隊卻被該死的燕人報複性地殺掉了將領,白白便宜了冒頓,到現在都沒能收回來。

頭曼又怎麽會再一次平白給冒頓再增加實力呢?

“這樣吧,從王庭派軍去陰山太遠了。”頭曼一邊說著,一邊從自己粗如樹根的指頭上褪下來一枚戒指,拋給了那名冒頓的隨從。

隨從慌忙接過,卻不知道頭曼是什麽意思。

隻聽單於接著道:“這枚戒指是我的信物,你讓冒頓拿著它,自己去陰山附近的部落中征兵吧。”

這簡直比想象中的還要好!

請頭曼調撥的軍隊,冒頓接手起來還有點難度,但有了這枚戒指,對冒頓接下來計劃將極有幫助。

隨從壓抑著興奮的心情,肩膀卻忍不住顫抖,隻能低著頭,看似強忍著屈辱,兩人一起退出了單於的大帳。

頭曼盯著兩人的背影,眼睛眯成了兩條縫,蒲扇般的大手在姬妾的身上無意識地來回摩挲,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麽。

而在草原的另外一邊,還不知道大昭入侵的冒頓正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著勇闖龍潭虎穴的準備。

原本冒頓的打算是,在此戰勝利之後,自己挾大勝之威鞏固自己的地位,讓單於與閼氏不敢對自己下手,然後再伺機奪來應該屬於他的單於之位。

但在大敗於李牧之後,冒頓已經失去了繼續與單於和閼氏周旋的機會。

此時的局勢就是,如果王庭知道了他大敗的消息,那麽等待他的除了死亡,就隻有遠逃,並且再沒有掌握匈奴的機會了。

如果是一般人,此時當然會選擇立刻逃跑,此生再也不回頭看一眼。

但冒頓是天生的冒險家,這從他敢於殺死頭曼派來的領軍將軍,率軍與太子丹遠赴遼東,也敢於在李牧鎮守下偷襲整個趙國北方最堅固的大城雲中,就可見一斑。

而此時,冒頓很清楚自己的優勢所在。

那就是時間,還有情報。

此時除了雲中敗軍,草原上還沒人知道冒頓大敗的消息。

冒頓知道,隻要所有人都以為他勝了,那麽他就是勝了。

至少在逃散的敗軍將消息帶回王庭之前,那麽冒頓就是那個大勝歸來的將軍。

那麽就算是頭曼單於,也不能強行殺死自己。

這就夠了。

冒頓緊了緊手中的名弓,還有弓弦上扣著的鳴敵箭。

張弓搭箭,冒頓將鳴敵箭射向了空中的大雁。

這隻大雁似乎是離開了大部隊,孤身低飛在空中,迎來了無妄之災。

但很可惜,心神繁雜的冒頓並沒有嬴騏的技術,也少了一些運氣,鳴鏑箭從孤雁身邊劃過,甚至沒能給它的羽毛造成傷害。

然而孤雁還是沒能躲過一劫。

就在鳴鏑射出之後短短一瞬,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所有侍從都引弓向天,隨著冒頓的目標射出了手中的羽箭。

剛剛逃過冒頓一箭的孤雁身上,立刻就插上了數支箭矢。

隻有不到二十人的騎兵,大雁的身上卻至少中了五箭,匈奴人的騎射功夫可見一斑。

就是這樣。

隻要能夠靠近到頭曼百步之內,冒頓就有充足的信心。

握緊拳頭,冒頓大笑著許諾著賞賜。

雖然此時並沒有得到實打實的獎賞,但所有人都喜笑顏開。

冒頓從來不說虛言,隻要承諾的賞賜就從來沒有失言過。

這也是他們願意追隨冒頓的原因之一。

許諾完厚重的賞賜,冒頓轉頭繼續駕馭著身下的劣馬緩緩前進。

好馬都已經交托給兩位重要的信使,得以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王庭,為冒頓爭取時間。

冒頓等人隻能騎著劣馬,甚至傷馬以極慢的速度緩緩前進。

畢竟他們不能冒著讓馬匹受傷死亡的風險。

失去了馬匹,在草原上幾乎就意味著死亡。

關於兩名挑選出來的使者能否完成自己交托給他們的任務,冒頓一直表現得很有希望。

但實際上,他對此隻能寄希望於虛無縹緲的運氣。

還有上天的垂愛。

突然,前方遠處奔來一騎。

那是冒頓派出的探路斥候。

“有個小部落!”斥候臉上的笑容帶著匈奴人獨有的猙獰,“還有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