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七章 好好學習

這小子,總能給孤帶來些小驚喜。“證據呢?”

“沒有。”

扶蘇回答得理直氣壯。

嬴政笑了,也不知是不是氣的,“沒有證據,你就平白在這裏汙一國封君的清白?”

此時此刻,來一句“莫須有”當是十分應景。

但扶蘇終究身居高位已久,又在始皇麵前戰戰兢兢了數年,跳脫的性子收斂了不少。

況且大昭名義上還是個法治國家,這種話說出來隻會貽笑大方。

“此事一想便知,”扶蘇指著似乎已經嚇傻了的胡亥道:“如若昌平君隻想爭扶龍之功,何必要選胡亥?

“以熊啟與兒母家的關係,其人首選如何都應當是我才對。退一萬步來說,昌平君覺得如此沒有挑戰,公子漺不比他強多了?”

嬴政看向茫然不知所措的胡亥,心中立刻就是一陣厭惡。

身為王者,或者想要成為王者之人,無論何時都不能做出如此驚慌失措的樣子。

當敵人將劍放到你的脖子上時,除了投降,你還有一萬種方法反擊。

而胡亥這種被人踢了一腳就放棄掙紮的懦弱模樣,怎麽能入得了始皇的法眼。

至於扶蘇所言中,熊啟那點上不得台麵的宮廷戲碼,嬴政自然一清二楚。

真以為隻有楚國人善於搞宮廷陰謀嗎?

齊楚會盟、三國和談的現在,中原很明顯的割裂為以昭、楚兩國分別為首的兩個派係。

此時昌平君力主為胡亥封侯,自然沒打什麽好主意。

況且他那身紅黑相間的衣裳,沒少讓嬴政心中作嘔。

扶蘇的反對也在嬴政的預料之中,雖然方式可能有些超出預期。嬴政又看了一眼仍然趴在地上如同死狗一般的胡亥,連歎息都懶得歎息。

胡亥在嬴政心中,如同其母胡姬一般,都不過是閑暇時的消遣罷了。

大昭的未來,從來都與他無關。能夠為大昭做出一點微不足道的貢獻,也算是他的幸運了。

胡亥的封侯,是嬴政順勢的一手布局罷了,其中的內涵,嬴政並不想知會扶蘇。

嬴政是君,扶蘇是臣,從來都是臣向君解釋自己的行為動機,沒有反過來的。

就讓他自己猜測去吧。

“胡亥封侯是因林胡來投,其功不可沒。”嬴政重重揮手打斷了扶蘇欲要進言的動作,“此事已定,不必多言了。”

“父王誤會了,兒並未想反對胡亥封侯。”

趙高收回了看向胡亥的恨鐵不成鋼的眼神。這是扶蘇進殿後短短時間,給他的第三次驚訝了。

趙高不知道扶蘇要做什麽,但這瞞不住嬴政。

知子莫若父,嬴政很快摸清了扶蘇的打算。這小子越發奸猾了。

這才是一個王者應該具備的素質。

王者不但要有獅子般的凶殘,也要有狐狸般的狡猾。

這一點,嬴政早在親政之前就知道了。如若不然,他是如何能夠除去權勢如日中天的呂不韋的?

心中的那點“愧疚”,就能令一代權臣束手就擒?

果然,扶蘇似是為胡亥著想一般,“王弟如今不過十歲,若直封徹侯,恐怕會引來各方覬覦。”

想了想,扶蘇又添了一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不久前還在懵逼狀態的胡亥,一聽到說起封侯,立刻清醒了過來,待聽清楚扶蘇的意思,立刻就勃然大怒。

胡亥也顧不上害怕了,當下就跪起身子,膝行數步爬到嬴政腳下。

隻是還未開始哭訴,就聽連低頭去看胡亥都未曾的嬴政毫無情緒地輕聲道:“閉嘴。”

方才未能反擊,此時就沒有你多嘴的餘地了。

胡亥伸出去拉扯衣袍的右手凍在了半空,進退不得。

始皇沒有方才扶蘇那般聲色俱厲,語氣甚至都算不上訓斥,但聽在胡亥耳中卻更為恐怖。

“不錯,倫侯妥當些。”

兩人輕飄飄的兩句話,胡亥到手的徹侯就飛了。

一字之差,謬以千裏。

兩者的區別絕不僅僅是爵位高低。

倫侯又稱關內侯。

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倫侯不需要去函穀關之外就封。換言之,倫侯是沒有封邑的。

沒有封邑,就意味著胡亥仍然沒有培植自己勢力來與扶蘇對抗的機會。

隻要他還在鹹陽,就永遠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這還沒完。

“兒以為,王弟之所以能立此大功,全賴昌平君之功。如今王弟正好到了求學的年紀,不如就以昌平君為其師,多加教誨。”

嬴政點頭,這小子到底還是猜出來自己的用意了,隻是不知其中是否有華陽的指點,“可。”

胡亥大喜,覺得扶蘇因為自己對昌平君的厭惡而出了一手昏招,白白將一個強大的助力推給了自己。

朝中有昌平君,宮中有趙高,胡亥自覺已經有底氣跟扶蘇叫板了。

因為失去徹侯而來的憤怒也頓時消了大半。

此時殿上唯一感到不安的,隻有趙高一人。

他聞到了陰謀的味道。

這股陰謀的味道不但來自於扶蘇,更來自於身邊的大王。

如果僅僅是扶蘇的陰謀,那麽趙高自信能夠應付。但如果這陰謀是出自大王,趙高不能,也不敢插手應對。

趙高的眼神從成竹在胸的扶蘇身上轉到沾沾自喜的胡亥,又轉了回去,心中盤算不停。

兩人都從殿中出來後,胡亥看著身邊故作風輕雲淡的扶蘇,輕聲冷笑,轉身就要走。

“站著。”

身後扶蘇令人厭惡的聲音悠然傳來,胡亥不想聽從,但身體卻不知為何卻依言停了下來。

方才那一腳記憶猶新,胡亥不知道這個突然轉性的公子扶蘇還會不會再踹自己,這裏可沒父王護著了。

胡亥沒奈何,隻能憤然轉身,“兄長還有事?”

“沒事,就想看看你聽不聽話。”

扶蘇一臉無所謂地往前緩行兩步,看著如同被激怒的小狗一般齜牙咧嘴的胡亥,心中鄙視油然而生。

就這樣的垃圾,妄想與自己爭位,也配?

胡亥欲要說些強橫言辭來給自己壯膽,卻在這位兄長的冷然眼神中不知所措。

這一年來,扶蘇對陣過魏國最後的大將,直麵並戰勝過站在時代頂端的四君子中的兩人。

雖然以勢壓人說出去並不光彩,但究竟是贏了。

與扶蘇那些對手相比,不說險些逆天改命的趙奢父子,也不談以五國為棋局的張良,或者一人一劍就視天下英雄無物的劍豪蓋聶。

就連跟那個幾乎威脅到扶蘇生命的小太監相比,胡亥都是如此的幼稚可笑。

一個被當做棄子還在沾沾自喜的廢物。

扶蘇突然有些後悔方才叫住他了。

何必浪費時間呢?

不過已經叫住了,總不能真的當個小狗似的再隨手讓他滾。

或許可以?

想了想,扶蘇摸著胡亥想躲卻沒有躲過的腦袋,“跟著昌平君好好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