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 各出機變

孟賁吐出了嘴裏的雜草,不屑地噴出了兩股鼻息,招呼撤退。

又是一次失敗的埋伏,孟賁十分惱火,趙軍的膽子怎麽跟兔子似的,多好的局勢,咋就不放膽來攻呢?

南邊西銘啟那裏據說劍都砍斷了幾把,自己這裏卻好幾日沒能開張,怎麽能不讓求戰心切的孟賁心焦。

魏軍出現之前,趙人還敢於隔三差五地跟昭軍幹上幾場,那樣的攻勢雖然算不上大魚大肉,好歹也能讓孟賁填飽肚子。

可自從魏無忌從昭軍背後殺出之後,趙軍反而放棄了與魏軍前後夾擊的大好形勢,龜縮在工事裏一步不出了。

這讓孟賁隻覺得前胸貼後背,腹中的饑渴簡直要將他自己吞噬。

周圍兵士看著孟賁凶獸一般的表情,都離得遠遠的,沒人希望成為這頭饑餓猛獸的盤中餐。

但歸營之後,孟賁還是將凶惡的表情藏了起來,因為憑借野獸的直覺,他知道營中的那頭猛獸,遠不是自己這個數量級的。

看到孟賁毫無血跡的甲胄,不用他說,白起就猜到趙軍又未上當。

倒也並不全部出乎白起預料。

若是李牧真像個愣頭青似的略一勾引就吞餌,白起反而要更為警惕了。

軍議並未因孟賁的推門而入而中斷,白起隨意往一邊指了指,孟賁便乖乖坐在了角落。

“趙軍並未有與魏軍夾擊的行動,這十分反常。若非兩國並無盟約,就是李牧在等更好的機會。”

此時發言的是一位未著戎裝的中年將領,辛勝,雖然職責隻是監軍,但有著豐富戰場經驗的他,自然得以在白起的軍議上占有一席之地。

副將司馬靳是奉命對戰魏軍的,此時疑惑問道:“還有什麽機會,能比目前更好?”

辛勝與白起對視一眼,正要為司馬靳解惑,一旁似乎心不在焉的韓信隨口接道:“軒轅關失守,或者公子援軍失陷。”

“援軍?”

司馬靳的腦袋仍然轉不過來,韓信卻失去了解釋的興致,兩手在腦後交叉,就這麽施施然出營去了。

原本這個時候,應該是章邯出場解釋的,然而章邯不在,白起隻好親自為好友解釋:“王賁能守住急攻而來的魏軍已經不易,一旦他放棄關隘來援,救不出我軍不說,自己也很難脫身。因此守住軒轅關,不讓故韓徹底失陷已經是他目前能做的極限。”

司馬靳到底也是打老了仗的,稍微想了想還是明白了過來,“蒙恬要秘攻晉陽,目前也支援不了,上將軍已經回了鹹陽,離得最近的就是公子了。”

同樣沒有特指,但隻“公子”二字而不加前綴,在大昭就意味著同一人。

“可是……”

“可是公子並無獨立統軍作戰經驗,很有可能不是魏無忌的對手。”白起替司馬靳把話說完了。

“那可如何是好,一旦公子援軍敗陣,非但我軍失陷,整個西魏恐怕也要丟。”

“若隻有公子一人,此戰自然凶多吉少。”白起想到此事也有些覺得是上天恩賜,“但他身邊還有個章邯。”

司馬靳哈哈大笑,疑慮盡去,“我說那小子怎麽一直不見,原來是你早有謀劃。真是,何不早說!”

白起隻能敷衍地笑笑,一副盡在掌握的樣子,讓一旁的辛勝等人佩服不已。

魏無忌的突然來攻,整個大昭都沒人想得到,而白起卻能早有布置,這已經不是普通人能想象得到的手段了,軍神果然是軍神。

扶蘇援軍勝敗有了保障,白起還要做一個抉擇。

如今白起軍雖然看似被包圍,但是十餘萬的精銳昭軍,給了所有人正麵與聯軍對戰的底氣。如果兩國都放膽來攻,全軍上下都有信心讓他們有來無回。

但是無論趙國還是魏國,似乎都滿足於將白起困住而已。

一方麵,趙魏沒有自信正麵打敗白起,隻能坐等白起軍後勤崩潰,另一方麵自然就是辛勝所說的,他們想要圍點打援。

那麽白起自然不能讓他們如意。

於是,這個抉擇就很清楚了:北上,還是南下?

北上,是有李牧嚴陣以待的嚴密防線,南下,是魏無忌立足未穩的初來魏軍。

白起盯著地圖的目光,漂移不定。

……

三天之後,扶蘇順利進軍到了上黨地域。

如果從高空看去,白起軍、扶蘇軍、趙軍和魏軍,此時在上黨周圍犬牙交錯,說不清是誰包圍了誰。

趙軍在上黨山區構建的防線,是以相互倚靠的寨堡為基礎構建的,這些寨堡對於必須仰攻的昭軍來說很難攻陷。

但是白起仍在李牧的手上想辦法拿下了幾座。

白起似乎選擇了北上,而對南邊的魏軍不感興趣。

如今,這些寨堡反而如同紮進趙軍防線的釘子,在攪亂了防線的同時,也可以用來阻止趙軍可能的全麵反攻。

這幾日,趙軍仍然沒有大規模反擊的跡象,但是在長平周圍,仍然出現了不少零散趙軍,這個位置與魏軍駐地很近,故而被視為趙魏企圖合流的信號。

長平這個地名,聽在其他人耳中或許沒什麽,但卻讓扶蘇為之挑眉。

此地是上黨周圍難得的能夠展開大軍的地方,用來進行大戰再好不過。而且長平處在韓國咽喉處,一旦趙魏在此地完成合流,那麽韓國就會被徹底截斷為南北兩部。

對於白起軍而言,韓國的截斷或許並不會造成太過嚴重的損失,但此事在政治層麵卻會導致十分重大的後果。

故韓平定隻有短暫的一個多月,在這片土地上作戰的昭軍如同在敵國土地上一樣。

王賁竭盡所能才能在魏國大軍壓境之下保證的故韓表麵上的和平,很可能就會因為趙魏的合流而被打破。

因此扶蘇得知,在他穿越韓魏邊境之時,司馬靳已經領命率先駐紮在長平了。

司馬靳的位置看似危險,但是被牽扯住大量精力的趙魏,偏偏卻對這個釘子毫無辦法。

趙國無力攻擊,是因為白起對趙軍防線的攻勢讓他們自顧不暇,而魏國則是因為王賁的作為。

雖然魏無忌來勢洶洶,兵力遠勝,但王賁沒有選擇一味挨打。

軒轅關當然不容有失,但是隻是守關而已,牽扯不了多少精力。王賁的兵力雖少,但能做的事情卻不少。

昭國在韓土上作戰如同敵境,魏國又何嚐不是?

扶蘇“魏人治魏、韓人治韓”的策略在此時顯出了傑出的效果。

王賁充分利用了投向自己的韓國高層以及歸降的韓軍。

如同魏國一樣,新鄭的快速陷落,使得韓軍的實際戰力沒有太多的損耗。而且相比於西魏而言,已經為昭國實質統治了數年的故韓,在人心方麵相比於魏國,更希望接受昭國的統治。

來來回回的政權反複,早已讓韓人精疲力竭。

如今韓人可以在扶蘇,或者說昭國的政策下保障一定的自治,何況日子也過得去,何必要再重新接受魏人統治?

魏人就一定比昭人寬容嗎?真未必。

於是在韓人稍稍傾斜的有限幫助下,王賁將投降的韓軍編成了數支小股部隊,全部投放到了軹關以東的魏土上。

不同於章邯建議下改編的魏國降軍,王賁並未將韓國降軍打散編製,而是在保持原本戰鬥力的情況下,將他們完整地撒了出去。

不同於要與魏無忌和東魏軍作戰而必然會有的心理壓力,在魏國境內燒殺搶掠對韓人來說可沒什麽壓力。

韓國雖然再三被滅,但韓軍的戰鬥力是一直沒有遭到毀滅性打擊的。

韓國朝堂高層雖然時常有玄幻的舉措,但韓軍的“勁韓”之名,可是得到了列國認可的。

於是,剛剛完成政變,人心不比故韓安穩的魏國,遭了重。

幾乎全部可戰之兵都被帶去了韓國,“幫韓人”打仗,但是自家卻被韓國人反過來侵略,這換了誰受得了?

魏人怒了。

但是他們的憤怒卻沒法撒到王賁和韓人頭上。

於是,魏無忌壓力陡增,不得不派出大量兵力去圍剿在魏境放肆的韓軍散卒,然而收效甚微。

在這樣的情況下,扶蘇在進入韓土後,召開了第一次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