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幻夢(42)音樂盒

沒有求救信號,失去了逃生的通路,劉大鬆索性在這個會場最為可疑的舞台開展了地毯式搜索。

在舞台布景後麵的地板上,劉大鬆發現了一個不起眼的暗室。這間方方正正的暗室,剛發現時劉大鬆以為隻是個臨時倉庫,而且空空****的,沒什麽看頭。

可是當劉大鬆真正下到暗室之中,仔細搜尋之後,卻發現這暗室“別有洞天”!

在暗室北牆的牆麵和地麵的交界之處,劉大鬆摸到了一塊鬆動的磚。他敏感地意識到,這裏肯定有問題。

劉大鬆試著向外抽拉那塊磚,磚頭絲毫未動。

他想了想,伸出兩根手指向內微微用力,果然能推動!劉大鬆向一邊側了側身子,指上用力,這塊磚刺啦啦響著,慢慢被推了進去。直到“嗒”的一聲微響,磚頭好像落入了恰當的儀軌,停了下來。

與此同時,北牆微微顫動,竟從中間裂開一條寬縫,可容一人矮身通過。

縫隙後麵似乎是一條長長的暗道,黑黢黢的不知通往何處。

看來,那些突然消失的工作人員,很有可能是從這裏逃走了。

劉大鬆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的照明工具了。他看著仿佛黑洞一般的暗道,本能地想要退縮。

可是,如今哪還有退路?

劉大鬆低了頭,鑽進暗道。

暗道內比暗室裏更加黑暗,那種黑暗仿若有了形質一般,粘稠,厚重。

但人真是個奇妙的東西,饒是如此黑暗,但呆的久了,眼睛竟暗自發出了“適應”的指令,大腦操縱視神經,眼中錐狀細胞失去活性,杆狀細胞發揮作用,極力捕捉著尚未被黑暗吞噬的光亮,讓眼睛的主人起碼能分辨出大致的環境。

暗道僅一人寬,但並不算低矮。劉大鬆在裏麵可以站起來行走,隻是他感覺這條暗道的地麵在慢慢向下傾斜。剛進來時,他的頭頂是擦著暗道頂上的,走了約莫五十米的時候,他正常站立著頭頂已經離暗道頂有一掌的距離了。

《我不是鹹魚》節目的決賽用了遊樂場的中心舞台,這個地方原本是海洋小劇場所改造的,舞台位置的地勢原本就在地麵之下。而暗室又在舞台的下方,其位置已屬於地下二層了。

現在,暗道也在不斷地緩緩下延,難道說,這條暗道是通向更深的……

劉大鬆的腦海裏突然出現了閻羅地府的種種景象,似乎一瞬間耳畔傳來陰森森的鬼笑和亡靈的淒厲叫聲!

劉大鬆停下來,按住幾乎要跳出胸膛的心髒,氣喘如牛。

自己這是怎麽了?不過是走條暗路,卻這樣不安,這可不像是以往的自己啊。

劉大鬆對自己沒來由的恐懼感很是憤怒。工作這些年來,淨跟形形色色的罪犯打交道了,窮凶惡極的也經曆過不少,但自己什麽時候有過畏懼!

劉大鬆不自覺地把手探到衣兜裏,又掏出顆煙,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一直在腦中耳內盤旋的恐怖的聲音消失了。似乎隻是幻覺。

看來自己的煙是戒不掉了。劉大鬆在黑暗中苦笑笑,把煙叼在嘴上,也不點上,繼續向前,往深處走去。

黑沉沉的暗道無聲延伸進無盡的黑暗,待劉大鬆走過,黑暗合攏,無聲地吞噬了他身後走過的道路。

“刺啦啦”的粉碎斷裂之聲仿佛颶風裹挾著的浪頭,劈頭蓋臉襲來。瓦礫斷木電線什麽的,雨點般紛紛落下,腳下大地劇烈晃動,似乎每一秒都有可能分崩離析。

周遊隻覺自己同眾人簡直就像身處一隻水晶球中的寵物模型一般,現在,水晶球碎裂成渣,而自己這些模型卻束手無策。

“我們必須做點什麽!”周遊躍起一掌將一塊掉落的水泥塊從張小宇頭頂擊落一旁,跳到青衣人身邊,對他焦急地說道。這裏實在是太危險了,就這樣呆下去,張小宇和迪迪不等被意識分解為虛無,就會被這些崩塌碎裂的建材給砸死。

站到青衣人身邊,周遊才發現青衣人嘴唇微動,似乎一直在念念有詞。見周遊問他,青衣人皺了皺眉,道:“你也是修行的人,遇事怎的如此驚懼不安?”

周遊沒好氣道:“我和你怎樣都無所謂,這本來就是咱們的事兒。可他們兩個就不一樣了,你還真指望他們兩個屌絲逆襲拯救世界啊?那兩個小子完全是無辜牽扯進來的,他們又不明白怎麽這是怎麽回事兒,要是……”

“你錯了!”青衣人不客氣地打斷周遊的話,手臂一揮指向舞台外麵,道:“現在直接麵對意識被吞噬危險的人,不隻你我和他倆,更有那裏的成百上千之人!這是所有人需要麵對事兒,不存在屌絲逆襲,也不存在救世主,能救我們自己和他們的人,也隻有我們自己和他們自己!”

見周遊像被當頭敲了一棒似的呆在當地,青衣人不覺緩和了口氣,道:“你初出茅廬,沒遇到過這般情境,倒也有情可原。不過,現在真的不能驚慌,別忘了這裏是意識之境,你我也是意識的存在,你雖然不能扭轉朱登雲的主夢境的崩塌之勢,但完全可以操縱改變你身邊小範圍的環境變化。”

周遊醍醐灌頂,瞬間想起自己從沙灘幻化成林蔭小路的那一幕。未遇驚險時,意識改變環境似乎是那麽自然而然,但此時麵臨險境,反倒慌亂了陣腳。

周遊閉上了嘴,走到張小宇和迪迪的中間,抬起雙手,努力控製著四周紛紛掉落的雜物碎塊,盡量形成一個安全的空間,保護張小宇和迪迪不受傷。這兩個孩子一心在做自己的事兒,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特別是迪迪,已經被掉落的碎塊擦破了幾處傷口,臉上胳膊上都掛了彩。

青衣人讚許地微微點點頭,又微閉了眼睛,嘴裏低聲叨念著什麽。

迪迪的嗓音真的很棒,清澈,透亮,貫穿力極強。他唱起歌來心無旁騖,一遍又一遍,絲毫不偷懶。他的歌聲初聽會點燃人的憤怒,再聽則是沉默的思考,反複聽下去,則會感受到關懷的溫暖。

這大約就是音樂的力量吧。也怪不得迪迪這些年輕人會把音樂當成自己的夢想,也許他們真的從音樂中得到過支持或者激勵或者救贖或者安慰。

音樂,或者追尋音樂的目的,大抵也是個發現或者調整自己內心的道路,以此能更好地擁抱現實。

但絕不是逃避現實的借口。

為什麽有的追夢人的夢想能成為眾人讚歎的真實蛻變,有的所謂追夢人的夢想卻隻能成為別人眼中愚蠢的笑話?原因大概就在這裏吧。

周遊漸漸也陶醉在迪迪的歌聲裏,他的雙手支持出的自我意識的“小生態”圈裏,所以墜落的殘磚斷瓦竟然幻化成朵朵色彩紛呈大大小小的繁花!

紛紛披落眾人發間肩頭。

聽著聽著,周遊忽然警惕地睜大了眼睛:

迪迪的歌聲裏,竟然有了和聲!

自己並沒有唱歌,看看張小宇,他也嘴巴緊閉;青衣人雖然在低聲叨念著什麽,但看唇形並不是在唱迪迪的歌,更像是在念經。

那麽,是誰在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