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6章觀複（457）明年我還要種葫蘆
“我不知道……”
少年停了半晌，方才說道。他聲音極輕，可語氣中的沉重，卻簡直要將他整個人都墜彎了腰，藏埋到深深的地下。
雖然尋找雲孤的目標，一直一直都不曾有過改變；雖然雲孤也在他不停的努力下，一點一點積累到了幾乎完整；雖然曆經風險，集齊了複生所需的全部材料……然而！
然而，最終的決心，少年卻始終沒有，始終沒有過。
“那，讓我來替你做這個決定吧……可以嗎？”周遊雖然是在問話，可是言語間卻全無商量的口氣，似乎在這話問出口的那一刻，他早已做出了決定，現在說出來，隻不過是通知那少年一聲。
江月心在旁聽的都是一愣。在水人印象中，周遊不能說唯唯諾諾，但也絕對是極好說話，極容易被別人說服的家夥……像現在這般態度強硬的樣子，卻是從來少有的。
就連那少年似乎都被周遊的這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強大氣勢給震住了。他不由慢慢伸出了手，手指捏著的萬象符微微垂了下來，眼看就要碰到周遊的手心。
就在這個時候，好巧不巧的，就聽“咚”的一聲，在周遊和少年身邊悶悶響起，像是什麽重物被人從高空拋了下來似的。
眾人下意識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隻見一隻椰子大小的果子在一片虛無的地上兀自滾動著。這果子像是一隻出現變異才膨大了的蘋果，通體是一種看起來極其酸澀的青綠色，果實圓潤，表麵光滑，就好像在那層薄薄的果皮下是滿滿的都是豐盈充沛的汁水。可那果皮盡管看起來隻是極薄的一層，然而哪怕從上麵的高空上掉下來，卻也絲毫沒有破損摔裂，就好像那層薄皮是極為柔韌的。
“是果實！果實成熟了！”天極驚喜地叫道。一定是剛才少年太過分神，以至於捏住天極的手有些鬆懈，以至於這菜青蟲才得了空子，從少年的指縫間露出了頭。
不過現在，包括少年在內，都沒人在意這菜青蟲。大家的目光和心思，全都被這隻果子給吸引了。
天上不會憑空掉果子，果子一定是樹上結的。在這個隻有一棵樹的異界，果子來自於哪棵樹，不言而喻。
建木的果實，終於成熟了。而且還是熟到了不能再熟，到了能夠自動脫落枝頭的程度。
這下可好了，真成了萬事俱備，隻欠……皮囊了。
周遊從果實上收回目光，又看向那少年，道：“果實也等到了，你是不是應該……”說著，周遊想要抓住那張馬上就要放進自己手心裏的萬象符。
就在此時，那少年卻忽的揚起手來，一隻邊角剛剛碰到周遊手心的萬象符，便再一次從周遊手中溜走了。
少年微一握拳，再鬆開時，萬象符已經不見了蹤影。
“你這是……”周遊完全給那少年搞糊塗了，他到底還想不想兄長回來？
少年沒看周遊的臉色，隻是用空出來的手指向地麵落下來的建木果實，道：“你看！”
周遊下意識看過去，不禁也跟著少年微微驚詫道：“啊！這是……”
隻見那隻落在透明宛若虛無的地上的綠色果實，竟如同菜青蟲之前的遭遇一般，迅速幹癟了下去，表皮的綠色眨眼間便變成了灰敗幹枯的模樣。不過，與菜青蟲藏身的那隻果子不同的是，這個幹癟的果子裏沒有蟲子鑽出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小小的幼苗。
那幼苗翠綠水嫩，可愛的幾乎能和現在的杆兒強相媲美。
然而，可愛也隻是一瞬間。
幼苗長而翠嫩的莖杆長的太快，以至於在這個沒有一絲風的地方，都自己彎了腰，顫悠了起來。隻顫了幾顫，就見這幼苗的莖稈呼的挺拔了起來，莖中脆嫩的水分頓時蒸發，翠色幹枯變成了粗糙的黑褐色，那纖弱的身形，也頓時結實了許多……
整體觀感，就是一根小豆芽迎風見長，眨眼之間便成了一株兒臂粗細的小樹苗！
而且這顆樹苗還在一刻不停地生長著，茁壯著！
江月心站到了少年身後，驚訝地合不攏嘴。從水人下到這異界深處以來，他所見的任何掉落之物，隻要沾上這一片宛若無物的虛空地麵，就一定會被吸收的不留一絲痕跡，從來不會有東西留下來。
可這果子竟然會在這樣古怪的地上迅速生根、迅速生長！
水人想不出，這異界運行的規律到底是什麽？
“這是建木的地盤，所有的一起都是為了建木生長壯大來服務的。”天極得意洋洋道。雖然他說話的腔調江月心很不喜歡，但水人不得不承認，樹精所說的，應該是眼前怪誕唯一的解釋。
江月心其實也不關心建木的果實怎樣繁殖，水人唯一比較擔心的，還是那少年。剛才，阿玉和周遊明明都已經快要為雲孤達成統一意見了，但是建木果實的突然墜落打斷了這一切。
雖然這顆墜落的果實宣告建木果實終於進入了成熟期，但是……照這果子生根成長的速度，那少年若是不抓緊行事，他還是拿不到讓他兄長真正可以複生的果實啊！
果實一旦生根長成了樹苗，那麽原來果實之中的氣息也便分散在了樹苗之中，隻能供應樹木的成長，卻無法再用以給複生之人提供生命氣息了。
江月心不由替那少年著急，不由提醒他：“阿玉……”
可阿玉不等江月心說完，突然抬手一指，叫道：“看！”
其實也不用阿玉特意提醒，眾人幾乎與那少年同時聽到了“咚！”“咚！”“咚！”這樣的悶響不絕於耳！
聲音由疏到密，從震動人心的擊鼓之聲，直到成為了近乎細密的雨聲，眾人想不聽見都難。
想不看見也難。
隻見從建木高聳入虛空之上的樹梢上，密密的枝葉間，無數已經成熟了的果實紛紛墜落，像是急雨砸落沙灘，像是一顆顆的小炮彈齊齊轟向地麵！
果實甚至大多數都有如西瓜大小，再加上它們墜落的高度……這要被砸一下子，可不是鬧著玩的。
眾人急忙向旁躲避跑開，可那建木枝繁葉茂，樹冠龐大，顯見的結出的果子也是不計其數，這若是隻靠跑動躲避，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完全躲開果實的“空襲”啊。
眾人也根本來不及去撿拾這些成熟的果子。所有的果子在重重砸落的瞬間便立即生根發芽，長成樹苗，幹癟的果殼瞬息間就被吸收一空。
一時間，伴著不絕於耳的咚咚聲，一片密林便這樣平地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