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3章觀複（414）哀莫大於心死
在獵獵的暴風之中，少年仿佛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周遊的低語，他眼睛往周遊這邊微微斜了一下，嘴唇張了張，似乎一聲“兄長”馬上就要衝出口來，可不知為什麽，他終究還是沒出聲，反而緊緊地抿住了嘴唇。
但少年到底還是有了片刻的失神，眼底似乎一片迷茫。不過很快他便又恢複了常態，仰起頭往上望著樹精的藏身之處。
已經揮出的掌風真氣無法再收回，樹精依舊被死死壓製著無法動彈。他是真害怕少年倔脾氣上來不顧一切的滅掉自己，那他之前的種種努力可就完全白費了。
而且還是在眼看大功告成的節骨眼上，被本來好好控製著的少年給反殺掉……這怎麽想怎麽憋屈啊！
然而樹精再怎麽憋屈，卻隻能眼巴巴地瞧著，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少年的回心轉意上。
但是把生的希望寄托在另外一個人的開恩之上……這種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樹精苦澀地吞口口水，仍舊緊緊地盯著少年的舉動。
少年望著樹精，一秒似乎像永恒那麽漫長。樹精隻覺得他那具破爛不堪的皮囊像有了心髒一般，竟緊張地擂起鼓來。
終於，少年略略將手掌向旁側一轉。
隻見一道勁風仿佛凝成了隻透明的蒼鷹一般，嗚的向著斷層之外的虛空飛去，瞬間便失去了蹤影。
樹精頓時感覺身上一鬆，心裏也隨即鬆了口氣。
少年收了手，重新抱在腦後，似乎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隻是幽幽道：“把檀列當生毀掉。”
“行行行，你說什麽是什麽。”樹精再也不堅持了，比起折騰周遊來，很明顯保住自己的終極目標才是最重要的呀。現在融合尚未完成，樹精還不能控製少年的力量，這會子，還是敬著順著些這位祖宗的好。
樹精言出必行，那條細根末端迅疾一縮，一直被卷著的檀列當生種子，叭的一聲被捏碎開來，那些細碎的碎片隨即化成了幾縷黑煙，消失的無影無蹤。
隨著檀列當生種子的消逝，周遊的心終於徹底地沉了下去。他望著那少年，道：“你……你真的願意和這個樹精長在一處？”
少年沒有任何的回應。甚至，他還不著痕跡地轉了轉身子，刻意將自己的表情完全隱藏了起來。
“這還用的著問嗎？”樹精順著樹幹往下出溜，似乎是為了距離少年更近一些，“融合是為了更偉大的成就！我們兩個的力量合在一處，那將是無與倫比的！”
周遊皺皺眉。樹精自吹自擂的大話很沒有營養，不過，以這家夥得意洋洋的狀態，巧妙發問的話，也許可以套出些有用的信息來。
周遊略一沉思，眼睛仍望著那少年，口中卻跟樹精說道：“你所謂的融合，我看隻是掠奪吧？不過，阿玉的力量深不可測，你可要當心貪多嚼不爛，一心要一口吃個胖子，卻被人家反噬了啊！”
樹精咯咯怪笑著，道：“如果是以往，我要跟硬他融合，的確會如你所說，反被他給吃掉，我再那麽做就是昏了頭自討苦吃……不過今時不同往日，我現在敢和他融合，而且有底氣能整個吞掉他而不是被他吃掉我，那是因為我現在有了神樹建木！有了建木，還有什麽力量是我不敢吃的！”
周遊搖頭笑道：“你又在吹吧？”
樹精最受不得激，立馬炸毛道：“我怎麽吹了？不信你等著瞧，管保叫你大開眼界！”
“如果你不是吹牛的話，剛才的事情又怎麽解釋？”周遊道，“你曾經跟我們說過，這個地方氣息特殊，隻能容忍草木之氣的活動，我們的真氣，乃至是月心極接近自然之氣的水之氣息，有絲毫的波動都會影響此地的氣息平衡……”
“是這樣沒錯啊！”聽到這裏，樹精忍不住插嘴道，“這裏是建木的止息之地，也是我們草木之屬的聖地，所以在這裏，隻能是我們草木之屬的氣息能夠自由使用，自如波動，你們的那些，不管多純多足，都不成。”
周遊又搖搖頭，道：“可是，阿玉他剛才使出來製住你的，不就是他自己的真氣嗎？難道你會告訴我說，阿玉他那回歸的真氣，也是你們草木之屬的氣息？”
“哎，還真讓你說對了！”讓周遊沒想到的是，樹精不僅沒被問住，反而還更加得意了，“他這神秘的力量之源，雖然並不是來自於我們草木之屬，但是，正是虧了他正在與我融合，這才有了在此使用這力量的可能！”
周遊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不由一驚：“你的意思是說，阿玉他……他的力量已經……已經摻入了你的草木之力？”
按照樹精的邏輯，此地隻能允許草木之力的使用，而少年剛才之所以能出手用到真氣製止樹精的作妖，正是因為他和樹精的融合已經到了相當的程度，使得他的真氣有了草木之力的性質，這才會自如用出……
樹精很是不屑的“切”了一聲，道：“我們來幹嘛來了？不就是為了融合嗎？他的力量有了草木之力的特征，這證明我們的融合成功了啊！”
樹精是高興了，可周遊的心情，卻像一艘被放棄的破船，直往海底深處滑跌而去。看來，融合這事兒，似乎已經再無轉機了。
周遊望著少年隻露出來的一點點的身影，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費了這麽大的勁，好不容易到了這裏，卻還是不能把他救回去，卻還是什麽都改變不了，卻還是……
周遊看著那少年孤零零的一點身影，心中酸澀無比，簡直要墜下淚來。
“不到最後一刻，別放棄。”
周遊聽見自己身體裏冒出一個聲音來。
是兄長。
說也奇怪，周遊和那位雲孤的主人已經可以在心裏互相聊天了，好像他們兩個可以瞬間通心意似的，可周遊還是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誰，也許，存在他身體裏的這塊雲孤，並未留存他前生名字的記憶？
雖然有疑問，但周遊現在還沒什麽心思考慮此事，他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似的，問道：“我是不想放棄，可是，可是還能有什麽辦法？”
少年似乎並不反對融合，而且融合的程度也進行到了極深的地步，想要中斷他們融合的過程，也不是簡單的辦法就能做到的……而周遊和江月心他們在這地方又不能使用真氣，檀列當生種子又被毀了……這還怎麽辦呢？
有不屈不撓不放棄的堅強意誌雖然是不錯，可是有些時候，並不是隻用意誌就能解決問題的。
周遊心中說不出的滋味，甚至連歎口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不到最後一刻，別放棄。”
聽見這個聲音，周遊一愣，不由驚訝地望向了江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