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9章觀複(380)惱怒也是種力量關鍵要找到出口

二心蟲已磨刀霍霍,可兄長的眼睛裏兩彎淺笑,隻看得見正朝他一點點靠近的薇兒。

少年再也按捺不住了。兄長可以毫無理由毫無原則地癡迷於這個女子,但自己這個做兄弟的,卻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兄長去送死!

少年已經半出鞘的長劍,倉啷啷一聲長嘯,有如蛟龍出海,寒光如電,刷的刺向了薇兒的後背心上,一劍刺透那隻二心蟲!

透過長劍,少年清楚地感覺到二心蟲堅硬的甲殼在劍尖下迅速崩解碎裂著,再一瞬目間,伴著一聲輕微的“吱”聲,二心蟲化作一片黑汙的臭水,混雜在觸目的鮮血猩紅中,嘩的鋪染了整個視野。

少年一愣。他知道,這個薇兒雖然自私自利,但兄長就是喜歡她,毫無底線毫無自尊地寵溺著她。所以,哪怕少年心中再瞧不慣,再覺得不值,也會為了照顧兄長的心情,盡量保住這個薇兒的性命,不然,他才不會去冰室救出這女人。

所以,剛剛那一劍的力道,少年拿捏的極為小心,他既要一劍結果了二心蟲,又不能傷到薇兒一點皮兒。雖然在此之前少年並未親眼見識過二心蟲,但是他在薇兒身後距離不遠,估算出二心蟲的厚度並不難。

少年那一劍,無論如何都不會傷到薇兒的。

但是,若是沒傷到她,那些鮮血又是從何而來呢?

少年完全想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頓時呆在了原地,就連姿勢都一動未動,仍舊保持著舉劍刺出的模樣。

直到那二心蟲完全化為汙臭之水,將薇兒後背上的鮮血衝刷開了一片清晰的範圍,少年這才發現,薇兒後背對應著心髒的地方,竟早已破損成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大洞!

那裏頭原本應該跳動著的心髒,竟不見絲毫的蹤跡!

少年這個時候方才明白,那麽多的鮮血,果然不是二心蟲的,也並非是他自己的劍失去了準頭,而是因為二心蟲在被刺穿的那一瞬間,爪甲抓進了薇兒的心髒,生生捏爆了她的心!

對於二心蟲來說,隻不過是能完成一項任務是一項。

而對於不了解它習性的少年來說,就是完全屬於令他不知所措的意外。

但是對於兄長來說,這卻絕對不亞於是同等致命的打擊!

失去了心髒的薇兒在原地晃了幾晃,像是失去了根基的脆弱樹苗,直挺挺地往前跌了去。

薇兒倒下,便將站在後頭還保持著出劍姿勢的少年完全地顯露了出來,兄長的眼睛,頓時對上了少年茫然失措的眼睛。

兄長在那一瞬間向他投過來的眼神,少年永遠都忘不了。那是怎樣的眼神啊,混雜著驚訝,鄙夷,失望,痛惜……以及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自己最信任的兄弟會做出背後出招的卑鄙行徑。

那眼神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少年的心頭。他很想替自己辯解一句,可是兄長這意味深長的眼神也隻不過是一個瞬間,他很快便轉開了眼睛,似乎再多看少年一眼,他都覺得是浪費。

本來隻是勉強站在那裏的兄長,在看見薇兒倒下的瞬間,此時竟掙紮著往前衝了出去,手臂張開,像是要趕在薇兒跌落塵泥之前將她扶起來……他的薇兒,他藏在心中的人,怎麽可能沾染上一點點的塵土?

兄長動作太猛,太過心急,以至於他一直緊緊攥在手中想要當成禮物送給她的絲帕,都被他無意識地鬆開手,飄悠悠的像隻找不到歸路的蝴蝶,在風中**了許久,才頗不甘心地陷進了山頂上被踩成一片泥濘的雪泥之中。

兄長實在是沒什麽氣力了,哪怕他和薇兒相距並不太遠,哪怕他已經使出了他幾乎全部的生命,可他還是在剛剛邁開一步的時候,腳下一個踉蹌,便要撲倒在地。

“兄長!”少年立馬慌了神,急忙衝上前去,想要攙起兄長。

兄長緊張著薇兒,而少年又何嚐不是同樣緊張著兄長呢?

少年反應夠快,動作夠快,可他唯一忘了的,卻是那把長劍,仍舊持在手中,尚未入鞘。

鋒利的莫為劍,原本就是兄長的佩劍。此時,少年無意間以別樣的方式又將這把傳奇的莫為劍還給了兄長。

長劍穿透了兄長的腹部。

少年猛的晃晃腦袋,似乎想要將所有的思緒全都從腦中甩出去。在此之後的記憶,他不想回憶起一丁點,他也壓根兒就不想擁有。

時間如水般流逝了無數的光陰,少年忘記了許多過往,然而偏偏這段最痛苦,他最不願意憶起的記憶,卻偏偏像是長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永遠永遠地釘刻在了那裏,永遠永遠地提醒著他,這段經曆就在這裏。

“你怎麽了?臉色好像不太好的樣子?”樹精的聲音驀的在耳畔響起。

少年睜了睜眼睛,隻覺恍若隔世。

樹精瞄了他一眼,遂笑笑道:“想起來了嗎?難道說,咱們的相識與相連接,對你竟有這麽大的觸動?”

“別廢話,”少年努力定了定神,道,“是不是那一回……在鎖乾山的時候……”現在想來,在雪山頂上的冰地裏,驀然冒出一棵嫩綠嫩綠的芽苗這件事,實在是太奇怪了些。

“鎖乾山?”樹精卻好像有些意外,他略一沉思,方笑了道,“哦,你是說你發癲殺了你那什麽兄長的時候?”

“我沒有……”立時,少年本來就沒有了血色的臉,變得更加難過起來,“我不是……”

“你沒有殺他?你不是凶手?”樹精輕輕冷笑了道,“可別說笑了,雖然那個時候那個人也活不了太久,但是人家畢竟還有口氣在的……你不能否認,是你把劍插進了他的身體裏,給了他致命一擊吧?”

是的,少年不能否認這一點。雖然他並非有意。雖然事出有因。

但是,事到如今,他又能和誰去解釋呢?最想解釋給他聽的人,早已經不在了。

少年的沉默似乎給了樹精繼續嘲諷的勇氣,這樹精繼續笑道:“沒話說了吧?難怪你一心要收集那個人的雲孤,想來,也是覺得有愧於人家吧?”

少年拳頭握緊,又悄然放鬆了。這個時候,似乎並不是跟樹精掰扯前塵舊事的好時機。

少年隻悄悄呼出口氣,輕聲道:“那個時候,在山頂上的小綠苗,應該就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