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0章觀複(371)總要有個人來試吃螃蟹的

“我說,‘水深火熱’這詞兒,就是形容這地方的吧?”

周遊揉著差點兒摔成八瓣的屁股,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地麵裂隙裏透出來的火紅的光自帶熱量,手不小心捂上去,隻覺燙手的炙熱,若不是他反應快,估計手心裏的皮兒都給烤焦了呢。

而他身後就是那一眼看不見邊兒的地下大湖,剛才掉下來的時候若是稍微再偏一點兒,就得掉進湖底遊泳啦。

江月心站在距離周遊不遠的地方,正在那平靜的有些過分的地下湖湖邊。水人靜靜地打量著四周,對於周遊摔成了什麽樣,一點兒也不關心。

周遊自己走到了江月心身邊,道:“這岩縫裏的火光,就是此地暴烈地氣的來源吧?”

江月心嗯了一聲,兩根手指夾了個什麽東西,伸到了周遊麵前:“給。”

周遊借著無處不在的火光,看清是又變回小石頭的瀛溟山子,遂接過手,收了起來,又問水人:“你在看什麽?”

“沒看什麽。”水人言簡意賅,隨後略轉了轉身,正麵對著那一望無際的水麵。

“這樣深的地下,竟然會有這樣大的暗湖,”周遊也隨著一同將目光投了過去,歎道,“此處當真是不可思議啊。”

“的確是……就像蘇家姑娘那時說過的,”江月心道,“這裏完全就像是個異世界,無法令人揣度。”

“啊,對,小也說過……”周遊聽見江月心提前蘇也,不知怎的,忽然就在腦中冒出了杆兒強的模樣。

他這才猛然察覺,從瀛溟山子裏掉下來之後,杆兒強連個影子都沒見著!

周遊不由急道:“月心,杆兒強他……”

“那不就是嗎?”江月心好像早就料到周遊會有此一問似的,下巴微微一抬,往前點了點道。

周遊順著方向看過去,這才看見在麵前巨大暗湖的中心水麵上,飄飄悠悠地晃著一點綠色,這在暗湖平靜無波宛如鏡麵的水平麵上,在周遭黑紅的地獄之火的襯托下,竟意外的顯眼。

周遊不由納悶:“他一直在那兒嗎?我剛才怎麽沒發現?”

“他一會兒浮上來,一會兒又沉下去,你剛才沒注意到,大概是他恰巧又沒下去了……可能是水裏的什麽東西纏住了他,他一時無法脫身,正在掙紮吧。”

江月心這話分析的很有道理,說起來也是波瀾不驚,仿佛在講一個與自己八竿子打不著的瑣事,若不是周遊問起,說都懶得說的樣子。

周遊卻是一驚,這裏地氣異常,對於修習者來說都難以琢磨適應,更別說杆兒強本來就真氣靈息有虧了的……他急忙道:“杆兒強這麽半天都沒法兒掙脫出來,那肯定是比較麻煩的,咱們得救他啊!”

“嗯。”江月心隨便哼了一聲,便又沒了動靜。

“你這是怎麽了?”周遊不由納悶問道。從剛才開始,他就得江月心不對勁,好像又陷入了某種不可名狀的思緒之中,某種隻屬於水人自己的思緒,所以便不由的帶出些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來。

江月心隻是望著水麵,又不吭聲了。

周遊跺跺腳,往後退了兩步,緊接著又往前一衝,就要跳進湖水之中。沒辦法,水人是指不上了,可杆兒強看樣子也耽擱不起,就隻能是周遊自己趕緊看著辦了。

周遊看那暗湖甚是平靜,自忖水性也能應付,便想遊過去把杆兒強撈上來再說。

誰知,他剛剛騰身而起,卻隻覺身子懸在了半空,不往下墜去,也不往上升,隻好像被人按了暫停鍵的視頻圖像,不上不下地卡在了湖麵之上大約半米的地方,仍舊還保持著半蹲起跳的古怪姿勢。

“這……”周遊被這完全在意料之外的狀況弄糊塗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恐懼一下?

直到此時江月心才仿佛從長長的夢中醒來了一樣,抬頭望著周遊,道:“這回知道我為什麽沒去救那小樹苗了吧?這裏地氣有異於地麵,處處透著詭異,你憑了什麽膽氣,什麽分析都沒有,就敢這樣往裏跳?”

周遊憋了半天,隻憋出一句話來:“你早就知道這湖水跳不進去?”

江月心對他眨眨眼,道:“我也是剛知道,多虧了你。”

“……”

江月心抬起手來,對周遊道:“你倒是證實了我的一個猜測……我現在就把你弄下來,不過可能會有點疼,你千萬忍著,不能動用真氣啊。”

周遊點點頭。他現在是無計可施,除了聽江月心的,也沒別的辦法。

江月心玉臂輕舒,月白色如夢般的薄紗衣袖水瀉也似的滑了下去,在地下深沉的黑紅地獄中,別樣的引人注目。

周遊正這樣癡癡望著水人,忽覺麵前一寒,竟是一道如黑岩般同樣顏色的水之冷弧,迎麵砍將下來!

竟然是水月斬!

周遊意外加驚駭,隻給唬的大張了嘴巴,竟沒來得及喊出聲來。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水月斬巨大的鋒刃貼著自己的鼻尖削了下去,又貼著自己彎曲的膝蓋、足尖,直到腳底板,就這樣一路削了過去,就好像將水月斬當成一柄鋒利的勺子,要把周遊從一個看不見的盤子裏舀出去似的。

然而,這水月斬削到周遊的腳底板處就完全動彈不得了。好像勺子被卡住了。

江月心對此卻仿佛早有預料,手腕一旋,往下狠狠一按,水月斬闊平的鋒刃旋即斜立起來,沿著周遊的輪廓,向外狠狠劈開。

水月斬的鋒刃隻向外劈開一點,便有停下不動了,就好像有無形但堅韌的布兜在鋒刃之外,完全的將這一斬兜將起來。

江月心按下是手掌就在空中一抓,仿佛拖住了水月斬無形的手柄,驟然向著自己的方向緩緩拉扯了過去。

“喀啦啦啦……”隻聽一連串刺耳的金屬刮擦之聲猛然從周遊身邊響起,周遊咬牙忍受著這簡直要刺破耳膜的噪音,拚命壓住了自己就要翻騰而起的真氣。既然江月心說了不要用真氣,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自己隻能先忍忍了……

人在忍受痛苦的時候,時間好像就會被抻拉成無法想象的綿長。於此時的周遊,更是如此。他在連續不停的刺耳噪聲之中,看見水月斬也在漸漸變得更加開闊,就好像被不斷抻開的麥芽糖。

江月心不停轉著手臂,在水人手臂另一端隨著抻展、旋轉的水月斬,漸漸的,在烏沉沉的水色之中,竟多了些絲絲縷縷的亮白。隨著江月心動作的不停,那亮白之色越來越濃,越來越凝聚,漸漸的,那亮白便與水月斬的烏黑之色,擰在了一處,就好似陰陽兩極相互交纏,成為無法分割的一個整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