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1章觀複(322)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呼名之術古老神秘,習來難度頗大。別說周遊此時聽著這術法宛若聽天書,就連江月心當時有機會從阿玉那裏得授真傳,竟也無法窺得門徑。而呼名之術中的“推名”,聽起來就更像是天方夜譚,有種仙蹤縹緲的感覺了。

即便是像江月心這樣對呼名之術的神秘早有了解的,在聽聞阿玉提起“推名”,第一反應,也仍是覺得他在說瞎話敷衍自己。

別的不說,就說小清這小孩子,絲毫沒有特別之處,怎麽就當的上阿玉所說的推名所需的“人和”了呢?

還有,已經變得一片狼藉荒廢了的龍池村,又是什麽地方能與天時、地利扯上關係?

“你覺得說不通?”阿玉放慢了腳步,笑道,“說實話,我剛發現‘推名’的時候,也跟你一樣不敢相信,以為隻是巧合……”

“發現?”江月心很敏感地抓住了阿玉話中的關鍵詞,“難道‘推名’並不是原本就在呼名之術的傳承中的,而是由你自己碰巧發掘出來的?”

“呼名之術幾近失傳,我雖然號稱學得了此術,但是其中許多關節也是靠我自己揣摩出來的,所以有不知道的功效也很正常。”阿玉說的極為謙虛,“能悟到此術中的‘推名’之法,我隻覺得自己再幸運不過了。”

“到底是怎樣悟到的呢?你能不能別再兜圈子了?”江月心似乎對“推名”很是感興趣。

阿玉看著水人笑道:“別急,我就正要講到了……我提醒你一下哈,你的呼名之術還沒有真正入門,所以也別想學這個‘推名’。”

“我說過我想學了嗎?”江月心臉一紅,卻仍是嘴硬。

阿玉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咳,我就算想學,也是指定學不會的……”江月心幹咳一聲,咕噥道:“說也怪了,我這麽聰明的人,硬是在呼名之術術栽了跟頭,怎麽也學不來,反倒讓你在我這裏白費了教習的功夫……”

阿玉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像是極偶然泛出水麵的魚兒,略一露頭,便又搖了尾巴,倏然轉入水底,不見了蹤跡。

這少年隨即又笑了笑,像是春風和煦拂過,撫平了一切若有若無的漣漪,道:“得了,說正經的。你還記不記得,我五六年前的初夏,單獨到承州的那回?”

江月心登時將剛才還留著的一點兒別扭一掃而空,滿麵俱是陽光燦爛的笑容:“啊,那次!你說承州的薔薇在初夏開的最盛,正是看花的時節,本來要邀我一起去賞花的!”

說起來這也是江月心一個無法彌補的遺憾。原本,阿玉相邀一同賞花,那是無論如何都不應該爽約的,可那個時候水係中有狂狼之輩因為意氣之爭相鬥不休,導致流經地域泛濫決堤,為害一方,江月心作為水係之中的元老級別的人物,義不容辭,必須要趕去調解疏通,實在是無法同行。

可是,花期如果錯過,再等就是一年。阿玉為了安慰看不上花的江月心,便獨自去了承州,答應了水人給他折一枝開的最好最豔的薔薇帶回來。

阿玉去承州的時候,跟水人說好了是頂多三日便回,然而水人將水患平息後已經過了七日,卻仍不見阿玉歸還。江月心有些要去承州尋他,可又怕自己和阿玉一去一來的錯過了彼此,隻得坐立不安地在他們的約定地等了三天,就在江月心再也等不下去,立馬準備要啟程去承州的時候,阿玉才總算回來了。

阿玉雖然推遲了歸期,但是並沒有爽約,他真的給江月心帶回了一枝最美的薔薇,以及一片頗有些體量的雲孤。

江月心和阿玉相攜遊於江湖日子長了,自然知道雲孤對於阿玉的意義。因此見阿玉去賞花卻意外收獲了雲孤,便也替他高興。

“我隻記得你回來後挺高興的,還幫著我一起把那枝薔薇種在了長河邊上,”江月心回憶道,“卻是忘了問你,那雲孤是怎樣得來的?你遲了些日子回來,想來取那雲孤,是費了些功夫的?”

阿玉答道:“那雲孤是存在一竿枯竹當中的,取的時候倒是不費什麽力氣,但是發現那雲孤卻是頗費周章的。”

“嗯?這是什麽意思?”江月心一臉疑惑。

雲孤的存在不限環境,也不拘物種,也就是說,不管是有血有肉的人或動物,還是草木竹石這些自然之物,雲孤都是可以存在於其中的。雲孤若是存在於草木竹石水土這些自然之物中,便隻要依著一定的術法,取出來便是;但是存在於人或活物身上的雲孤,若是也用那術法取出,就會給雲孤所在的人或活物帶來痛苦,甚至傷及性命。

對於人或活物身上的雲孤,取出時要另用他法,這種“他法”不僅更複雜,而且也更耗功夫。一般來說,要看雲孤存在位置的深淺,若是雲孤在人或活物的體表上,那還好說些,就算費些功夫,也不至於耽擱太長;但是,如果雲孤深藏在人或活物的體內,為了不給雲孤所在的生命帶來痛苦或危險,阿玉就要耐下心來,不拘時日地陪伴著他們,一點點的施以用術法,緩緩圖之。

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雲孤存在於活物的骨中,阿玉就必須要等到那生命命終之時,在那生命要咽氣但還沒有徹底死亡的關鍵時刻,準確攫取。

就好比是那時江月心和阿玉都還不知道的鍾阿櫻身上的雲孤,後來阿玉就是打算要陪鍾阿櫻過一生再取的,哪知後來又出了那許多的岔子……

仍舊還回到江月心的疑惑上來。水人聽見阿玉說他發現雲孤時耽擱了些,便覺得疑惑不解,不由問道:“阿玉你是不是記錯了?要說取出雲孤要費許多功夫,這我信;可是發現雲孤怎麽還要花時間呢?別說是你,就連我對雲孤的獨特氣息都已經很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一旦遇到,立馬就可以分辨,這怎麽還會費功夫呢?”

“在那次遭遇之前,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樣的,但是……”阿玉說著,不由又看了一眼在江月心背上睡的極香的小清,道,“從那次之後,我才知道,雲孤也是有種特殊情況,並不顯現出任何的特別氣息出來的,就好比小清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