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藺明煦是獨自在**蘇醒的。

他下意識伸手,隻摸了個空,立刻睜開眼睛,但左右環視房間,都沒看到自家的那一位。

藺明煦微微皺眉,又發現房間裏有些不對勁。

像是少了什麽。

少了什麽?

男人心中忽然有不好的預感,他迅速起身,推開臥室門卻發現這裏並不是他與舒尤選定的三樓主臥室,而是他從小到大住的那間房間。

這是……

單憑這一點,他還不能確定什麽。可接下來,藺明煦找遍全家上下,都沒有舒尤居住的任何跡象。

準確來說,都隻有他和父母曾經的痕跡——房子沒有重新翻修,沒有另一個人,仿佛他的重生,隻是一場夢。

一場夢!

藺明煦死死攥緊手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可能是夢,世界上不會有如此真實的夢境。他更不可能在夢裏塑造出一個舒尤。

舒尤是獨一無二的。

舒尤,舒尤,舒尤。

想到心中的愛人,藺明煦不由開始擔心。

如果這又是命運的捉弄,那舒尤那邊呢?他會消失不見?

如果他失蹤了,舒尤肯定會很擔心。

鎮定,藺明煦,你要鎮定,慌亂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他決定先一切如常。

換上西裝,穿好衣物,他下樓隨意吃了個早餐,門口司機已經把車開了出來,等在外麵。

藺明煦看清司機模樣,心裏一沉。

連司機也是原來那個……

上了車,車輛發動了,徐徐駛出小區,匯入街道。

開著開著,男人故作不經意道:“張師傅,你認識舒尤嗎?”

“舒……尤?”

張司機搖頭,憨厚笑道:“不認識,藺總您找這個人有事?”

藺明煦:“……沒事。”

公司不一會兒到達了,是藺明煦後來搬去的新地點。他在這邊幹脆買下了一棟樓——這也與重生前一一對應,令他整顆心不斷往下沉。

助理宋瑜迎上前來,“藺總,今天上午是公司例會,另外您約了張總上午十點見麵……”

不是唐樂。

像從舒適溫暖的春天,陡然被扔進冰天雪地。藺明煦周身發冷,但強撐著鎮定,“知道了,你先把能推掉的都推掉,我有些急事要處理。”

“……好的藺總。”

宋瑜有些不解,但很快照辦。藺明煦大步流星走進辦公室,二話不說,坐在電腦麵前,開始查資料。

舒尤那麽紅,當時已經在百科單獨的介紹頁麵了。

……他什麽也沒查到。

心底最後一絲僥幸也被砸碎了。藺明煦神色陰鬱得可怕,久久僵在那裏。

一直到宋瑜敲門他才回過神來。

男人眼眸已暗沉得像烏雲密布的天空,隨時有狂風驟雨降臨,隻差一絲搖搖欲墜。宋瑜沒發現他的不對勁,隻是匯報道:“藺總,明總監來了,說有點事找您。”

明總監?

聽到這個特別的姓氏,藺明煦忽然想起什麽,咬咬牙說道:“讓他進來。”

宋瑜退出去了,沒多久明總監走了進來,果然是明秋韻。

明秋韻對他很客氣,像是也不太熟悉,“您好,藺總,謝謝您抽空見我……是這樣的,您上次說家裏要重新裝修,我回去查了下您小區的戶型圖,試著做了幾個方案……”

藺明煦抬頭盯著他,直接打斷他的話,“你認識舒尤嗎?”

“……舒尤?”

明秋韻愣了下,喃喃說道:“不認識,他也要裝修嗎?”

“不。”

藺明煦滿肚子憋屈無處發泄,冷冷說道:“他不裝修,我暫時也不裝修。抱歉,讓你白跑一趟了。”

明秋韻有點呆滯。

不過他是幹這行的,聽多了推辭,還是不死心,試著勸說道:“是別家公司找了您嗎?您也可以看看我們的方案,多一個選擇也不錯不是嗎?”

“我確實不裝修了。”

藺明煦已經移開視線不看他了,“你走吧。”

沒有舒尤,他裝修新房有什麽意義?

重生前,是遵循父母的遺願;重生後,是想要和舒尤共同經營一個家。

現在,他既失去了曾經,也失去了舒尤。

……他沒有任何裝修的心思了。

藺明煦的態度如此明顯,明秋韻隻得遺憾離開。隻是他還沒轉身,藺明煦忽然又叫住他,“等一下。”

舒尤曾經提過很多次明秋韻,藺明煦也曾經有過懷疑,懷疑他是否也與舒尤的“夢”有關。

但現在,他皺眉仔細打量對方,卻腦海裏一片空白。

他滿腦子都是舒尤,甚至想不了別的。

舒尤外表精致又可愛,眼眸靈動,做起鬼臉來生動鮮活。

舒尤修長挺拔但細胳膊細腿,隻有屁股上還有點肉,總讓他忍不住想多多投喂。

舒尤是娛樂圈的小紅人,粉絲越來越多,如今出門都要戴帽子戴口罩,以免被人認出。

一樁樁、一件件、一點點,都浮現在他腦海裏,讓他沒辦法去想別的。

於是藺明煦抬手揉了揉額角,麵無表情道:“……抱歉,你可以走了。”

明秋韻:???

這人怎麽回事?來回折騰他很好玩嗎?

他麵上客氣道別,心中卻不由多了一絲無語。連帶著,離開的腳步都加快了。

明秋韻迅速來到地下停車場,開車駛出藺明煦公司大佬。此時他手機響了,是朋友打來的,問他要不要一起吃飯。

是很好的朋友,說話也沒什麽顧忌。明秋韻帶了藍牙耳機,沒忍住就吐槽了今天的事:“好家夥,誰知道他到底什麽意思啊!一會兒要裝修,一會兒叫住人……真是莫名其妙的。”

“誒?”

朋友嘿嘿笑道:“你不是說那是個大帥哥還單身嗎?怎麽才過一晚上,你就嫌棄了?”

“是單身大帥哥沒錯啊!”

明秋韻沒好氣道:“真的很帥,你看了也會說帥的,一問還是單身,當然很驚訝了。”

“但是我昨晚也跟你說了啊,那種人一看就不適合我……我還是更喜歡熱情一點的年下弟弟。”

“算了算了,我看我隔壁鄰居那個健身小哥真的越看越順眼,下次我約他吃飯試試。你知道的,圈子裏優質對象不多,我要趁著自己還沒老,趕快享受戀愛。”

“哈哈哈哈哈……”

朋友在那邊哈哈大笑,“祝你早日脫單!”

……藺家大**,舒尤又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一個很古怪、讓他完全看不懂的畫麵。

夢裏他站在一條大河麵前,河水很凶猛,旁邊沒有橋梁也沒有渡船。他站在岸邊眺望風景,忽然不遠處飄來一個漁翁。

是那種白胡子老頭,胡子老長老長了,戴著鬥笠,笑眯眯問舒尤:“小夥子,南邊怎麽走啊?”

舒尤愣了下。

他思索了好一會兒,誠實回答道:“不知道,我不是本地人。”

“……”

老漁翁幹咳一聲,“好孩子,你這麽誠實,我給你許個願望吧?”

舒尤精神一凜,“給我中個彩票?”

“……和錢沒關係的。”

“那來個能讓我發財的超能力?”

“……說了和錢沒關係的!”

“哦。”

舒尤略顯失望道:“我還以為你是神仙呢。”

“……神仙也不是萬能的,謝謝!”

老漁翁不高興了,“總之你要許一個我能辦到的願望。”

“可是我怎麽知道你能不能辦到啊?”

舒尤眨巴眨巴眼睛,很是坦誠道:“萬一我說一個你辦不到,說一個你還辦不到,那怎麽辦?”

老漁翁懵了,“……你許個愛情的願望?比如讓你男朋友永遠愛你?”

“不用。”

舒尤羞澀說道:“現在就挺好的。”

他不懷疑藺明煦會不會愛他,也不會去忐忑還未發生的以後。未來如何,他會勇敢積極去麵對。

“……”

老漁翁一甩頭,“那我走了。”

舒尤:???

好奇怪的夢???

……清晨六點,舒尤從似真似假的夢中突兀驚醒。

舒尤下意識打開床頭燈,轉頭看身邊男人,隻見對方並沒有被他驚醒。

非但如此,藺明煦眼珠快速律動,好像也在做夢。

而且疑似很激烈的那種夢。

舒尤:……等等,這就是傳說中的同床異夢?

一旦冒出這種想法,舒尤頓時不困了,隨意把夢中場景拋之腦後,他悄悄翻身,湊到藺明煦耳邊,壓低聲音道:“藺明煦……”

藺明煦沒醒。

“藺明煦……”舒尤忍著笑意,小小聲開玩笑道:“你現在是個植物人……快醒醒……你的家人在呼喚你……”

藺明煦……眼珠動得更厲害了。

“藺明煦……”

舒尤憋笑憋得好辛苦,故弄玄虛道:“快醒醒……你搜索記錄被曝光啦……”

藺明煦還是沒醒。

舒尤:……可惡,看來藺明煦心理素質很強,根本不怕這種事。

他無計可施,又覺得哪裏不對。耐心等了一會兒後,藺明煦終於醒了。

男人猛地直起上半身,似是被驚醒。他冷汗涔涔,居然像做了一個噩夢。

回過神來,藺明煦猛地轉頭看他,“……舒尤?”

“是我是我。”

舒尤伸手指比了個心,笑眯眯說道:“免費喚醒服務,請認準舒尤牌。”

藺明煦:“……”

……隻聽到了隻言片語,並不完整。

他隻是在回到重生前世界的那個噩夢中難以忍受,平生第一次酩酊大醉,感受到心碎般的痛苦。

在醉酒之後,他睡著了。

再次蘇醒,他回來了。

回來了。

回到有舒尤的世界。

藺明煦情不自禁,緊緊抱住了他。

“舒尤……”

他聲音像劫後餘生,像天大的慶幸,像抓住最重要的寶物。

舒尤呆了呆:……藺明煦真的做噩夢啦?

他不好意思了——藺明煦在噩夢,他還在玩。

舒尤趕緊回抱,認認真真道:“我在我在,我一直都在。”

像要保證什麽似得,他信誓旦旦重複著:“我在哦,我不會離開你的。”

在那次想開之後,他意識到一件事。

這個世界是真實的。

他的感覺、他身邊的人、他的喜歡,都是真實的。

真實的世界裏,沒有劇情。

他確實不再糾結那些了,也擁有了勇氣。

隻要勇敢走下去,去選擇,去生活,去喜歡和愛。

“……嗯。”

良久,藺明煦才低聲回應了他。緊接著,他稍稍鬆開手臂,凝視著麵前的人,在青年唇角印下一個吻。

“舒尤。”

藺明煦啪嗒關掉了床頭燈。

這一刻,他忽然有強烈的念頭。

想要確認。

確認對方的存在。

確認自己的存在。

所以……

熟悉的、顫栗的浪潮湧了上來,舒尤還來不及疑惑,已被卷入進去,顛簸在浪尖的一簇花上。

翻來覆去、覆去翻來。

最後,他耳邊傳來男人灼熱呼吸,與壓抑著的、沉沉的低語。

“……不準離開我。”

“嗚……”

“不準離家出走。”

“嗚……”

“天亮了我們就去民政局。”

“嗚嗚嗚???”

是的,藺家今天也很和諧。

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