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藺明煦回到辦公室,大樓空空****,已經是晚上十點多。
男人拿起手機,撥出一個陌生號碼。
“嘟……嘟……嘟……”
電話接通了,那頭傳來保鏢的聲音,“老板。”
藺明煦嗯了一聲,聽他事無巨細匯報了一遍舒尤今天做了什麽。
最後……
那頭猶豫了下,“老板,您讓我特別注意舒先生……但有段對話吳先生和舒先生距離較遠,沒能聽清楚。”
藺明煦微微擰眉,“是什麽話?”
“額……”
保鏢大哥頓了頓,略帶尷尬道:“我隻聽到吳先生要舒先生多保重身體。”
保重身體?
藺明煦掛斷電話,眉心深鎖——難不成,是舒尤生病了?
想起對方堅持分手、不肯說原因、還離家出走不告而別……
他心中思緒尚未定格,又聽保鏢吞吞吐吐道:“我好像聽到幾句,但沒太聽清楚。”
“像是說舒先生……懷孕什麽的?”
藺明煦:???
他重新看了眼手機屏幕,確定自己沒打錯電話。
但轉念一想,對麵是舒尤。
藺明煦:“……”
算了,再處理一些後續,就可以過去找人了。
這一次,不管用什麽手段、什麽方法……
他都不會放手。
舒尤跟著節目組的人,進了自助餐廳。
這種隨便吃還不用自己花錢的感覺,真叫人難以抗拒。
他端著盤子站在桌邊,在小龍蝦和烤鴨之間陷入抉擇,難以自拔!
最終,他盛了一盤烤肉。
吃飽喝足回到房間裏,舒尤沒忍住,“嗝兒……”
吳佑哲跟著他進來,奇怪問道:“你怎麽吃這麽多?是這兩天沒吃好嗎?”
“額……”
舒尤這兩天確實沒怎麽吃飯,不過這並不妨礙他的發揮,他隨即答道:“不錯,我茶飯不思。一心事業。”
吳佑哲一驚,“你真的懷孕了?”
舒尤:“……”
為什麽?為什麽他身邊的人都變得很奇怪?
這究竟是什麽原因?
他隻好幹咳一聲,“吳哥。”
“你是不是很想生二胎?”
吳佑哲老臉再度發紅:“……我倒是想呢,問題是我不能生。”
“確實。”舒尤深以為然道:“所以你要記住,男人不能生孩子。”原書也沒有提到生子啊,生什麽生!不生!
吳佑哲:……明白了。
時間還早,倆人在房間裏大眼瞪小眼,無事可做。舒尤沒忍住,摸開手機。
然後不知不覺,點進藺明煦的聊天界麵。
嗯……
也不知道說點啥。
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反正點了進來。
他鬼使神差,手指頓在這裏沒動,內心又開始掙紮。
……他沒那麽傻。
藺明煦都做到那個份上了,他再不明白當下狀況,那就是天才小智障。
他隻是……
很顯然,藺明煦已經察覺到了一些東西,但舒尤不確定他到底都知道什麽。
他就是心虛,特別心虛。
所以一次又一次麵對自己時也裝傻充愣過去。
萬一藺明煦發現他隻是想保住小命、所以才深情表白說愛他,豈不是要氣得發瘋?
萬一藺明煦氣得發瘋,他豈不是雙腿寸斷?
萬一他雙腿寸斷,以平均壽命來算,他剩下的五十年可怎麽辦?
一想到自己沒有腿、被鎖在地下室裏、貞子般滿地亂爬……或者藺明煦幹脆暴怒之下把他直接弄死——畫麵都不是太刺激就是太血腥,舒尤不敢腦補下去。
藺明煦在機場的那番話讓舒尤震驚,讓他更不敢說實話。
可不說實話,他心裏過不去這個坎。
並且更可恥的是,他感覺自己好像也對藺明煦不是沒有感覺。
朝夕相處相處下來,毫無感情那是撒謊。
從一開始很喜歡的書中角色、到活生生眼前的優質戀愛對象,一聲聲喜歡和愛讓舒尤有時候自己都迷糊,真假界限也早就模糊。
畢竟他不是專業演員——而哪怕專業演員,都有入戲走不出來的時候。
思來想去,也沒個主意。舒尤幽幽歎氣,“吳哥,你和你老婆怎麽樣了?”
吳佑哲聞言抬頭,“……就那樣吧。”
倆人對視一眼,齊齊歎了口氣。
苦悶中,舒尤的手機響了。
肉眼可見的,他臉上紅了下,隨即若無其事拿起手機,去了內間。
吳佑哲:???
出現了,隻有他一個人受傷的世界。
是藺明煦的電話。
舒尤接聽了,電話那頭立刻傳來男人好聽的男低音,像多少次那樣,喊他的名字。
“舒尤。”
舒尤沒忍住,“藺明煦……”
話一出口,他嚇了一跳——這是他能發出的聲音嗎?
輕輕的,柔柔的,簡直在撒嬌。
電話那頭,藺明煦唇邊多了一抹笑意,“想我了?”
舒尤:“……”
也不知道為什麽,以前什麽破廉恥的熱辣話語都能出口,但自從捅破了那層窗戶紙,舒尤就再也不能無所顧忌地亂說話了。
他支支吾吾說不出話,腦內一抽,“那你想我嗎?”
“想。”
藺明煦當即答道:“我很想你。”
……是男朋友會說的話。
情話。
舒尤不自覺心上一顫,“既然你這麽說了,那我就勉為其難,也想一下你吧。”
藺明煦挑眉,“真的那麽勉強?”
“咳,”舒尤趕緊轉移話題,“有什麽事嗎?”
“沒事。”
藺明煦幽幽道:“原來沒事的時候,我不能給男朋友打電話。”
舒尤:“……”
失策了,悔不該改口說不分手。
可當時那情況,不改口他都看不到房間外的太陽。
於是舒尤也幽怨說道:“因為我害怕。”
藺明煦:“……害怕什麽?”
“也不是……不喜歡你。”
或許是隔著距離、隔著電話,沒有當麵見到人,沒有看到那雙眼睛……一些話到了嘴邊,磕磕絆絆說了出來。
“就是害怕。”
舒尤靠著牆蹲在地上,沒頭沒腦道:“害怕很多事。”
藺明煦沉默。
良久,男人低聲道:“你的害怕是因為我嗎?”
舒尤抿了抿唇。
他確實是害怕藺明煦。
也害怕別的。
害怕終究會一場空,害怕那些甜蜜偏愛會原封不動換個對象,害怕曾熾熱的眼眸轉眼冷漠無情。
還有他對藺明煦的欺騙隱瞞,和他最大的那個秘密。
無從開口,說不出來。
是,他就是膽小鬼。
因為畏懼花可能的凋謝,所以連花骨朵都狠心避開。
藺明煦輕聲開口:“舒尤。”
舒尤腦子裏亂糟糟的,無意識應了一聲。
“我知道你有一些顧慮。”
男人的話語很輕很淡,但每一個字都落在了心上,清清楚楚的。
“但你不能因為一些先入為主的想法,就徹底否定所有。”
他深吸一口氣。
“……也否定我們一直以來的相處。”
電話裏說這些或許不妥當,但他已無法忍受。
一想到舒尤有離開的可能、甚至因為是害怕他這種原因,烈火就灼燒了起來,焚毀著內心。
藺明煦手指已曲起,竭力克製著自己,冷靜說道:“我曾經向你承諾過不會再欺騙,現在也不會。”
“舒尤,我隻問你一件事。”
舒尤張了張口,“……藺明煦你說。”
“我隻問你。”
藺明煦的聲音好似很遠又很近、很輕又很重,舒尤咬著下唇,不禁屏氣凝神,仔細地聽著。
他說。
“和我在一起這麽久,你有沒有對我有一點……動搖?”
隻要一點。
一點也足夠——隻要他動搖過哪怕一秒鍾,就說明舒尤心裏有他,就足夠藺明煦鑿開那個機會。
“我……”
舒尤遲疑了。
這樣直接坦誠的問出口,已斷絕了他所有了轉圜的退路,也沒有了任何托詞的借口。
是藺明煦的風格了。
單刀直入、幹脆了當。
他腦海中再度浮現起那句話:直球,最為致命。
……也最能對付他這種膽小鬼。
“藺明煦我……”
舒尤鼓起勇氣,終於開了個頭,還沒等他說完整一句話,藺明煦卻忽然打斷他。
“等一等。”
舒尤:???
他好不容易憋出來了,藺明煦這是幾個意思?
如果藺明煦在他麵前,他一定要怒目而視!
電話那頭,男人卻不緊不慢道:“我現在過去,聽你當麵說。”
當麵說!
舒尤頓時渾身緊繃,“……不不不不行!”
“你過來我更說不出口了!”
“說不出口也要說。”
男人的沉穩與堅定成了舒尤抓狂的來源,隻聽藺明煦鎮定道:“舒尤,這些事早晚要有個結果的,你不能逃避。”
舒尤愣住了。
是啊。
早晚都要有個結局,無論是好是壞。
可是,藺明煦無疑已經把他逼到了牆角,他無路可退。
“藺明煦……”
舒尤鼻子突然有點酸,藺明煦的那句話將舒尤最後一層幻想也打破。他咬了咬牙,痛快說道:“……我現在就說,我都告訴你。”
“我……我一開始是因為害怕報複才賴著不走的!”
“那些話都是假的,是我怕你趕我走才胡說八道。”
“是我看你那時候狀態不好,所以騙了你。”
除了他的穿書,他差不多都說了出來。
可不提他的穿書,這些話就有些邏輯混亂。舒尤隻能盡量解釋道:“對不起,我一直覺得我們不合適,但我感覺以前不是時候,想著等你創業成功了再說。”
“現在你情況好轉了,我不想也不能再騙你了。”
“我是個很壞的人,是個大騙子!我對你做了很惡劣的事……你忘了我吧,去找更好更合適的人。”
比如主角受。
人家男才男貌,要他這個炮灰多什麽事!
心口沉甸甸的大石頭被移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更複雜更酸澀的另一種東西。舒尤一股腦兒說出了這些,迅速道出最後一句。
“藺明煦,對不起。”
然後不等電話那邊說什麽,他立刻、馬上、就現在……啪地掛斷了電話。
還關了機。
他不想當麵和藺明煦說這些。
不想看到男人臉上的失望、憤怒、厭惡……以及最初那冰冷的目光。
……這樣正好。
舒尤表情空洞走出裏間,外麵吳佑哲還沒走,看到他頓時嚇了一跳。
“舒尤你……”
“我沒事。”
舒尤嗓音微啞,意外理智道:“我隻是明白了一個道理。”
吳佑哲:“……什麽道理?”
“長痛不如短痛。”
吳佑哲愣了下,“確實是這樣。”
但舒尤又說道:“但是短痛不如不痛。”
吳佑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