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 舒尤扶著牆走出客舍小居。
這裏飯菜又好吃、又不用自己花錢,他超喜歡的。
吃太飽了,以至於現在每走一步路都覺得好困。
他昏昏欲睡坐進副駕駛座,吳佑哲樂滋滋發動車子, 隨口問了一句, “舒尤你現在回家嗎?”
“……不回去。”
舒尤猛地想起來, 他還要去買睡衣哪。
於是他對吳佑哲道:“去上次那家睡衣店。”
他精挑細選、多家對比後得到得最優選擇, 別的店都沒它物美價廉。
吳佑哲很納悶,好奇問道:“你上次不是買了睡衣嗎?”
“再買一套。”
舒尤羞澀垂眸, “我男朋友說的。”
吳佑哲:“……”
此時他格外思念自家老婆。
兩個人到達內衣店門口,和上次一樣,兩個大男人出現在這裏有些奇怪, 不過因為舒尤, 老板娘對他們印象深刻,一眼就認了出來。
她迅速一臉戒備,“今天買什麽?”
舒尤走進店門,立刻精神抖索,“先看看。”
老板娘仍然警惕,“……看看就看看。”
舒尤微笑, “不看白不看。”
老板娘:“……”
輕薄睡衣在冬天的這種小店也不是沒有,但比較少。寥寥幾件都看過, 舒尤都不太滿意。
老板娘重整河山,決意找回場子。她慢悠悠踱步過來,“哎呀小哥,你人好看, 身材又好, 穿這幾套都很不錯的, 要不你比量試試?”
舒尤害羞垂眸,“不行,我怕不夠輕薄,我男朋友不滿意。”
老板娘表情瞬間一言難盡。
她嘴唇動了動,忽然想到什麽,壓低聲音道:“我有一套……”
舒尤:“特價?”
老板娘咬牙:“你要是真拿走,我給你進貨價。”
這話有水分——畢竟除了老板娘沒人知道進貨價到底多少。不過舒尤決定先看看。
老板娘轉身進了小倉庫,不多時遞出來一套男款睡衣。
料子確實很輕薄,也很柔軟舒適,穿著睡覺一定再合適不過。
舒尤大致看了眼,發現還挺好看。
上下兩件,淺藍色的底,印著漂亮的黑白大熊貓。
“這是好料子。”老板娘開始推銷了,“就是……咳,實話實說,圖案有點錯版。”
“但是有什麽關係呢,又不影響穿。何況這是睡衣嘛,也不會穿到大街上被人看。”
“要不是這點小瑕疵,我至少要加一倍錢才出的。”
她指給舒尤看,果然袖口有一處花紋稍微有點淩亂,但不細看基本看不出來。
舒尤故作遲疑,“真的嗎?我不信。”
老板娘深吸一口氣:“……一百八你拿走。”
“八十我拿走。”舒尤目光堅定無比,緊緊盯著她的眼睛,霎那間高手過招、飛沙走石、波濤駭浪……電光雷火之際,老板娘額上冒出汗水,頑強支撐了……
三秒。
“不、不行!”
她咬牙說道:“這樣我才掙五塊錢,房租都回不來……”
舒尤當機立斷、轉身就走——說時遲那時快,被老板娘一把抓住!
“……你拿走吧。”
她頭發都亂了,氣喘籲籲,眼睛裏濃濃戰意,咬牙切齒道:“下次……下次我一定要贏!”
舒尤昂首挺胸,帶著勝利者的微笑走出來。
吳佑哲:???
全程圍觀的他歎為觀止。
而且他忽然腦海裏飄過一個念頭,細想又抓不住。
吳佑哲一邊開車一邊苦思冥想。天漸漸黑了,小區也到了。舒尤同他告別,哼著歌回了家。
他用鑰匙開了鎖,發現屋子裏一片黑暗——咦?
藺明煦人呢?不是說下午就能回來嗎?
哦……側臥有動靜。
估計是在忙。
舒尤沒有多想,先把睡衣丟進洗衣機快洗烘幹,而後鑽進廚房,開始做飯。
還是做羊肉。
今天換個吃法,蔥爆。
羊肉醃上,蔥蒜洗淨切塊,鍋裏倒熱油、燒熱,最後加入醃好的羊肉爆炒……
香味撲鼻襲來,舒尤口水橫流,盛盤後立刻去叫藺明煦。
由於睡衣的報銷錢還沒拿到手,舒尤態度格外好,走到側臥門口敲門:“藺明煦?”
“男朋友你在嗎?”
房間裏沒有回音。
“……藺明煦?”
舒尤不禁抬高音調,試探推門,門是虛掩著的,一推就開,藺明煦坐在書桌後,沒開燈。
屏幕藍光幽幽打在他臉上,昏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聽男人冷冷淡淡道:“回來了?”
“是的呀。”
舒尤自如掛上乖巧臉,“飯做好啦,睡衣也買了,要來吃嗎?”
藺明煦:???
氣氛陡然古怪起來。
從月黑風高、即將殺人的黑色懸疑驚悚片,一下變成了粉紅色。
……還是少男不宜那種。
當事人舒尤毫無所覺,笑容愈發燦爛,走過去站在書桌邊,一臉誠懇:“晚飯可好吃了。”
他瘋狂暗示,“睡衣也可薄了。”
“男朋友你要來看看嗎?”
藺明煦麵無表情:“不是夜光的我不看。”
他沒有聽懂舒尤的暗示,並懷疑舒尤是故意的。
舒尤瞳孔地震,“不看怎麽行?不是你說要買的嗎?”
藺明輕飄飄看他一眼,強行將話題扭回正路,“你中午在哪兒吃飯的?”
“客舍小居啊!”
舒尤頭頂呆毛晃了晃,“員工餐,挺好吃的。”
“員工餐?”
藺明煦冷笑,“這麽說,和你在一起的都是他們的員工?”
“那也不全是。”
舒尤扒拉手指頭,“還有我經紀人吳哥。”
藺明煦語氣幽幽,“沒別人了?”
“沒啊。”
舒尤茫然與他對視,忽然想起什麽,神色一凜,“你的意思是他們裏麵有臥底?”
藺明煦:“……”
男人自牙縫裏擠出回應,“不是。”
“哦……”
舒尤頓時鬆了一口氣,“我以為他們店鬧鬼。”
氣氛又變成**鬧鬼片,新類型。
眼看著問是問不出結果了。藺明煦手邊就是手機,他忍住衝動,直截了當問:“祝飛掣和你說什麽了?”
然而舒尤瞪大眼睛,好奇反問:“祝飛掣是誰?”
藺明煦額角青筋突突:“你的新老板。”
“哦……”
舒尤點點頭,“原來他叫祝飛掣啊。”
他忽然想到什麽,不由自主問:“你們認識?”
難不成,他今天的猜測成真了?
對方真的是藺明煦的仇敵……之一?
聯想起白天祝飛掣的古怪態度,舒尤頭頂呆毛瞬間豎起,“完了,他已經對我下手了!”
藺明煦手指繃住,沉聲問道:“你說什麽?”
舒尤雙手攥緊,悲憤說道:“他今天……”
藺明煦身體也跟著繃緊,眸中幽暗無比,似要醞釀起狂風驟雨,“他做什麽了?”
“他……”
舒尤氣急敗壞道:“他竟然說是我是兼職員工,吃員工餐要收成本費!”
藺明煦差點心梗。
他一口氣沒緩過來,磨了磨牙,神色陰沉道:“就這個?”
“這還不夠嗎!”
舒尤悲痛欲絕道:“一天收我十塊錢,一個月就是三百塊,一年就是三千六百五十塊!”
“三千六百塊!等於三萬六千五百個礦泉水瓶!”
藺明煦額角突突,“你可以不在他那裏吃。”
“那哪行!”
舒尤大驚失色道:“別的地方哪還有這麽便宜又好吃的飯?”
藺明煦心頭升起一股衝動。
……彷佛想殺人。
舒尤振振有詞繼續道:“兼職員工也是員工,理應享受到員工應有的福利待遇。所以我合理懷疑,祝飛掣這是故意針對我。”
藺明煦簡直為他的推理鼓掌,不怒反笑道:“很好,那麽你打算怎麽辦呢?”
“我要去維權!”
舒尤慷慨激昂道:“我要把他的吝嗇寫進段子裏,告訴所有來客舍小居的客人!”
藺明煦開始感覺今夜或許是個錯誤。
但與此同時,他竟然感到些許愉悅。
大概是……你也有今天的那種微妙?
雖然還有補救的機會,但他看了看眼前的舒尤,欲言又止,最終開口道:“……算了,去吃飯吧。”
舒尤馬上轉身。
二人坐到餐桌邊,藺明煦看到桌上的蔥爆羊肉,忽然想起什麽,反問道:“這是羊肉?”
“對啊。”
舒尤理所當然道:“昨天買了那麽多,還沒吃完呢。”
藺明煦忽然有不好的預感:“……這些羊肉能吃多久?”
“我算算。”
舒尤扒拉兩遍手指頭,得出數字,“大概能吃一個周吧。”
一個周……
藺明煦引以為傲的自製力正吱嘎作響,好似被螞蟻掏空的大壩。
他嘴角抽搐,一字一頓道:“你沒買別的?”
“買了買了。”
舒尤察覺到氛圍不對,乖覺回答道:“還買了調味料、配菜……還有燉羊肉的專門調料包。”
藺明煦耳邊似乎傳來一群羊咩咩的慘叫。
他板著臉吃掉晚餐,什麽也沒說。
舒尤樂滋滋吃完飯,照例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臨睡覺前他躺在**,想了又想,還是問道:“藺明煦?”
藺明煦不太想回應今夜床頭談話會,沒出聲。
“男朋友?”
舒尤向來不屈不撓,十分熟稔換了稱呼,張嘴叭叭道:“我是不是不應該和客舍小居簽字?你和祝飛掣有仇嗎?還是你看他不順眼?”
“……”
藺明煦沉默。
“要是你有不方便,我不去也行。”舒尤心裏惦記著那八十塊錢的報銷,嘴上極力體貼道:“也沒啥違約金,就是個兼職合同。”
“……不必。”
他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藺明煦勉強回了一句:“我和他沒有仇。”
……你早說啊!
舒尤心口大石放下一半,高興道:“那他說周末請我吃飯我就去了。”
話音剛落,藺明煦猛地翻過身,冷聲說道:“不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