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紓清被他鬧的臉通紅, 她捶他一下肩膀,悶悶也不說話。

祁聞笑得肆無忌憚,摟她在懷裏,整個人舒適後靠在沙發。

林紓清順勢和他靠在一起, 舒服的姿勢, 她看向窗外, 不知道從哪一秒開始,室內隻有電視裏還在接連不斷地放著熱播劇集的嘈雜背景。

四月底的春末,室外星辰璀璨,室內被電視裏喧擾聲充斥, 餘下的,就是他們彼此之間悠緩徜徉的聲息, 細膩交融。

林紓清突然問他:“那你打算怎麽說?”

祁聞偏頭看她,“什麽怎麽說?”

林紓清窩在他懷裏, 頗有幾分領導之勢, 戳戳他手心, “就......太爺爺要是問起你我怎麽突然就要出國交流了,你怎麽說?”

話欲言又止, 就是太有引導意味。

祁聞一下就聽出了話外音,他故意在她玩他手時,反手一握, 就把她的小手反握在掌心, 玩味問她:“你說我能怎麽說?”

“我怎麽知道?”林紓清聰明的很,知道他套她話呢。

她故意不說, 就眯眼笑一下, 湊近他, 聲息溫暖, “你考試也都這麽打小抄的麽?”

祁聞挑眉,“你這也算考試了?”

“怎麽不算?”林紓清理直氣壯,“你要是連我這個問題都答不上來,你碰到太爺爺,肯定要被壓一頭了。”

想到家裏的老頭兒就頭疼,光是經季圳然那邊知道她和祁聞戀愛就時不時一個電話催他們回老院,林紓清反問明明季圳然先談的,為什麽不先催他回去?

老頭兒那回回什麽啊,他冷笑一聲,你哥成不成我是不知道,不過祁聞這小子我看可以,你別看我一把老骨頭,我還是很有分辨能力的。

就這麽七拐八拐給她拐糊塗之後,老頭兒一板敲定就這個五一!愉快決定!

林紓清:“......”

所以現在,祁聞也差不多能感受到林紓清這皺眉之下的壓力了。

關鍵還好巧不巧就和兩個人接下來出國的事撞在一起。

想想都肯定要一番追問。

祁聞摟著她的右手抬起,逗她似的拍拍她小腦袋,力氣不大,不過給失神的林紓清拍的有點兒懵。

她抬起腦袋,安安靜靜看他。

那清亮的淺眸映在光亮裏,就格外璀璨,難喻的漂亮。

祁聞笑著輕捏了下她鼻尖,還是妥協:“那我們林老師想聽什麽回答,祁聞同學一定認真說。”

林紓清輕輕眨了下眼,就聽祁聞意味不明地笑說:“需不需要我和太爺爺先坦誠是我先對我們林老師蓄謀已久,好不容易追上了,還哄了好久,才給拐去做交流生的?”

“......”突然這麽不正經,林紓清愣愣喊他,“祁聞。”

“嗯?”祁聞輕笑。

“怎麽辦?”林紓清悵惘看著他,無奈,“我覺得你真的挺危險的......”

“怎麽說?”

“因為你這樣,說不定真的要零分了。”

“......”

-

當然,林紓清對浪漫不過敏,過敏的老院那老頭兒。

五一一大早,早起的鳥兒還在叫,季老就興衝衝地一個接一個電話打到時家和傅家,還有其餘好幾個經常一起下棋爬山的戰友那兒。

一對一原話:“快嗷,我這兒今天就三個位子,先到先得,趕緊的,棋盤都給你們捂熱了!”

恰好最近時老和傅老搬對門了,這倆老頭就猜自己逃不過,哀怨出門,四目相視,深諳彼此的不容易,同時歎氣。

這重疊的兩聲,路邊撒尿的狗聽了都搖頭。

時老:“你也接到電話了?”

傅老:“你也?”

時老:“......你說這人今天吃錯什麽藥了?大清早五點下棋?我人還沒睡醒呢。”

傅老:“這你都不知道?哈,落伍了吧。”

時老:“?”這莫名其妙的嘲諷怎麽回事?

傅老:“那家夥曾孫女婿都要回來了,你個老頭,你有什麽進展了?”

時老:“誒不是,人曾孫女婿回來,關你什麽事,你在這邊和我得瑟個什麽勁兒?”

傅老:“開玩笑,我們家傅聽言還需要我擔心?”

時老:“是啊,我們家時鑒可不就不需要我操心嗎?和向蕊好著呢,這麽一說,我們時家和季家不還是親家?”

傅老:“......”

......

這一路吵吵鬧鬧,季老就是隔條馬路都能看到這兩人不安分的樣兒了。

果然,踏進季家大門的傅老罵罵咧咧:“你奶奶的!你個老頭還和我炫耀起來了?!”

時老:“你才奶奶的!剛才是不是你先攀比的?!”

季老:“......”

“不是,我請你倆來下棋是等你倆來吵架的?”見這兩人罵半天了沒個消停,季老揮了揮手,心煩說,“要吵架的趕緊給我走,別等會兒嚇著我曾孫女婿。”

倆老頭:“......”

要是倆老頭知道接下來四個小時,他們都得聽季老在那邊王婆賣瓜原封不動用季圳然吹噓他家林紓清和祁聞之間的完美愛情來唬人,他們絕不可能留到倆孩子提著行李箱進門。

“太爺爺!”未聞其人先聞其聲,林紓清先一步踏進門。

祁聞緊隨其後,兩人的行李箱都在他手裏,而林紓清挽著他手。

就這三個老頭的院子裏,猛地躥出響亮狗叫,一向溫順的小薩摩,現在看見林紓清,興奮地連連叫著轉起圈兒來。

季老也應聲趕緊走出來,“誒!這呢這呢!”

都是熟悉的長輩,祁聞見了,也都應聲一個個喊:“季爺爺,時爺爺,傅爺爺。”

三老頭前麵還在吵的,這會兒都被喊的心花怒放,一個比一個笑得歡,“回來啦。”

林紓清意外長輩們的熱情,往裏走,習慣性問:“爸爸媽媽呢?”

季老冷哼一聲:“他倆,哪個不在外地?我就一個孤苦伶仃的小老頭,沒人愛,也沒陪。”

不得不說,時老和傅老看他這垮臉的速度,不理解,但大為震驚。

“......”林紓清也愣了愣,拉著祁聞,笑著上前,“那我們這不是回來陪您了麽。”

季老看看林紓清,又看看祁聞,再一想到那不著家的季圳然。

果然,見風使舵:“還是我們清清最好。”

“......”

-

興許是季老對祁聞帶的濾鏡太重,以至於晚上吃飯,林紓清和他坦誠兩個人在一起了,季老點頭;林紓清坦誠祁聞接下來大三要出國,季老也點頭;林紓清坦誠她可能也要出國去做交流生,季老還是笑著點頭。

“......”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奇怪。

林紓清和祁聞麵麵相覷,半晌,季老像是看穿他們心思似的,慢悠悠說一聲:“你當時不還和我說你要考西北林工?”

突如其來的話題,林紓清筷子一頓。

回憶像是一瞬湧了回來。

季老和緩說:“你要是說以前,我還覺得你是個孩子,有些事,有些選擇,還需要身為長輩的我們替你把關,但現在你大了,也成年了,很多事都可以自己拿決定了不是嗎?”

季老慢慢把老花鏡摘下,放在一旁桌上,看著眼前模糊一片的模樣,嚐試從模糊裏找尋到自己孩子的清晰模樣,他慢慢地笑了一下,說:“不說你和你哥一樣隨心所欲的脾性,但怎麽還是現在這麽小心翼翼?”

像極小時候每次說要事時的緊張,原來孩子就算長大,也還是孩子。

季老眯起眼,待光匯聚,一點點看清林紓清沉默卻依舊明媚的模樣,笑說:“孩子,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隻要還記得什麽時候要回家看看,就可以了。”

就是這簡單的幾句話,驀然刺中林紓清的心,酸了她眼眶。

好像高中時期很不明顯的很多情感,這一秒,都變得具象化起來。

長輩的關心,長輩的愛,都幻化在嚴厲與溫和裏。

不想她遠走,不僅是怕她受苦,更是怕她太遠而忘了回家的時間。

可有些話,注定在說出的時候,就會帶有一定意見。

林紓清眼睛酸得生了霧氣,她強忍著手背擦了下眼角,哽咽地笑說:“就出去一年,又不是不回來了。”

“是啊,又不是不回來了。”季老笑著這麽感歎。

可轉眼,看向櫥櫃裏安靜擺放的,屬於其他孩子的碗筷,已經塵封很久沒動過了......

怕這是個開始,怕幸福太短暫。

怕終有一天,還是會歎息,相處的珍貴。

-

五一放假就三天,這三天,林紓清白天陪季老聊天,晚上就會和祁聞待在一起,兩人走過了好多地方,有以前回憶的南溪巷口,也有久違未回的溪安一中。

每一處,都滿是記憶。

到最後,林紓清走不到了,要祁聞背。

他蹲下,就感受到她乖乖趴上來的動作。

林紓清笑著在他下巴顛在他肩膀,側臉看他,“祁聞。”

“嗯?”

“你怎麽脾氣這麽好啊?”小姑娘笑眼甜美,耀眼如星,身後是皎潔月光,而身前,是她溫柔纏綿的呼吸,“連我的脾氣,也變好了。”

磨平她棱角的,是他的溫柔包容。

林紓清微笑看他。

兩人今晚散步是沿湖,而沿湖的這一路,今夜,似乎格外的長。

月影不經意拉長兩人的身影,拉長彼此,跨越心的溫度。

祁聞低笑著沒回,林紓清就靠在他肩膀,慢慢在清風中有了睡意。

久久,林紓清迷糊地在他耳邊輕聲說:“可我這次回來,沒有找到那兩條——”

祁聞跟她話:“什麽兩條?”

林紓清不說話了。

那就隻能是個守在時光裏的秘密了。

祁聞笑著搖了搖頭,背著她,慢慢地往前走。

晚風很輕,輕到吹拂兩人交融的聲息,讓他微亂了。

其實知道林紓清也要當交換生以來,祁聞什麽都沒說,持以支持,但消息突如其來,還是會讓他有將要異國的不安感。

不是不信任造就的,而是他天生對林紓清保有的依賴所致。

不僅林紓清對他有。

他對她,也有繾綣於光陰的依賴。

越靠越近的他們,好像都在等待著什麽。

-

五一時間很短,林紓清和祁聞也就陪季老一起待了三天就趕回學校了。

不過在臨走前,季老看林紓清和他打招呼,很爽快地送她出去,看祁聞打招呼,倒是有幾分欲言又止。

林紓清笑著打趣下次肯定還帶祁聞一起回來。

季老冷哼,要你猜我心思?

老小對視,小的笑著往外走。

而林紓清不知道的是,祁聞最後一次折返老院去拿行李箱,季老攔下了他,神秘兮兮給了他小小一袋糖,紫色盒子包裝。

就是超市裏隨處可見的巧克力太妃糖,林紓清小時候喜歡吃的。

不過現在長大了,沒那麽愛吃甜了,就漸漸戒了。

祁聞一開始沒明白季老的意思。

是季老如釋重負說:“清清這孩子細心也細心,粗心也粗心,這小玩意兒是她當初讓我去訂的,我還尋思著是什麽要訂兩條,後來她有陣子一直在找,我就猜是這個,你們回來之前,我又請人訂了兩條,收好了。”

祁聞下意識以為是林紓清的。

但季老隻語重心長提醒:“這是太爺爺給你們的禮物,等你那邊下飛機報完平安再拆,知道了?”

祁聞應聲點頭。

是真的到飛機落地,和季老報了平安之後,祁聞拆的糖盒。

一個個漂亮包裝的糖果下,好像藏了什麽。

林紓清那邊還在分心等行李箱,祁聞就從糖盒最下麵拿出了那個扁扁的黑色小袋,裏頭好像裝了什麽。

打開,兩條刻有字母手鏈引入眼簾。

林紓清正好走來,入目。

——Infatuated。

他們曾經的迷戀,如期而至。

這是他對他們最好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