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被他包攏在掌心, 溫熱融化在風裏。

緊接著,林紓清抬起的眼睫就在祁聞靠近的熱息裏輕顫了下。

順著他的目光,她冷不丁再低頭,就兀自撞見剛才所謂造成他心亂的那一幕......

霎時間, 林紓清呼吸猛地滯住, 毫無預兆地, 心跳聲開始肆無忌憚放亮。

旁邊嬉笑打鬧,他們之間卻沉寂。

這個發展,祁聞意料之內。

但實則,他的目光在剛才早就別過, 看的僅僅是她清瘦的肩頭,有一瞬閃過腦海的想法, 是平時好吃的都給準備了,怎麽又瘦了?

哪裏會是林紓清心裏混成一團亂麻的想法。

兩人完全處在不同頻道, 林紓清簡直就是肉眼可見地緊張局促到極點。

見狀, 祁聞慢慢緩和下神色, 悄無聲息地,他眉眼躍出逗她的淡笑, 彎腰之際,他偏頭,抬手不由分說替她攏好衣領, 唇息快要抵在她耳骨上。

微啞低沉的氣音輕輕化在她耳邊, 沒了脾氣,隻剩繾綣低笑:“衣服, 誰給你穿的?”

完全忽略了旁邊還有兩隊的同學。

大家可真是見怪不怪了, 就清北和北航接連的合作見麵, 祁聞這人那點兒心思早就眾所周知。他喜歡的, 就不會藏著掖著。

而比祁聞這接連訓練第一更出名於北航的,是清北航科林紓清。

那點兒敲定在人清北小姑娘身上的心思,祁聞自己承認的。

鬧得北航表白牆上那些話還沒焐熱,林紓清和祁聞之前在溪安一中作為學生代表單獨拍攝的兩張雙人照就徹底成了北航匿名牆曝光的熱門。

第一張,是高三誓師大會。

微風裏,兩人並排迎光而站。

少女柔軟衣襟前的領結被吹起,她的馬尾輕輕在風裏搖曳,林紓清看向鏡頭,清瞳淺淺含笑,浸透光澤,襯得她五官更不加修飾的明媚耀眼。

而祁聞站在她身邊,身高頎長,氣場冷淡,肩寬腿長地完全撐起了校服的挺傲,光影下,無疑的疏離感。

兩人一強一弱的氣勢,意外在合照裏相得益彰的甜感。

而第二張合照,是兩人畢業典禮上的同舉紅旗。

一手是紅旗一角,一手是展開的畢業證書,為了角度更好,祁聞這次站在林紓清稍後的位置。

林紓清照舊熟稔微笑看向鏡頭,甜美又自然的展露,極其賦予的吸引力,讓祁聞當場在照片定格那瞬,目光偏轉,情不自禁定在了她身上。

意外的一張,卻成了那天最為精彩的一幕。

因為定格的不僅有意外,還有祁聞唇邊,那抹微不可察的淡笑弧度。

眼底的喜愛和寵溺再無法遮掩的勢如破竹。

......

所以在場無人不知他們的親昵,卻無人所知他們的進度。

從頭到尾,遊刃有餘把控的人都是祁聞。

身邊嬉鬧的笑意顯然輕了不少,林紓清都能敏銳察覺到大家竊竊私語八卦笑眯眯看向他們這邊的目光。

但祁聞置若罔聞。

他一如既往的眉眼微挑,眼底劃過流光,他抬手,微涼的指尖又輕輕觸及林紓清臉頰,不等林紓清敏感,他就含笑輕捏了下她臉蛋。

逗她的語氣更甚:“怎麽不回答?”

“......”林紓清能回答什麽?

就因為他這連環的舉動,她都快羞赧到在這兒待不下去了。

眼見他伸手還要做什麽,林紓清生怕又是曖昧至極的。

壓根就沒給祁聞靠近的機會,“啪”的一聲,她就行為快於思緒地直接拍開他手,像隻臉皮薄得幾乎不見的小鹿,扭頭嘟囔:“你幹嘛啊。”

她別扭地臉蛋都燒紅,視線慌到都不知道看哪兒。

“都是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撒氣。

祁聞哪能讓她不開心?

她一說,他那丁點兒不爽就徹底被愉悅取代,他喉間躍出一絲輕笑,淡淡,也蠱惑人心,“都是人,還穿這麽漂亮的衣服?”

祁聞故意這麽問。

那林紓清腦袋耷拉也要回:“那漂亮的衣服,不就是人多穿了更漂亮?”

“......”這話還能這麽理解?

祁聞是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無奈了,他修長的指節微曲,食指和中指交錯,食指就輕輕彈了下她腦門。

他壓根沒用力,但林紓清連反應都沒有,就一下弱勢地輕“啊”了一聲。

還挺能演?

祁聞眉梢輕挑了下。

林紓清就趁熱打鐵地抬手捂住剛才被彈的地方,眉頭一皺,小聲再小聲地窘迫呼痛起來:“疼......”

祁聞強忍著笑,目色曖昧撞進她眼裏,他聲息悠悠,還是忍不住撫摸她腦袋時,低頭輕笑起來:“這麽疼的話,給你彈回來?”

要不是林紓清冷不丁屏息凝神,兩人真就連呼吸都交融。

她眨眨眼睛,盯著近在咫尺的祁聞,再藏不住的悸動,她扒拉開他臉,就輕輕說:“你別鬧,馬上就開拍了。”

“嗯。”祁聞也不鬧她了。

但他起身刹那,就朝攝像組背後站著的北航主席比了個手勢。

北航校學生會的主席和祁聞關係不錯。

走來之後,就聽祁聞直截了當指了自己和林紓清身上同款的黑白棒球衫,“T恤穿在棒球衫裏麵拍,可以麽?”

北航主席一下就注意到林紓清那邊束緊的衣領,秒懂,笑著拍了祁聞肩膀,“你小子,別太過分。”

祁聞淡笑,伸手拉上自己的棒球衫拉鏈,轉而替林紓清把拉鏈微微拉下一些,兩人差不多的拉鏈高度,他微揚下巴,問:“現在呢?”

主席能說什麽,當然點頭,“可以。”

他轉而就看向旁邊的林紓清,失笑道:“沒事,拍攝服裝不算重點,我一會兒直接和你們主席打聲招呼就行了,還有什麽問題要提不?”

林紓清沒有,搖了頭。

等到開拍,大家配合的好,意外格外順利,除了最後兩場合體介紹前前後後多拍了幾次,其他個人代表的視頻都是一條過的。

唯獨林紓清和祁聞是最後兩場單人。

林紓清拍完,下意識想去看看剛開始拍的祁聞,但眼神一轉,意外掃到不遠處走到情人穀盡頭高梯前的江枝雅。

側麵角度,林紓清眯一下眼,就隱約能看到江枝雅繃緊到很不好看的臉色。

情人穀這塊盡頭的構造其實有些奇怪。

來的路是全場上坡,離開的路卻是幾十級矮層的淺色台階,似乎連顏色都很襯景,但那下麵通往的路就有些偏了,一般大家很少走,原路來,還是原路回。

但現在,江枝雅就站在那幾十層的淺色台階上,麵無表情地往下看,不知在看什麽,她原先落在褲邊的手都慢慢蜷縮起來。

絲毫沒了她平時的張揚放縱,挑染的藍紫色在風裏飄著,不知所向。

林紓清直覺江枝雅好像不太對勁。

但沒走兩步,就碰上折轉回宿舍,提著38號甜品店又新買的甜點趕過來的秦明纓。

秦明纓作為校學生會裏的社交擔當,當然習慣性一項工作結束,就把甜點分發給大家,組織犒勞一下大家沒課的休息時間還要辛苦拍攝的敬業。

但當秦明纓把抹茶泡芙遞到林紓清手裏時,忽地被抓了下手腕。

“怎麽啦寶貝兒?”秦明纓問。

林紓清沒描述,隻是目光給她引了個方向。

秦明纓順著看去,半秒都不到的微愣,她臉色就倏然沉了幾分,林紓清察覺到這點兒細節,疑惑,“怎麽了?”

她知道秦明纓和江枝雅是一個高中的,兩人高中就認識,大概更了解些。

但秦明纓不急著說,隻是確保林紓清這邊拍完了,拉她往江枝雅那邊走去。

直到幾步之遙,她倆沿著台階向下基本能看清下麵站的人是誰時,秦明纓帶著林紓清停下了腳步。

兩人沒上前攪亂也正出神的江枝雅。

秦明纓盯著台階下站著抽煙的那男人瞅了好久,突然誒一聲,納悶:“怎麽是他?”

“怎麽是他?”林紓清一頭霧水,“誰?”

秦明纓慢一拍奇怪道:“就江枝雅那丫頭成天掛在嘴裏的那個死對頭竹馬啊,是不是她上次給我們放了個側臉照的那個?”

別說,就秦明纓和江枝雅認識更久的,都沒有機會見過她嘴裏那個竹馬。

江枝雅這藏得真夠神秘的。

畢竟一照之緣,還是大晚上,秦明纓壓根不敢確定自己的判斷。

反倒是林紓清這邊,一見男人點完煙轉身而來,側臉瘦削的淡漠感,是不同於祁聞鋒芒畢露的收斂。

她忽然想起來,這個人的照片她見過,前兩天剛從祁聞那裏。

“他不就是祁聞那個轉校來的舍友?”林紓清偏頭撞上秦明纓目光。

秦明纓眼底比起平靜,更多了訝異,“還有這層關係?”

“......”林紓清看她那驚歎的八卦勁兒,笑了,“你又想哪兒去了?”

秦明纓是想不到哪兒去,主要是江枝雅這人反應太怪,碰上麵的後續,也跟對陌生人一樣愛搭不理。

一直到拍攝結束,幾近傍晚,大家提議一起吃頓火鍋,祁聞這個舍友把女友也一起帶過來,江枝雅的反應更僵硬了。

但不等林紓清和秦明纓這邊要說什麽,江枝雅就接到校舞團那個領舞學長的電話。

電話打得有多火熱,江枝雅的臉上就笑得多燦爛。

當著大家的麵,學長一到,她就抱歉笑著起身,挽著學長就快速離開。

簡直有違江枝雅平時追求一到手就沒了興趣的渣女樣,林紓清和秦明纓都嗅到了一絲絲冷硬的氣息。

再一關注,似乎是從對桌祁聞那個舍友那塊散發出來的。

但因為季圳然和池蘊臨時外出兩天,家裏好像也沒多少狗糧了,生怕狗狗餓,林紓清和祁聞也沒多待,特意想繞去就近商店裏臨時買點兒狗糧備著。

回去路上,林紓清收到秦明纓那邊發來的消息,似乎情況還挺急,秦明纓拜托她抽空可以的話幫著問一下祁聞他那個舍友最近感情是怎麽個情況。

想來就是和江枝雅有關係,但這個話題,似乎不太好開場。

就在林紓清打算說什麽時,祁聞的手機響起震動。

剛要脫口而出的話又憋了回去,林紓清靜靜地看向祁聞。

他接起電話,寥寥幾句——

“嗯,你到了?”

“好,一會兒到。”

“沒事,我這邊馬上回去。”

語氣似乎很急,林紓清愣了下,問他:“有什麽事麽?”

“沒事,”祁聞配合她慢下步調,“有人來家裏了。”

祁聞上次就和她提過,是在國外的那個朋友。

從剛才那通電話,林紓清推想出大概是朋友已經到了,所以祁聞才會說他這邊馬上回去。

幾秒停頓,眼見店就在不遠處,但和小區還有些距離,林紓清說:“要不你先回去?我一會兒買完過去找你?”

“去哪兒找我?”祁聞被她認真思考的模樣逗到,他跟著她走,“一起出來的,不一起回去?”

說的是火鍋店一起出來。

可這夜下風聲悠慢,光影淨澈,她安穩藏在他的影子裏不斷往前走,聽在耳裏的這番話,似乎又多了幾分別樣的意味。

林紓清耳根燒了下,她輕應,由著他的意思。

她的包、她買的東西,都由祁聞來提。

直到回到七零一的家門口,輸密碼,祁聞自然讓道。

林紓清看他一眼,有些遲疑自己這麽駕輕就熟的是不是不太好。

但祁聞隻是垂眸笑,嗓音清淡的親昵。

“自己的生日,都不記得了?”

————

[小劇場]

畢業典禮那天,高溫直達三十六攝氏度。

久違的悶熱,炎炎暑氣幾乎將整個操場都裹挾。

今天也是最後一天拍紀念照了。

原先還搭建的三級台階都沒拆除。

照例,男多女少的全年級大合照,林紓清很自然地被安排站在了第一排最中間,而祁聞,則在第三排偏右的方向。

按理來說,祁聞這個視角,下麵密密麻麻兩排人,要在人群裏找到林紓清是件困難的事。

可就在快門忽閃的那下,本該看向鏡頭的他,還是下意識垂眸去找了她。

好像這樣,才是一切儀式感的開始。

目光所及,都是她。

直到快遞拿到照片,是暑假聚餐的那個晚上。

林紓清喝多了,回去路上都是祁聞背她,她還不安分地從包裏拿出了那張大合照,展開在他麵前。

手指虛晃著騰空在指,“我......我在這裏......”她含糊說。

可實際,她一下就心有靈犀指到的位置。

是他的站位。

祁聞笑了,低聲慢慢問她:“那我在哪裏?”

“你......”林紓清模糊了視線,下巴垂在他肩頭,咬字逐漸再不清晰的輕柔,“你在......”

許久,風聲都寂靜。

她才低不可聞地在他耳邊說道:“我的心裏......”

這是獨屬於他的儀式感。

她送給他。

盡管現在的她,是在喝醉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