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真相大白(三)

“施主,施主……”

誰在叫我?

“施主,你醒醒,快醒醒……”

我睜開眼睛,看見了一個老和尚,這和尚我見過,在醉生夢死境中。

我道:“是你?”

和尚點點頭:“是我,施主,咱們又見麵了。”

我望了望四周,道:“這是哪裏?”

和尚道:“你的心寺啊!”

“心寺……”我看了看倒坍的半麵牆壁,又盯著屋頂上的蜘蛛網道:“我的心寺,為何如此破敗?”

和尚歎息一聲,道:“因為你的心,已經快要死了。”

我怔怔望了他片刻,道:“既然能見到心寺,那是不是說明,我在做夢?”

他點頭道:“你應該是受了極重的傷,一直暈迷不醒。”

“哦……”我想起來我是跳了誅仙台的。

裴觴……

想起裴觴,心裏又劇痛起來。

眼前和尚忽然模糊了下,變得透明起來。

我訝道:“你怎麽了?”

和尚道:“你的心要死了,我是你的心寺所幻化,也會跟著死的。”

心要死了,是麽,我以為我的心,早死了呢,早在他跳下誅仙台的那一刻,就死了。

師父曾說,我活著的意義,就是要開出一朵世間最美麗的花來,如果他不在了,我開花給誰看,我活著,又有什麽意義?

和尚又模糊了一下,變得越加透明起來,隻剩下了一個淡淡的影子。

他道:“施主啊,一切皆由心而生,境由心生,命由心生,佛由心生,魔由心生,就連生死,也隻是幻象而已啊!”

他的影子越來越淡,最後隻剩下了一個輪廓。

“大道得從心死後,醒來天地仍依舊。醒過來吧,別再逃避了,早一日看破這些幻相,便能早一日解脫。”

話音落時,他的輪廓也已散去。

我掙紮著起身,走出破敗不堪的寺廟,方一出來,整個寺廟在我身後轟然倒塌,而後被風一吹,碎石瓦礫,都化作沙塵隨風消散。

我的麵前是一片幹涸沙漠,黃沙滿眼,望不到邊際,本該寸草不生的沙漠上卻突兀的長著一株妖豔的植物,紫色藤蔓上開著一朵鮮紅的花,宛如美人的紅唇,妖冶魅惑。

我冷冷望著那花。

鮮紅的花瓣慢慢打開,從中幻化出一紫衣美人,對我妖嬈一笑,道:“好久不見,天上的神仙。”

我冷笑一聲,衝她道:“方才我的心寺告訴我,生死不過幻象而已,看來果真不假,你在外麵的世界已經死了,沒想到卻在我心裏悄然存活。”

頓了頓,又道:“在凡間醉紅院裏,雖然我對你的詛咒不屑一顧,但因為裴觴的緣故,我也跟著上了心,沒想到隻此一念,就讓你趁機在我心裏生了根,發了芽。”

醉生夢死花花妖夢縈得意笑道:“不管怎樣,我的詛咒都應驗了,他忘卻前塵,永失所愛,你記起前塵,尋回真愛,卻不能相守!”

我點點頭,道:“是啊,恭喜你啊,既然這樣,你可以死了!”

她麵色一僵,道:“什……什麽?我……我已經死了啊!”

我道:“可你還在我心裏啊,我的心都已經死了,心寺都塌了,可你還在這裏幸災樂禍,耀武揚威,我厭惡你,我嫌你死得不夠徹底!”

我指尖聚起碧光,放出數百枚尖刺

,聚合成一根粗大的碧玉刺,一頓之下,朝她激射而去。

碧玉刺穿身而過,她連慘叫聲都未來得及發出,連同我的碧玉刺一起,化作點點光芒,消失不見。

一切皆由心而生,什麽詛咒,我才不信!不過都是我的心魔而已。

六道無常,靈神不滅。

既然生死都是幻象,那麽,他一定還在這六道存活。

隻要他還存在,不管在哪兒,不管變成了什麽樣子,我都要找到他。

……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自己的碧玉床上,瓊兒和小藍陪在床邊。

瓊兒告訴我,是恰好路過的呂仙救了我,及時抓住我的肩,將我拎了上來,而我被誅仙台下戾氣所傷,昏了過去。

我點點頭,表現得十分平靜,讓兩人訝異非常,勸慰的話也無從出口。

我耐心在床上躺了幾日,恢複了被誅仙台戾氣所傷的仙體,然後,一聲不響地下凡去了。

“天下花木,聽我號令,如有見酒神裴觴轉世者,速告吾知!若有違者,嚴懲不赦!”我站在凡間靈氣最盛的山巔,以花神之印發出號令。

該處凡世花木,無論當季與否,一夜之間,全部開放。

這已經是我找的第一百零一處凡世了。

躺在床上的那幾日,我已經想好了。

凡人跳了誅仙台肯定會魂飛魄散無疑,但神仙跳了誅仙台,保住一縷魂魄重入輪回的可能是極大的。

裴觴最初是以凡人之身修道飛升,所以六道中,他魂魄落入凡間的可能性也最大。

凡世三千,大不了我一處處找。

但眾生無數,生靈種類繁多,又生滅輪回,變化不定,我走了上百處凡世,仍舊沒有絲毫消息。

正在我要繼續尋找時,頭頂空間忽然一動,一朵牡丹花從中破出,旋轉著向我飛來,是花木傳音。

我抬指衝它輕輕一點,牡丹花光芒一閃,化作牡丹仙子模樣,急慌慌對我道:“元君,大事不好了,你在凡間號令花草尋人之事被玉帝得知,玉帝大動肝火,已派了太白金星前去捉你,元君,你不要再胡鬧了,速回天庭向玉帝請罪吧……”

我不耐煩一揮手,打斷傳音,心道:“什麽大不了的事,也至於大動肝火!”

剛剛飛下山巔,天空又是一變,隻見大片濃雲自天邊滾滾而來,氣勢磅礴而洶湧,幾個眨眼間便到了我頭頂。

雲上為首之人,一身紫衣道袍,頭發胡須皆白,正是專司殺伐爭戰的太白金星!金星身後,數名天將一字排開,身後各領上百天兵,人人手持兵刃。

我心道:“這陣仗,玉帝還真看得起我!”

太白金星手持拂塵輕輕一甩,開門見山道:“碧虛元君,玉帝命我前來捉你回天庭請罪。”

我仰頭向他道:“我犯了什麽罪,憑什麽捉我?”

太白金星道:“你為了一己私事,隨意發號施令,命凡間花草在一天之內全部開放,破壞了凡間時令,擾亂了凡間秩序!”

我道:“我作為花神,難道連發個施令都不行嗎?”

太白金星聞言十分氣憤,大義凜然地道:“花神乃是掌管天下花草樹木之神,使天下花草生長有序,遵循春夏秋冬之時令,陰陽變化之規律,你身為花神,卻為了一己之私,隨意破壞時令,擾亂凡間秩序,你這樣的做法,配做一屆花神嗎?”

我擺擺手,道:“不配拉倒,那我不做了便是。”

太白金星一個趔趄,差點從雲頭上栽下來,穩了穩身形道:“豈有此理,花神豈是你想做便做,想不做便不做的嗎?你休要再胡鬧,快快隨本君回天庭請罪吧!”

我道:“行啊,你讓玉帝把裴觴給我找回來,我立馬回去請罪!”

太白金星氣得直跺腳,道:“你你你你……你!真是豈有此理!玉帝憑什麽為你找人!裴觴已經跳了誅仙台,魂飛魄散,怎麽可能找得回來!”

我心道:“那你跟我廢什麽話。”瞪了他一眼,轉身便走。

太白金星在雲上喝道:“站住!你要去哪裏?眾天將,速速將她拿下!”

幾名天將帶領著天兵立即向我衝來,我無奈,隻好回身抵擋。

一時間,凡間山頭兵戎相見,法器亂飛,幾名天將各顯神通,我心裏正憋著一口氣,豪不示弱,將滿身的都刺兒放出來,碧光所到之處,必有天兵受傷。

不出一會兒功夫,天兵損傷大半,可惜那幾名天將卻不好對付,外加太白金星在雲上坐鎮。

我打了一架,覺得心裏痛快了些,便不想再與他們糾纏,欲使用神印之力盡快脫身。

我方祭出花神之印,突然眼前一黑,暈了一下,腳下一個踉蹌,待我穩住身形,天將們的兵刃已架在了我脖子上。

我暗歎一聲,心道:“真倒黴!”

從花魔引動魔契取我身上之刺,到跳誅仙台,這些日子我連連受傷,卻一直沒有好好休養,反而在心神巨震之下屢屢使用花神之印,先是斬殺郝悅琴,再是接連發號施令,以致神力損耗過多,仙力不支。

但我豈能束手就擒,若是束手就擒,我還怎麽去尋找裴觴?

我喘了幾口氣,輕喝一聲,掙脫開天將兵刃,繼續催動花神之印。

雖然神力耗損過多,但畢竟是神力,驟然釋放下,那威力也是極大,天兵天將一下子被震了開去。

我大喜,正要飛身而走,心口驟然一痛,隨即,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我顧不上傷勢,一把抹去嘴角血跡,飛身而起,卻不料上方頭頂,正迎上一把巨大拂塵……

好你個太白金星!

“罷了,裴觴,既然找不到你,那就一起死吧!”這是我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念。

……

醒來時已身在仙牢,我手上腳上都鎖著法鏈,狼狽境況與當初在仙牢時的裴觴一模一樣。

我苦笑一聲,頭一次覺得,生命力太強也不是什麽好事。

當初我那麽不想死,老天爺非要讓我死,還死兩次,現在我隻想早些解脫,老天爺卻偏偏不讓我死!

我死屍般在仙牢裏躺著,也不知道時辰,隻知道躺了很久很久,也沒個人來提我。

我漸漸有些不耐煩起來,心想殺又不殺,放又不放,什麽意思?

我掙紮著站起來,走到牢邊,攀著牢門喊:“有人嗎?”

無人答話。

我更加煩躁起來,使勁拍打著牢門喊:“人呢?都死到哪兒去了?快放我出去!”

舉動一大,手腳法鏈上立即傳來雷電之力,我被電得渾身一哆嗦,不敢再動,沮喪地垂下手臂。

一片白色花瓣從袖中飄然落下。

張眇有話說:雲霧山真相已然揭開,為什麽這章以及下一章的題目還叫“真相大白”呢?因為,雲霧山真相還不是真正的真相!真正的真相是……裴觴的真相,下一章揭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