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爺爺笑了，聲音那叫一個中氣十足啊！
“我曹，爺爺，你又坑我？”餘會非立刻明白了。
老爺子對著餘會非眨了眨後，嘿嘿道：“對，我就坑你了，哈哈哈……誰讓我一個人在這無聊呢。”
然後餘老爺子直接坐了起來，自己就把針管拔了！
餘會非當時就懵逼了，隨後哭笑不得的看著餘老爺子道：“你……這……哎，你這是何苦呢？要是真無聊，你去我家啊？我老媽老爸看到你去了，準高興壞了。
你也是，當初何必跟他們死磕呢？”
餘老爺子搖頭道：“我就想在這墓園子待著，他們就想我去他們那。不跟他們走，他們就生氣，哪有這樣的道理麽！隻有他們會生氣麽？我也生氣！我不去！”
餘會非看著如同老頑童一樣的爺爺，笑道：“工作重要還是家重要啊？咱們家也不指著你這一千多塊錢過日子……”
餘老爺子聽到這話，狠狠的瞪了餘會非一眼。
然後餘老爺子隨手拿起煙袋鍋子，塞了一把煙葉進去，點燃了，用力吸了一口後，一臉陶醉的道：“你小子太雞賊了，我要是不老老實實的裝死，再像上次似的在家燉排骨吃，估計又被你的眼線給看到了，騙不來了。
這次我可是做了全套工作的……這兩天裝死，那是一口煙都沒抽啊，就這麽躺著……
哎，現在來這麽一口，賽神仙啊……”
看著老爺子那嘚瑟勁，餘會非基本肯定了，這老頭真沒事。
餘老爺子抽了幾口煙後，第一次正色的看著餘會非道：“小子，你真以為你爺爺我就為了一個破墓園子，就跟自己兒子兒媳婦鬧別扭？”
餘會非反問道：“難道不是麽？”
餘老爺子搖頭道：“當然不是，你爺爺我要是在意工作和錢，當年也不會留在這了。”
餘老爺子指著外麵的一片楓樹林道：“那楓樹林下麵，你知道躺著的是什麽人麽？”
餘會非搖頭，他是真不知道。
餘老爺子抽著眼袋，一臉敬重的道：“當年抗美援朝結束後，一支誌願軍過來了，就駐紮在那裏！”
餘會非不解的道：“駐紮在那，跟我們在這有什麽關係麽？”
餘老爺子搖頭道：“他們都得病了，一種誰都治不好的病。傳染病，誰過去誰死。他們將自己封鎖在了樹林裏……”
說到這餘老爺子吐出一口濃煙，煙霧繚繞在小屋子裏，讓陽光都昏暗了幾分。
“他們為了不傳染給別人，放棄了最後治療的希望，集體坐在樹林裏唱著軍歌走的。聽說，當時村民們想要給他們送一口吃的，都被他們拒絕了。用他們的話說，糧食得來不易，他們吃，浪費了。
有村民跪在那，求他們吃。
他們就跪下，磕頭，求村民離開。
村民不走，磕頭不止。
若是靠近，開槍自殺……”
說到這，餘老爺子的聲音哽咽了……
“他們是戰場上的英雄，也是戰後的英雄。
奈何那一場病，哎……
當時為了給他們收屍，不少村子裏的人都是寫了遺書後，自發的衝上去的。
那一群，有些人就沒回來了。
李老板的父親就在那群人當中，他尋找了這些人二十多年。
找到後就投資建造了這座公墓……
我當年之所以留下來，就是在這守護那些先烈。
畢竟他們躺在這裏，四下無親的，總得有人照顧吧？
他們用鮮血和生命，給了我們現在的生活。
我們這些活人，總得回饋點吧？”
“這事兒政府知道麽？”餘會非問。
餘老爺子搖頭：“知道，所以這塊地才能批下來，否則你也不看看咱們這窮山僻壤的地方，怎麽可能給你弄公墓？
每年都有人過來祭拜，但是因為這裏是商業公墓，政府也不好安排人來接手。
再說了，咱們這窮地方，政府接管，未必有李老板照顧的好。
也有人提出過給這些英雄移走，但是最終還是放棄了。
因為他們到底是那支隊伍，其實包括李老板，都不確定。他甚至都不確定自己父親是不是真的在其中……
什麽都沒留下，大家什麽都不知道，往哪遷啊？還不如留在這呢。”
聽到這裏，餘會非當時沉默了。
他本以為自己爺爺留下來就是因為人老了，任性。
到了那時候，他才知道，不是人老了任性，而是作為一個後來者，對於先烈的尊重，選擇了留下來。
他爺爺，其實也是個英雄。
一陣風吹過，餘會非打了個激靈，從回憶中清醒了過來，對著墓碑笑道：“本以為你走了，我就再也不用經常來這墓園子了……現在看來，我這輩子怕是也走不了了。”
說完，餘會非回去找了鋤草的工具，以及抹布和臉盆，打了一盆水後，開始一個墓碑一個墓碑的擦著，擦完了就開始人工除草……
深秋時節，這大山裏紅葉漫天，大風一吹，總有樹葉飛進來。
要打理著墓園子也是一件十分麻煩的事情……
若是以前，餘會非絕對無法安靜的打理這些東西，但是經曆過許多事情後，餘會非的心忽然就平靜了下來。
安靜的打掃著這裏的一切，臉上盡是恬淡的寧靜之色……
或許，他打掃的不僅僅是墓園，還有他心中的那片田吧。
等傍晚的時候，牛頭馬麵無比興奮的來到了餐桌前。
餘會非道：“啥事啊？這麽高興？”
牛頭嘿嘿道：“這兩天我們偷偷的進山裏巡視了一圈，終於找到了合適的下手目標了。”
餘會非這才想起來，崔玨之前說過要幫他修葺、改造這四合院的，讓他更加符合鬼神的氣質。
這幾天，黑白無常和餘會非沒閑著，他們也沒閑著，入夜就去後山轉悠。
餘會非叮囑道：“有目標是好事，但是不準破壞好樹。”
馬麵道：“放心，要說敬畏生命，我們陰神比你們人類還要敬畏。畢竟，我們每天都跟形形色色的靈魂打交道，十八層地獄都去過不知道多少次了。我們這次找的是一顆枯死的老樹……
今晚砍了它，回頭再種上幾棵樹，算是回饋大自然了。”
餘會非聽到這話，也就放心了。
等天黑透了，牛頭、馬麵以及崔玨就開始收拾東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