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小小荷
而眼前這個，正是外公安排給我的房間！我在那裏從五六歲住到二十歲，一住就是十多年！
“一定是在做夢！一定是張小嘉在作弄我！”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慢慢的爬起床，穿上了那雙僅有一片木板和一根麻繩穿起來的木屐，咯噔咯噔的往外麵走去，一邊走一邊大叫：
“嘉嘉，你在哪裏？”
“嘉嘉你出來吧！這樣一點都不好玩呢！”
這時我仍是還沒徹底睡醒，腦袋比較模糊，拖著木屐走到了大廳。
幾張長條的黝黑木凳，擺在牆邊下；正牆上掛著外太公的黑白鏡框照片，照片下擺著一個神龕，神龕上插著很多已經燒盡的蠟燭、香支……
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親切而熟悉。
瘦小黝黑的胳膊、尖削得咯人的肩膀……我摸了摸自己的手腳和身體，和七八歲時的我一模一樣，非常真實而暖和。
要不是我知道自己身在夢中，還真以為是時光倒流，自己又回到了童年的龍灣村！
“小嘉你在哪裏呢？做點吃的吧，我肚子餓了！”
我叫了幾聲，也沒聽到張小嘉的回應。
也不知道張小嘉為什麽會讓我做這樣的夢，也許這個夢是我自己發的。我覺得張小嘉肯定會來到我的夢中。
我一邊叫著，一邊走到了大門口。大門口的門檻旁邊，有兩隻花崗岩門腳。我蹲了下來仔細一看，上麵有我小時候用土塊畫出來的小花、小雞小鴨等，筆跡清晰而笨拙稚氣，就像是剛剛才畫出來的一般。
“小嘉我好餓，你快讓我醒過來吧！”
抬頭遠遠望去，我就看到了青紗一般的綠野，田裏禾苗正在茁壯成長，青油油的一片。更遠處便是奔騰流淌的龍灣河！
“這夢也太真實了吧？”我揉著眼睛，打了個嗬欠，空氣清新得讓我有一種要流淚的感覺，混雜著鄉間草木發芽時的氣息，還有遠處飄來的牛糞的味道。
大門口前是一片開闊的平地，平地的角落裏長滿了野草，中間卻是鋪了一層細沙，上麵還有沙土堆成的星星、野花等圖案。
平地的四周，有好記棵高大的龍眼樹、荔枝樹。其中兩棵龍眼樹之間，架著一根晾衣的竹竿，上麵已經晾了好幾件小孩子的衣褲，都是非常破舊，打滿了補丁。那衣褲還有些潮濕，就像是剛剛晾上去的一般。
隨後我就看到了一條人影，讓我心頭猛的一震，差點大叫出聲來。
那條人影瘦小而單薄，穿一身土布衣裳，梳著兩根小辮子，可見她是個七八歲大的小女孩。遠遠看去，小女孩就像一根柴棒般幹瘦。
此時小女孩正在晾著衣服，聽到我不停的叫喚後，就轉過了身來，皺著眉頭罵我：“蘇峻，你叫什麽叫？什麽嘉嘉，你是睡迷糊了吧？”
“小荷，原來真的是你！”
我看著那小女孩，怔怔的掉下淚來。
此時的小荷，瘦得皮包骨，麵有菜色，下巴就像尖錐一般能紮人，隻是一雙大眼睛烏黑閃亮的，滴溜溜的轉著，很有生氣。
“蘇峻你睡傻了？連我都認不出了？”
小荷有些驚訝，放下手中的衣服，走了過來，用瘦巴巴的小手掌摸摸我的額頭，疑惑的道：“難道是發燒了？不過又不像啊！”
這一年的我應該是8歲，小荷比我大一歲。但是9歲了的小荷，站在我麵前，個子還不到我額頭。她穿一身破舊的嬰兒一般款式的上衣，都顯出了肋骨，小胳膊小腿瘦得跟枯柴沒什麽區別。
我本來就相當瘦了，小荷更是瘦得像一根柴。
這其實還是要怪外公陳驚龍，他本來是有條件讓我們的生活過得很好的。
但他那時卻不想讓我們過上好日子，他讓我們六七歲就開始就自力更生，洗衣掃地劈柴做飯，統統自己動手。
而且他還隔三差五的就離家出走，跑到外麵去，最少也要大半個月才回家一趟。他留在家裏的柴米油鹽也不多，僅僅夠我們吃一頓飽飯，每天還要到外麵去挖些番薯、野芋頭等回來充饑。
“你們現在吃點苦、挨點餓不要緊，長大後就不用吃苦挨餓了。外公這是為你們好，你們長大後會理解外公的用心的……”
外公不止一次對我和小荷說過這樣的話。不過那時我們我們還小，懵懵懂懂的，也不明白外公這話的深層含義。不過還是聽懂了，外公是不打算給我們飽飯吃，米就那麽多，讓我們自己想辦法填飽肚子。
兩個七八歲的小孩子，米飯吃不飽，倒是練成了一身到野外去挖番薯掘野芋采蘑菇的本事。
我們知道哪裏的野生番薯最多。找到番薯地後，一眼看那番薯藤的老嫩粗幼，就能判斷出，哪種番薯藤下麵可以挖出大番薯。
這種本事，都是村裏一位好心的老人，名叫民伯的，教給我們的，而我和小荷卻把這種本事練得爐火純青、青出於藍。
為此，我和小荷雖然米飯不夠吃，但也總算餓不死。隻是每天都是些白飯、番薯充饑，營養缺乏，長不出肉，想不幹瘦都難。
看著眼前顯出關心神色的小荷，那不到巴掌大的小臉青灰泛黃，就像曬幹的菜葉。
眼前的小荷，雖然隻是夢境，但也是栩栩如生，真實無比。我心頭一陣酸痛，不由得張開手臂，一把就抱住了她，放聲大哭起來：“小荷，太好了……小荷……”
能夠見重返小時候，見到小時的小荷，也算是圓了我的一種心願了。
小荷被我抱住後有些發愣，小臉顯出一抹羞澀，然後猛的推開了我，大罵起來：
“我說蘇峻，你幹什麽？是不是鬼上身了？嗯，發什麽神經？”
我控製不住地還是有些抽噎：“小荷，我餓了，真的好餓！”
小荷沒好氣的橫了我一眼，笑罵道：“好吃懶做的大懶蟲，整天就知道吃吃吃！不過我現在太累了，劈了一大堆柴，還洗了一大桶衣服！誰像你啊，整天吃飽了就知道睡，睡醒就喊餓！”
她用手戳著我的腦袋，那教訓我的語氣和字句，跟小時候一模一樣。我的心頭一陣暖流湧過，看著她一副小大人教訓我的神態，忍不住嘻嘻笑出聲來。
“傻子，你還笑？我罵你還笑得出？是不是把我的話當做耳邊風？”
小荷更加生氣了，一隻手猛的就揪住了我的耳朵，用力擰了一圈，繼續大罵：“你這混蛋，怎麽教你都改不了，真是個蠢豬！”
八歲的小荷，雖然枯瘦如柴，但一雙手力氣大得很，幾乎比得上一個成年人。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力氣會這樣大，大概是天生的。
總而言之，由於小荷力氣太大，每次打架我都是打不過她的，唯有任由她欺負。小時候的小荷，都成了我噩夢中的小惡魔。
不過現在的小荷欺負我，我的心頭卻是感到一陣親切溫暖。隻是她的力氣真的很大啊，我的耳朵都被她揪得快掉下來了。
我趕緊連聲求饒，小荷才放過了我，氣哼哼的說自己太累了，腰酸背痛的，讓我幫她揉揉肩。
幫小荷揉肩捏背，必須是力到好處，不能輕也不能重，否則就會被她痛罵甚至暴揍。幸好我的拿捏技法也沒有生疏，小心翼翼的揉捏著她那幹巴巴的肩膀，倒也讓她相當滿意，愜意的閉上了眼睛。
她的肩膀瘦得沒有半兩肉，瘦骨嶙峋。想到這麽一副小小的身架，卻要承擔起整個家的活兒，我就忍不住一陣心酸，眼淚就撲簌的滾了下來，滴在了她的肩膀上。
小荷轉身，看到我哭得挺可憐的，就忍不住歎了口氣，皺著眉頭說：
“好啦，餓你一會兒，你就哭鼻子的，真拿你沒辦法。現在就帶你去挖番薯回來焗啦！”
我忍不住發笑，眼前的一幕實在太真實了，特別是小荷說話的神態、語氣，真實無比，一點都不像在做夢的樣子。
難道，我真的不是在做夢？
“小荷，我要咬你一口！”說著我就在她肩膀上用力咬了一下，還傻乎乎的問：“疼嗎？”
小荷疼得蹦了起來，把我摁住了一頓好揍：“疼嗎？你說疼嗎？”
她的力氣確實很大啊，把我揍得那疼痛入心入肺的。真的好痛啊！
“慢著慢著，為什麽我被揍得這麽疼，卻沒醒過來？眼前的夢境仍是沒有消失！”
我心頭立即就震驚了。為了更體驗到更巨大的疼痛，我狠狠的咬了自己的手臂一口，幾乎咬出了血，劇痛讓我殺豬般嚎叫了一聲。
還是沒有醒過來！仍是在夢中！
夢中隻有我和小荷，並沒見到張小嘉的身影。
“難道，我真的是已經回到了小時候，從冷血殺城直接穿梭了時空，回到了龍灣村？”我不由得怔怔的發愣起來。
“瞧你那點出息，稍稍餓一點你就哭鼻子了，愣頭愣腦的，自己咬自己，你餓糊塗啦？”小荷沒好氣的打了我一下：“好啦，先煮點粥給你！”
小荷說著就走進了走進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