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隻是聊天……

以侵入巴蜀、並多次試圖攻下西南諸州的苗軍為目標的戰爭,在天下兵馬大元帥寧江的推動下,高強度的運轉著,對於寧江來說,這是一場明年三月之前,必須結束的戰鬥,任何試圖阻擋這一進程的人,都會被毫不客氣的掃平。

戰爭原本打的就是後勤,除了運往八方鎮的各種火器,還有各種必須的軍資和糧草,為了籌集這些,朝廷和官府的效率必不可少,也正因此,在新任左仆射和天下兵馬大元帥的強勢之下,每天都有人被轟出朝廷,甚至於……與左相發生爭執,然後被直接找了個理由殺害的臣子也是有的。

這樣的事情,也引起了一些心向君權的忠臣的不滿,這些忠臣,與南方的國子學府——崇聖院為據點,每日裏展開的,就是對左相的批判。

“前些日子的誓師大會,陛下與寧江一同出城,犒賞三軍,軍民齊呼萬歲,你們猜怎麽的?你們猜怎麽的?”一名老者手中拿著聖賢書,氣得發抖,“寧江那廝,竟然先天子一步,策馬而出,朝諸將士高舉雙手……目無君上,不知羞恥,不知羞恥!”

這老者名為孔德,乃是文聖之後裔,此刻談起這些日子以來,那寧江把持朝政、攝威擅勢之舉,臉色蒼白,恨不得把手中的聖賢書化作利劍,朝那姓寧的小子狠狠的擲去,劈他一個血流滿麵。

在他身邊,其他人也盡皆搖頭歎息,直歎禮樂崩壞,人心不古。

卻也有一人說道:“寧江終究是讀過聖賢書,中過狀元的,是我們儒家弟子,如果能夠與他好好談談,也未必不能說服他,以他之能力,若他肯輔佐君上,振興儒教,則是我儒門之幸。”

孔德道:“蕭老,你有所不知,這寧江,雖曾高中狀元,但從一開始,就與那些江湖人為伍,名為儒生,實為儒門之敗類。”

那人卻道:“還是要去跟他談談,好好跟他談談。”

這個老者,喚作蕭鶴,與寧江卻算是有些淵源的。那個時候,寧江高中狀元,進入皇城北麵的天壇,有三位大儒手持天人三策,領他拜聖祭天,這位蕭鶴蕭老就是其中之一,如果以儒教的說法,他也可以算是寧江的師長之一。

此時此刻,雖然孔德等人力言寧江之無恥,蕭鶴卻終究還是寄著一絲希望,不管怎麽說,寧江也是儒教出身,如果能夠說服寧江,重振儒道,則大周有救,社稷有救,蒼生有救。

寧江所在的左相府,位於臨安城的南區。

雖然是左相府,實際上,已經等同於獨立於朝廷之外的小朝廷,府外車水馬龍,來來往往的人員,幾乎一日不曾斷過。

此時此刻,薔薇湖一帶,戰事恐怕已經開始爆發,而對於戰場上的具體細節,寧江並沒有去管它。他所做的,就是集中起整個南方所能夠集中的一切力量,讓前線作戰的紅巾軍和威遠軍等,不再有後顧之憂,至於具體的作戰細節,交給遠方的紅娘子和百子晉去調度就好。

通過這大半個月裏,幾乎沒有停歇的努力,朝野上下,一切都在按著他所設定的軌跡進行運作。在這個過程中,他自然也是殺了一些人,得罪了更多人,同時也被許許多多的人在暗中咒罵,但他並不在乎這些,在他的強勢之下,平苗滅蠻的戰爭,成為了此刻誰也擋不住的大勢,就像是滾滾向前的車輪,從一開始的被他推著走,到現在如同下坡一般的不斷滾動。

整個南方,已經沒有誰可以抵擋他所營造的大勢。

“你這般做法,也不怕哪一天會粉身碎骨?”這一日裏,在外頭昏天暗地的忙碌著,此刻終於得閑,回到臨安的甘玉書向他問道。

“無妨!”寧江搖扇道,“等這一切忙完,我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留你們在這粉身碎骨。”

“我靠……為什麽我覺得你這話是認真的?”甘玉書沒好氣的翻個白眼,“還有,你不覺得這天氣有點冷嗎?你搖扇子做什麽?”

“很冷嗎?”寧江放下折扇,“忙了這麽多天,總感覺體內有一股火沒有散掉。”

“要不……一起到花船逛逛?”

“我就不去了!”寧江揉了揉肩頭,“我對花船那種地方一向沒有太多興趣,等一下到自家後院清清火就是了。”

“我說,宋弘的女兒寶桐公主,是不是被你金屋藏嬌,藏在了後頭?你不會已經把她睡了吧?”

“這個……真不是我的錯,那個時候我一回屋,她就已經在我床上了。”

“你這個人渣!”甘玉書起身道,“罷了,罷了,你去壓你的海棠,我去逛我的花船,難得悠閑,難得悠閑啊。”

“我說,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找個真正對你有情有義的姑娘家娶了?在那種風月場所,終究沒有多少真情實意啊。”

“免了!”甘玉書笑道,“情情愛愛,譬如朝露,緣來即止,緣去即散,如此才堪稱快活……”

說話之間,孫紫蘿走了進來:“公子,國子學那一邊,說明日有經筵舉辦,特來邀請公子前去赴會觀禮。”

寧江冷笑道:“國子學?我還以為那些老頭子整日裏,除了舉著聖賢書批判我,已經沒有其它事可做了,原來還有經筵啊?”聳了聳肩:“幫我推了吧……”

“等等!”甘玉書看向他,道,“說起來,我最近研究儒學,思考聖賢經義,有了全新體悟,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去國子學跟大家探討一番。反正要事也處理得差不多了,你我明天何不一同到崇聖院那般走一遭?”

“你?研究儒學?”寧江忍不住失笑道,“且不說這些日子,你忙裏忙外,好不容易有點空閑,全都浪費在花船上了,哪來的時間研究儒學,就你的所做所為,也不像是有心思研究儒家經義的人,在這方麵,哪怕是子晉都比你正經一些。”

“喂喂,不要小看人好不好?如今多事之秋,百家爭鳴,正是我輩青史留芳之際,連子晉都成了新崛起的兵家之代表,我又怎能落後?道家、墨家……這些我都是沒什麽興趣的,倒不如繼續搗鼓儒學,說不定將來還能混個聖賢當當,再說了,國子學裏的那些老頑固,最近都在研究那什麽慈學,誤人子弟,國子學裏的學生,好歹也是各州各府送上來的英才,這般下去,早晚被他們教廢,對了,北方的善公主最近有一句名言,路線錯誤,知識越多越反動……我覺得有必要去國子學一趟,把我最近對儒家經義的研究成果拿出來,與國子學裏那些可愛的師弟分享一下,讓他們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儒家大道。”甘玉書取出一張蜀箋,“對了,這是我這段時間的研究成功,你看看?”

寧江接了過來,攤開一看:“我靠,你是認真的嗎?你這是從哪家花船的姑娘身上想出來的?你就不怕那些大儒來揍你?”

“我怕、我怕他們不來揍我!”甘玉書發狠道,“為了將來能夠當聖賢……拚了!”

“罷了,國子學的風氣,也的確是需要改一改了。”寧江起身道,“明天我就跟你去走一遭吧。”

兩人相視而笑,拱手告辭,甘玉書出府而去,寧江也到後院去了。

後院的一隅,此時的寶桐、紅蝶、皇甫鷺三人正一同躲在被窩裏,喁喁細語。

初冬的天色暗得很快,此時不過就是晚飯過後沒有多久,窗外就開始暗了,天氣較冷,三個人也沒有什麽事做,幹脆便一同躲在被窩裏,說話聊天。這對她們三人來說,早就已經是習慣的事。偶爾在被中打鬧,便是一通清脆的笑聲。

小春和小夢兩個姐姐,都已經回到會稽山,重新閉關修煉去了,因為那處遠比臨安安全,紅蝶的母親也被送了過去。紅蝶本來是想要跟去的,不過最終還是因為不放心寶桐一人,再加上暗地裏,其實也很想留在那人身邊,於是就與小鷺一同,跟著寶桐又回到了臨安。

寶桐也並不願意再回到皇宮,再加上,已經跟那個人有了肌膚之親,豆蔻年華的少女,心思不免都放在了情郎身上,於是便在這裏住了下來。隻是,雖然居住在這裏,但是大部分時候,三人其實都沒有什麽事做,到了臨安之後,那個人忙得一塌糊塗,簡直就沒有空閑。

隻是這一次,方自打鬧了一陣,就聽到門簾揭起的聲音,三個少女不由得一同抓著被沿,抬頭看去,緊接著便看到了手握折扇踏步而入的青年。

踏步而入的青年也沒有想到,紅蝶和皇甫鷺也在寶桐的房間,而且這麽早,三個人就已經開始睡去,也多少有些錯愕。紅蝶和皇甫鷺卻是一下子紅起了臉,她們根本沒有想到他會進來,畢竟這些日子,她們連他的影子都難以看到。

三個少女,一同睡在底層隔空的漂亮隔板上,底下墊著厚厚的墊被。外衣幾乎是在邊上亂扔著,半抬身子的時候,還能看到她們光滑的肩膀。

青年搖著折扇,雖然已經開始入冬,但總感覺今天好像有一股難以消散的火熱。他笑道:“你們在做什麽?”

“就是在聊天。”寶桐抓著被子,臉蛋也像身邊的兩個妹子一樣紅,天都已經黑了,他在這個時候來找她……

寧江想了想,幹脆走了過來:“我可以跟你們一起聊麽?”就這般脫了外衣,也往被窩裏鑽,剛好鑽在寶桐與紅蝶之間,他道:“你們放心,我不會碰你們,反正沒什麽事做,就是聊聊天。”

沒有想到他這般大膽,紅蝶的連更加的紅,原本就隻穿了一件肚兜,感受到男人那燥熱的身體,對自己嬌軀的摩擦,仿佛連被裏的溫度都升高了許多。

鷺小姐兒聽他這般說,於是放下心來,半趴在寶桐姐身上,天真的道:“聊天就聊天,不許碰我們,你自己說好的,不許耍賴!”

寧江保證道:“放心,真的不會碰你們,就是聊聊天。”

於是紅蝶和鷺小姐兒就放心了……

第二日早晨,寧江與甘玉書一同騎著馬,走在前往崇聖院的路上。

甘玉書扭頭看向一直搓著太陽穴的寧江:“出了什麽事?看你一副沒睡好的樣子,你不要告訴我,你昨晚消火消了一夜?”

寧江長長的歎一口氣:“我隻是在反省,反省自己犯下的錯誤。”

甘玉書笑道:“你居然也會承認自己犯錯?哈,這真不像是我們的寧大才子,不如說來聽聽,到底是什麽樣的錯誤?”

寧江左手策馬,右手緊緊的一握折扇:“實在是……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算了……我還是不聽你說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總感覺你現在的樣子非常欠揍。”

寧江抬起頭來,看著兩側的屋簷上結起的冰柱,看來昨晚降過一場霜,不過昨晚被窩裏實在太暖太熱,感覺就像是春天到了一樣,對於外頭的天氣,他也沒怎麽去注意。

唉,這段時間,自控力實在是差了很多,看來以後應該要好好的約束一下自己了。另外,寶桐和紅蝶還好,她們畢竟已經沒了父親,以後恐怕也隻能跟他,倒是小鷺……以後得好好找個機會跟她父母解釋一下。

話又說回來,這好像也不能怪我,那種情況下……隻要是男人都會犯這樣的錯吧?

兩人帶了一些隨從,一同穿街過巷,直至來到了崇聖院。

作為南方國子學府的崇聖院,這一兩年裏,也在不斷的擴建,此刻從外邊看去,華美威嚴,蔚為壯觀,院內書聲琅琅,偶有喧嘩。所謂經筵,原本是大儒又或翰林為帝王講論經史的禦前講席,後來隨著儒道大盛,漸漸的,發展成大儒於國子學開講、天子或太子前來旁聽的象征性禮儀,以示皇權對儒教的尊重。

隻是,隨著儒道的崩潰和半壁江山的喪失,南方的國子學,雖然也舉辦過幾次經筵,但都沒有引起太多的重視。此時此刻,兩人一同策馬停在崇聖院前,抬頭看著正門上方那金光閃閃的匾額。

甘玉書欣慰的道:“等我這儒家新學一出,馬上我就要做開宗立教的聖賢了。”

寧江道:“我更確定的是,你馬上就要挨揍了……哈,儒家新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