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燁視線一直注視在她臉上,“怎麽沒處理掉?”

“我想…我本來想去打掉的……但是醫生說……醫生說我再打的話可能以後都沒辦法生孩子了……”

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真的委屈,說到這的時候陳佳敏哭得更加厲害,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地往下掉。

“哎…”

盡管隔著一道玻璃門,但蔣燁這聲長歎還是清清楚楚地落入了所有人耳中,“你平白無故鬧這一出,是打算讓我怎樣?”

好像這個孩子的出現是不應該的,他打斷了蔣燁的計劃,拖了他的後腿,令他心生厭棄。

門內的男人看上去有些不悅,“你現在打算如何?”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還故意瞞著我?是不是準備偷偷生下來?”

“我……”

“回答我,是不是打算偷偷把孩子生下來?”蔣燁突然抬高音量,寒涔涔的麵孔被店裏的燈光一照,顯得更加猙獰。

陳佳敏抖得不行,也哭得更加厲害。

葉千橙實在看不下去了,往前湊了兩步:“喂你還是人嗎?這是你女人,她現在肚子裏懷了你的孩子,你不想負責任就算了,怎麽還有臉說出這種話?”

“哪種話?”蔣燁輕飄飄地反問,“說我不要這個孩子?那你問問她,你自己問問她,她拿什麽證明肚子裏懷的是我的種?”

葉千橙有些啞然,轉過身去看了眼陳佳敏,後者眼神閃爍不言語。

“嗬,看到沒有?恐怕連她自己都搞不清肚子裏懷的是誰的野種?”

“你放屁!”陳佳敏突然抬頭頂回去,“我肚子裏懷的就是你蔣家的種!”

“我的種?”

蔣燁突然笑嗬嗬地回頭看了眼身後,“聽到沒,我蔣燁有後了?”

身後幾個同夥相繼附和,“恭喜蔣少!”

“恭喜!”

恭喜?

“我呸!”蔣燁突然朝旁邊狠狠唾了口,“千人睡萬人騎的臭婊子,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麵幹的那些破事?還我的種?我怎麽可能允許我的兒子從你這種破爛貨的肚子裏爬出來!”

明明上一秒他看上去還算正常,可是下一秒眸中生戾,整個人變得凶悍無比。

陳佳敏僵了兩秒。

她臉上已無血色,看上去憔悴得很,可那一瞬間首先感受到的不是屈辱,而是恨。

漫天漫地,深入骨髓的恨。

“蔣燁你個魔鬼,王八蛋!”陳佳敏衝上去拍打玻璃門,“是誰讓我變成這樣?全都是你,是你讓我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是你讓我再也生不了孩子,是你,全都是你!”

像是被激怒或者情緒繃到了某個極端,整個人突然變得歇斯底裏。

眼看玻璃門被敲得梆梆響,蔣燁往後退了兩步,“神經病,瘋子!”

“你才是神經病,你才是瘋子,你說我千人睡萬人騎,可你呢?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有精神分裂症,說白了你就是一個把自己藏在黑暗角落裏不敢出來見人的可憐蟲,變態狂!”

陳佳敏受了刺激,拳打腳踢地往門上招呼,大概是動靜鬧得太大了,綁在椅子上原本聳拉著腦袋的梁楨突然動了動。

鍾聿的目光始終追在她身上,見她有動靜便拍著門喊。

昏迷的梁楨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起頭來,兩人目光隔著一道玻璃門匯集,鍾聿看到她額頭上有傷,抬腿就往玻璃門上踹。

當時站在梁楨旁邊的兩人見勢不對勁,連拖著綁她的椅子就往後麵收銀台的方向退,於此同時有人在裏麵往下落卷簾門。

“蔣燁,你有種出來,我們當麵談!”鍾聿踹著玻璃,鋁框被震得當當響,可是裏麵的人卻無動於衷。

卷簾門是自動升降,需要一個往下落的過程。

梁楨已經醒了,卻被人拽著頭發連椅子一起往後拖拽,額頭那道口子的血已經凝固,連同劉海糊到了一起。

鍾聿覺得千刀萬剮不過如此,太痛了。

“蔣燁,你有什麽仇怨衝我來,你他媽衝我來!”他試圖用手托著門不讓他往下落,可是無濟於事,很快卷簾門還是落到了底,裏麵的燈光連同裏麵的人一起消失在視線中。

鍾聿的拳頭一下下砸在門頁上。

那一刻的絕望猶如寒流滅頂。

“你冷靜點,你給我冷靜點行不行?”旁邊葉千橙終是看不下去,把幾乎發狂的鍾聿拉到了一邊。

藏在不遠處的高博見狀跑過來。“什麽情況?”

鍾聿用手揉著臉一遍遍在門口空地轉圈圈。

“談不攏,裏麵的人就是個瘋子!”葉千橙接話。

“自己女人孩子都不管嗎?”

“他說她肚子裏懷的不是他的種!”

在旁邊快要嚇傻的陳佳敏已經不哭了,此時連口大氣都不敢喘。

“不是他的種?”高博唾了聲,“還真是狼心狗肺的東西!”

“誰說不是呢,不然也不至於綁個女人!”葉千橙說。

“高隊,那現在怎麽辦?”老李帶了幾個人也走了過來。

高博看了眼快要瀕臨奔潰的鍾聿,想勸兩句,但覺得這時候所有的安慰都無濟於事。

此時雪下得更大了,已經有了遮眼之勢。

“這麽一直強著也不是辦法啊!”老李又開口。

高博重重歎了聲,“狙擊手都就位了?”

“對,就位了,三點鍾方像和六點鍾方向各一架,但是得讓裏頭的人先開門。”老李回答。

“隻要裏麵開門你們就能救人?”原本快要奔潰的鍾聿突然開口問。

高博看了他一眼,“原則上是這樣!”

“原則上是這樣?”他又揉了下凍僵的麵孔,“我必須要百分百把握,你們有沒有百分百把握?”

老李跟高博相互看了眼,後者回答:“這種事誰也沒有百分百把握吧,但是雙方一直這麽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更何況還是在你前妻已經受傷的情況下!”

鍾聿用手刮著嘴唇。

他不清楚梁楨到底哪裏受了傷,但是她衣服上沾了很多血跡,看著很嚴重。

不能再拖下去了,越拖梁楨越危險。

“我想辦法讓他們開門,但你們得保證我太太必須安然無恙地脫身!”

高博抹了下鼻子:“我盡量!”

老李,高博和另外幾個隊員退到一邊去,現場部署了一下,都是訓練有素的巡捕,很快就安排好了。

各自又全部散盡,躲到了暗處,朝鍾聿比了個ok的手勢。

葉千橙問:“你準備做什麽?”

站在風雪口的男人沒回答。

“回答我,你是不是準備用自己換人質?”

“不要,你千萬不要!”一直沒說話的陳佳敏突然衝上來,“蔣燁把你視為眼中釘,如果你落到他手裏他他絕對不會讓你活命!”

“是啊,你冷靜點,就算他真的答應拿你交換梁楨,也根本解決不了問題!”葉千橙顯然也不讚成他的做法。

“那你覺得現在這種情況怎麽做才算合適?”鍾聿反問,“讓我別管別問,眼睜睜看著她在裏麵受罪?”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希望你能夠再考慮一下,畢竟……”

“她受傷了你沒看到嗎?她衣服上都是血!蔣燁恨的人是我,這件事從頭到尾都跟她無關,可是現在她卻因為我被綁架,你叫我怎麽冷靜,怎麽冷靜?”

他可以蹲地上排幾千張多米諾骨牌,也可以花七八個小時將數千個小插件拚裝起來。

他其實真不是沉不住氣的人,可是這麽多年修煉出來的道行在麵對梁楨的時候全部歸為零。

他隻要一想到她絕望的痛苦的眼睛,整個人就好像要發瘋。

“把她送車上去!”鍾聿朝葉千橙示意。

葉千橙歎口氣,去拉陳佳敏:“走吧!”

“我不走,我要在這陪他一起!”

鍾聿總算轉過去了看了她一眼,陳佳敏眸底生光,“你聽我說,你真的不能……”

“滾!”

“你不能…”

“滾!!!”

於鍾聿而言,好像多看她一眼都覺得惡心。

陳佳敏被吼得愣了兩秒鍾。

“行了走吧,別在這給自己惹沒趣!”

最終陳佳敏還是被弄走了,走的時候一步三回頭,雪地中那個男人站在鐵門前麵,周邊是一片廢墟,店門口吊了盞白熾燈,影子與地上的雪好像融到了一起。

不知為何,陳佳敏的眼淚又開始淌個不停。

“蔣燁!”鍾聿再度敲門,比之剛才換了副明顯沉著的聲音,“你恨的人是我,沒必要綁一個無辜的人,況且她已經受傷了,雖然我不清楚她傷在哪裏,但她一個女人,體質本來就弱,如果有個閃失對你隻會更加不利,更何況走到這一步你無非就是想脫身,那不如這樣,你讓她出來,我跟你走,出國還是哪裏,我保證你能安然無恙地脫身!”

“……雖然我不清楚我們之間到底存在什麽深仇大恨,但你僵在這也解決不了問題,況且這隻是我跟你之間的事,沒必要牽扯這麽多無辜的人……”

鍾聿沉住氣,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起初裏麵沒動靜,但漸漸就有了說話聲,起初隻是小聲的議論,後麵便是爭吵和辯駁。

說到底鍾聿跟蔣燁不過是私人恩怨,真走到這一步也有被逼的成分,即便他本人有破釜沉舟的勇氣,可是跟他一起的那幾個男人似乎被鍾聿打動了。

何必位了別人的私人恩怨葬送掉自己的人生。

“你真的願意用自己換這女人!”裏麵總算有人回了句。

“對,你讓她出來,我進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