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梁楨計劃帶豆豆來港城玩,提前買了機票辦了通行證,卻沒當即訂酒店,以為春節期間不會有很多人赴港,直至臨行前幾天在網上訂房間才發現很多酒店都已經爆滿。

她一個人帶個孩子,要考慮交通,考慮環境,還得考慮周圍配套設施,最後選來選去才選了現在這間。

當時看網上評論很好,她看照片也覺得環境不錯,內部裝修偏文藝,是她喜歡的類型,可到了現場卻被現實狠狠扇了一巴掌。

兩千多一晚的房間,內部麵積就跟內地300左右的快捷式酒店差不多,床也不大,看著並沒有兩米,幹淨倒算幹淨,裝修風格也確實有其別致的地方。所以麵積小一點梁楨也忍了,畢竟港城物價高,寸土寸金,不能跟內地比,但令她覺得很不舒服的是它的地理位置。

網上顯示尖沙咀XX大廈,她當時以為整棟大廈都是酒店。到那邊才知道酒店隻占了其中兩層,其餘樓層還有辦公室,診所,各種事務所等,電梯也全部都公用,這就意味著誰都能進入酒店鄰域。存在很大的安全隱患。

此時早晨五點左右,門鈴突然響起來,首先可以排除是酒店服務生敲門,其次她在港城也沒朋友或者親戚,不可能是熟人。

梁楨心跳加速,擱平時她不至於害怕,但現在豆豆在,她在這地方也沒什麽人可以支應,孤兒寡母如果真遇到了什麽事,後果可想而知。

此時門鈴聲已經變成了拍門聲,可見對方已經不耐煩。

梁楨踮著腳走到門口,透過貓眼往外瞅了瞅,卻隻看到黑乎乎一片,像是貓眼被什麽東西堵上了。

她重新回到房間,拍門聲已經吵到豆豆了,小家夥皺著眉在**翻了兩個身,但並沒完全醒。

梁楨查看四周,也沒找到什麽可以拿來防備的工具,突然想起來自己箱子裏還有小半瓶"防狼噴霧"。

她以前在愛佳賣二手房,帶客戶看房的時候碰到過幾次"色狼",自己長了心眼就在包裏常備一瓶防狼噴霧,用得還剩一點,她這次出門的時候順手就扔在了箱子裏。

門外的敲門聲還在持續。

梁楨從箱子裏翻到那隻小瓶,緊緊握在手裏,壓住呼吸走到門邊。

"誰?"

"我!"一道沉沉的聲音,聽上去還裹了幾分嘶啞和無力。

梁楨又朝貓眼看了看,這回不是黑乎乎一片了,隱約能夠看到一個聳拉的腦袋。

鍾聿?

梁楨覺得不太可信,他不可能在這裏,無奈走廊光線很暗,她看不仔細。

"你到底哪位?"她又隔著門問了一句,隨後傳來的便是一聲沉過一聲的拍門聲。

"幹什麽呀天還沒亮就敲敲敲!"

對門大概也被吵醒了,開門叫罵,操一口內地口音。

梁楨沒法子,隻能打開門,結果還沒來得及看清人影就朝她撲了過來。

"喂!"

情急之下她沒時間反應,本能作出判斷,舉起手裏的瓶子就對著胡亂噴了一通。

對方也沒料到她手裏藏著東西,等刺烈的痛感襲來才知道躲閃,隻可惜為時已晚,雙手捂住眼睛一下跌靠到後麵牆上,場麵一度混亂。

"爸爸!"

直至身後傳來豆豆的尖叫聲梁楨才從驚魂未定中回神。她垂下舉在半空中的手臂,定神一看,還真是鍾聿!

可憐鍾聿捂住臉痛得幾乎整個縮成一團。

豆豆已經從床那邊撲了過來,"爸爸,爸爸你怎麽了?"他過去扯了下鍾聿的衣擺,但鍾聿哪還顧得上回答孩子。

梁楨短暫恍了下。趕緊過去拽下鍾聿的手,"別揉,越揉越嚴重!"遂拉著他去了洗手間,拿下花灑對著他的眼睛衝。

先用冷水止痛,衝了大概小半分鍾。

"辣椒水裏含有辣椒堿,光用冷水衝不掉,你忍著點。"說完摁住鍾聿不停亂扒的手臂。

鍾聿吼:"你要幹嘛,喂,你??臥槽啊??"一陣殺豬般的叫聲混著豆豆在旁邊幸災樂禍的笑聲,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屋裏在進行什麽非法性變.態行徑,到最後梁楨幾乎是用盡全力把鍾聿扣在了牆上,調成熱水往他眼睛上衝。不過熱水會加強痛感,她便將熱水冷水交替,如此衝了大概有十多分鍾吧,梁楨覺得差不多了才消停。

她扔了花灑,抽了塊幹毛巾給鍾聿擦了擦。

鍾聿已經痛得幾乎麻木了,又被梁楨拿冷熱水交替著猛衝了一通,昏沉沉地嚐試著彈開眼皮。

"怎麽樣?"

模模糊糊的一片景象中,首先映入視線的是梁楨明顯透著擔憂的眼睛。

她大概也很著急吧,所以折騰得頭發都亂了,身上睡衣也被水澆詩了大半,輕薄麵料貼在身上,本來就寬鬆的領口早已卸開??

鍾聿喉結上下動了動。眼珠子定在某處。

"我?好像看不見了??"

"怎麽可能!"梁楨嘴上這麽說,心裏還是很擔心的,她往前又湊了點,抬起一隻手在她眼前揮了揮。

"這樣呢,還是看不見?"

鍾聿往下悶口氣。

她靠得太近了,可以清晰聞到她身上的清香。還是從前熟悉的茉莉花味道。

"看不見??"

鍾聿邊說邊握住梁楨揮動的手臂,把它壓在自己膝蓋上。

梁楨蹙眉,"怎麽可能,那裏麵隻是辣椒水而已,要不我再給你衝衝?"她轉身準備重新去拿花灑,卻發現一隻手被鍾聿緊緊握在手中。

她掙了一下。鍾聿沒鬆,她再掙一下,他反而十指相扣,牢牢扣在了自己月退上。

"喂!"梁楨叫了聲,這才發現他的眼神不對勁。

她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了眼,猛然驚覺自己睡袍已經鬆開了,半側袖子劃了下去,路出大半個肩。

所幸裏麵還有一條吊帶群,不然全都走光了。

王八蛋!

梁楨將另一隻手裏的毛巾直接甩到鍾聿身上。

"怎麽沒毒瞎你!"

氣得她轉身出了浴室。

旁邊豆豆半懂不懂,傻愣愣看著還叉腿坐在浴缸邊的鍾聿。

"媽媽怎麽了?"

鍾聿撿起毛巾捂在自己依舊辣疼的眼睛上,"不知道,可能是覺得自己闖了禍心裏過意不去!"

梁楨聽著父子倆從浴室傳出來的對話,憤憤脫掉自己身上的睡袍,隨意拿了件外套披上,遂重新走進浴室,將光腳站在濕地上的豆豆報到**,拿毛巾給他擦了擦腳,用薄被蓋上。

"呆在這別動!"

"哦??"

梁楨安頓好豆豆之後出去將房間大門鎖上,再度走回浴室。

鍾聿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坐在那,用濕毛巾摁住眼睛。

她一腔怒火,可見他可憐兮兮一身狼狽地坐在那,眼睛腫得像隻兔子,又隻能一聲歎息。

"現在才六點,估計診所和醫院都還沒開門。你隻能先忍著!"

鍾聿嚐試將眼睛睜開,但痛感似乎比剛才更加強烈了,眼皮開開合合沒成功,倒是擠了幾滴眼淚出來。

梁楨看不過去,轉身又要走,卻被鍾聿一把拽住手腕。

"你去哪?"

他坐在浴缸邊,眼睛閉著,渾身被水淋濕,看著倒又幾分可憐勁。

"我去拿件睡袍,你先洗個澡!"

她不能這麽把他趕出去,也不能看他捂一身濕衣服在身上。

"哦。"鍾聿這才鬆了手。

梁楨出去拿了酒店提供的浴袍過來,"現在外麵商場還沒開門,你將就穿吧。"

剛才見他空手進門,應該也沒帶行李。

把人安頓好之後梁楨出去給酒店打了電話,要了兩隻冰袋過來。

很快鍾聿也洗完澡了,裹著浴袍出來。

"Rabbit,daddyisrabbit!"

激動的豆豆開始大秀英語,那幸災樂禍的模樣真是欠揍得很,鍾聿鼓著通紅的眼睛朝他瞪了眼。可豆豆變本加厲,兩條小肥腿夾著枕頭笑得在**直打滾。

鍾聿氣得抓了旁邊的抱枕就往**扔。

梁楨被煩得腦殼疼。

"豆豆??"

"豆豆!!!"

她過去抽開被子把小家夥裹住,這個季節港城氣溫還是有點涼的,梁楨怕他穿個小褲衩感冒。

"別鬧了好嗎?你這麽大聲會吵到隔壁客人!"

好說歹說才把豆豆安撫好,這個點孩子也不可能再睡了,梁楨扔了PAD給他,自己拿了冰袋過來找鍾聿。

鍾聿正坐在離床不遠的沙發上,梁楨湊近看了看,眼珠子裏紅得厲害,周圍一圈也是腫腫的,因為辣椒水的刺激眼皮子暫時還很難張開,看著確實有些痛苦。

"還疼嗎?"

"你說呢?"鍾聿沒好氣地回,"我也奇怪了,開門幹嘛要藏瓶辣椒水在手裏?"

"誰知道會是你啊!"

"你貓眼裏都看不見?"

"走廊那麽黑,我根本看不清,再說我問你是誰你幹嘛不出聲?但凡當時說個名字我也不至於朝你噴辣椒水。"

兩人各執一詞,聽上去似乎都有道理,但最終還是梁楨妥協了,畢竟自己對他造成了人身傷害。

"剛問過酒店前台了,這邊最近的診所也要到九點開門,你還得再忍兩個小時。"她將剛借來的冰袋給鍾聿,"拿這個先敷著吧,過會兒帶你去看醫生。"

鍾聿不情不願地接了袋子,躺到了沙發上。

梁楨又問:"你昨晚到的?"

鍾聿點了下頭,又改口:"不,確切說應該是今天早晨。"

梁楨:"那你行李呢?"

鍾聿:"沒帶!"

他昨晚決定來港城找她,打了輛車回去取了證件就直奔機場,所幸居然還能買到夜裏的航班。

梁楨無語,想問問他大過年跑這來做什麽,但看他那模樣又懶得問。

她去洗手間重新換了身衣服出來。

鍾聿痛苦地揭開眼皮瞅了眼,見梁楨正坐在那換鞋。

"你要出去?"

"嗯!"

"這麽早你去哪?"

"不得給你去弄身衣服嗎?不然待會兒你就裹著這件袍子去醫院?"

眼瞅著梁楨一臉不爽,鍾聿隻能乖乖又縮到沙發上,半天沒敢再吱神。

梁楨走前又叫服務員過來把鍾聿的衣服先拿去幹洗,這才背著包出門。

她也是第一次來港城,人生地不熟,這會兒才早晨六點多,上哪去給他找衣服?可是硬著頭皮也得找啊,她一路問了好些人才知道離這大概十多公裏的地方有個早市,問清地址再打車過去。

一個來回差不多一個半小時,八點半左右梁楨拎著袋子回到酒店,進門的時候鍾聿跟豆豆都坐在**,大的四仰八叉靠床頭,小的坐他腿上,一大一小拿IPAD在打遊戲。

梁楨氣得不行,"你眼睛不疼了?"

鍾聿趕緊把豆豆從自己腿上踢掉,順手扔了PAD。

"疼啊,當然疼!"他作勢捂著眼睛從**下來,拿過梁楨手裏的袋子,"衣服買到了?我看看!"

一袋子東西全被他一下倒到**。

他隨手拎了一件,花條紋的T恤。

再拎一件,紫紅色長袖衛衣。

又拎了一件,類似化纖麵料的藏青色拉鏈外套,外套裏還裹了塊紅布,鍾聿拉起來瞅了瞅,小半側褲腿繡了條大金龍的平角內庫。

鍾聿拎著那塊紅布問梁楨:"這都什麽玩意兒?"

梁楨聳聳肩,"知道你不會喜歡,但沒辦法,附近商場都不開門,就這我還是打了半小時車去早市攤上買的。"

"早市攤?"

他能穿早市攤的衣服?

他活到這歲數再差也得是品牌成衣。

現在讓他穿早市攤的衣服,還TM是帶前麵帶巨龍的??紅內庫???

鍾聿將手裏的東西扔到**。

"我不穿!"

"不穿可以,那你別去看眼睛了。"

"不看就不看,瞎了全懶你!"

"鍾聿!!!"

梁楨氣得肺都要炸了,她發現隻要是碰到他的事自己就無法控製脾氣,可轉念一想又真覺得氣憤得不行。

本來好好的計劃今天要帶豆豆去海洋館,票都已經在網上定好了,結果他一聲不吭跑過來。

行,就算是她的大意導致噴了他一臉辣椒水,可她也在盡力彌補,大早上給他清洗眼睛,再來回趕三十公裏路去找衣服。

現在衣服拿回來了,他一句"我不穿,不去醫院看眼睛",其脾氣態度真的令梁楨忍無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