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梁楨上了一個多小時網課,之後背單詞,練口語,刷題,等回過神來已經天黑了。

梁楨有時候自己都忍不住要佩服自己,身上明明背了這麽多事,網上也到處都是罵她的新聞,出門她都被迫開始要戴口罩和墨鏡,可即便是在這樣的狀態之下她居然還能沉下心來學習,且效率還高得驚人。

這時手機響了一聲,小唐的微信,梁楨劃開,一段語音。

她點開聽了一遍,主要內容是跟梁楨道歉,覺得之前給她介紹的趙律師不靠譜導致她一審輸了,很不好意思。

當時一審剛結束的時候梁楨確實有些接受不了,但這麽多天過去了,她已經慢慢接受事實,況且鍾聿請的律師肯定是頂尖的,一般律師也不會是他的對手。

"沒事,輸官司律師不是主要原因。"她心平氣和地回複了微信。

小唐那邊連續甩過來幾個抱抱親親的表情。

梁楨又不鹹不淡地跟她聊了幾句,剛放下手機,鈴聲隨之再度響起,她看了眼。這回是唐曜森。

考慮要不要接,大概猶豫了小半分鍾,那邊打了兩次,最終梁楨還是接了。

"喂??"

"錢律說你打算告你表妹?"

"對,我已經讓錢律師發了律師函。"

"她什麽態度?"

梁楨忍不住哼了下,"她還能有什麽態度,不服氣,惱羞成怒。中午剛給我打了電話過來質問。"

"那你呢,還是堅持要告?"

"對,要告!"梁楨幾乎沒有絲毫猶豫,"都是成年人了,總該為自己做的事負責任,何況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在背地裏跟我使陰招,再縱容下去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麽事。"

"我擔心的就是這一點。"唐曜森聲音有些泛沉,"上回聽你說過。你跟你表妹平時很少有接觸,照理應該也沒什麽仇怨,她卻三番四次給你使絆子,這種人心理上肯定有點問題,我怕她逼急了再對你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梁楨聽完忍不住笑,"出格的事?難不成她還能跟我亮刀子不成?"

"狗逼急了都會跳牆,也不是不可能!我想有必要雇兩個人跟著你。"

梁楨覺得唐曜森的反應也未免太誇張了點,"不會的,你多慮了。"

"可我覺得還是謹慎些比較好。"

"真的不用!"梁楨受不了被人跟著,即便是保鏢也會導致出入都沒任何隱私可言,"況且她畢竟是我表妹,就算對我再不滿應該也不至於進行人身攻擊。"

梁楨最終還是拒絕了唐曜森的提議。

掛機前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句"抱歉。"

那邊可能一時沒明白,"為什麽突然跟我說抱歉?"

"這兩天網上流出來的那些照片和新聞,應該對你也有影響吧。"

唐曜森是業界大牛,威望很高,也算半個公眾人物,被曝出這些東西從名譽來說確實也不會好看。

"影響多少有一點,但沒你想的那麽嚴重,無非是幾個平時私交不錯的朋友給我打電話八卦幾句,哦對了,老王下午也給我打過電話了,問我跟你到底怎麽回事。"

梁楨愣了下,"王教授嗎?"

唐曜森:"對。"

梁楨:"??"

唐曜森又笑了一聲,"我個人而言無所謂,所以你不需要覺得有任何壓力,但你讓錢律給我帶的話我覺得很有道理,近期我們倆確實不易多接觸,以防給對方律師再找到空子,但有一點我需要跟你說明,梁楨??"那邊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不管後麵事情會發展到哪一步,我都可以是你的依靠。"

梁楨一時不知該如何接這話,沉默了一下。

"阿姨叫我下樓吃晚飯了,有事再聯係。"

??

第二期營訓結束之後機構開始每天都有對應的網課,梁楨也沒太多時間關注外麵的事,更不再上網刷新聞。

後麵幾天她都在家悶頭複習備考,連續奮戰了幾天。

油田

隔天是沈阿姨的生日,她當時跟中介簽訂用人合同的時候要過她的身份證複印件,她記得,又念她在這邊幫自己幫了很多忙,特別是最近她忙於應考,要不是有沈阿姨照顧豆豆,她覺得自己可能沒辦法如此靜下心來學習。

為此梁楨提出要幫沈阿姨過個生日。

本來要去外麵找間餐廳慶祝,但沈阿姨不同意,梁楨想著自己最近也確實不適合出去,所以決定買菜回來在家做。

因為生日在第二天,當天晚上梁楨刷完題,看著時間尚早,商場應該還沒關門,她便想去給沈阿姨買個禮物。

住處附近前段時間新開了個商場,梁楨拿手機查了下路,披了件薄外套出門。

梁楨在商場逛了半個多鍾頭,最終選了條鏈子,讓櫃員包好。

到門口停好車,有電話進來。她看了眼,是郭兆。

"喂,什麽事?"

"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

"??"

"今天下午網課的作業你上傳了嗎?"

"還沒有,你?啊?"眼前突然冒出來個黑影,梁楨一時沒忍住輕叫了一聲。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郭兆聽見了在那邊一個勁嚷嚷。

梁楨定了定神,看清從旁邊冒出來的人,重新抬起手機。"我這邊有點事。先掛了??"遂不等郭兆那邊反應,她直接摁滅了手機。

再抬頭時原本站在路邊樹影裏的人已經走到了麵前。

剛才隔得遠,梁楨隻大概看清一個輪廓,這會兒站麵前了才清清楚楚。

紅裙子,夾趾托,幾乎快要齊腰的黑色長發披散在箭頭,兩邊道上路燈重重,不算亮的白光照在對方消瘦又毫無血色的臉上顯得更加蒼白。

這大晚上的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個人,難怪梁楨剛才要被嚇一跳。

她蹙眉,稍稍平緩了一下呼吸,問:"你怎麽在這?"

陳佳敏插著兜,放眼朝四周看了看,"來找你啊~~"最後一個"啊"字語調上揚,再配上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委實令人瘮得慌。

"找我有事?"

"也沒什麽事,就是想來問問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心裏特別爽?"

梁楨莫名其妙,"我聽不懂你什麽意思。"

"聽不懂?"陳佳敏又朝梁楨走近了兩步,幾乎是要把眼睛懟到梁楨臉上去,一雙漆黑的眼珠子瞪得渾圓。

梁楨被她這模樣弄得心裏發毛。

她往後稍退了點,"你幹什麽?"

"嗬,知道我為什麽這麽討厭你嗎?"

"??為什麽?"

"就因為你這張臉,你這張臉,看上去好像很幹淨,可其實骨子裏髒到不行。"

"??"

梁楨真是無語,氣都氣不動。

"行吧,既然你都大老遠跑來了??"梁楨笑著攏了下外套,"說說吧,你到底哪裏看我不順眼。"

陳佳敏哼笑一聲,一字一句開口:"你,渾身上下,每一個汗毛孔。每一根頭發絲,都讓我覺得--非-常-惡-心都!!!"

梁楨聽完整個人都愣了愣。

如果說剛才還能勉強笑,此時卻好像被施了咒語般無比震驚。

她看著此時眼前的陳佳敏,衝著自己頭微仰,眼珠子瞪圓,五官因為情緒激動都已經變形,雙手拳頭也都握緊在一起。

梁楨突然覺得,這不是小姑娘的一時之氣。也不是因為憤怒而對自己產生的暫時性情緒。

她能從眼前陳佳敏的眼中看到深濃的仇恨,濃到好像下一秒就能吃人。

"你??"梁楨舔了下嘴唇,"我哪裏得罪過你?"

以前即便去舅媽家接送豆豆,陳佳敏不會給她好臉色,也一直以為她是看不起自己,何至於要對自己記仇至此?

後來陳興勇出事,她又是出錢又是出力,即使那時候陳佳敏還是沒好臉色。梁楨也以為這是小女孩愚蠢的自尊心作祟。

可現在看來似乎並不像自己想的那麽簡單。

"難道隻是因為我讓律師給你發了律師函?"

可也不對啊,律師函並沒有太大殺傷力,而且都過去這麽多天了,她也沒讓錢律師再采取下一步措施,所以內心而言她也隻是想給陳佳敏一點警示的作用。

"當然不是!"陳佳敏接話,"你以為我會怕你的律師函?你想去告,你就光明正大地去告,告贏了算你的本事,可你在背後使什麽陰招?"

"我使陰招?我什麽時候對你使過陰招?"

"在網上發我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你不就是想把我名聲搞臭嗎?隻可惜我根本不在乎!"陳佳明笑得有些張揚,但大概是臉色過於白的原因,笑容漾在上麵顯得更加詭詐。

梁楨見她這模樣,根本不願意再掰扯下去。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還有事嗎?如果沒事的話麻煩讓一讓。"她挎好包打算繞過去開院門,可陳佳敏今天像是鐵了心要胡攪蠻纏。

"這就要走了啊?別走啊,我還有話沒有說完!"

她拽住梁楨手臂把人又拉了回來。

"真聽不明白我在說什麽?"

"??"

"行,就知道你會裝無辜,我他媽最看不上的就是你這張虛偽的嘴臉!當年勾引有婦之夫,說什麽為了你哥籌藥費無奈之舉,可明明是自己賤,骨子裏騷的人才會去破壞別人家庭,可麵上裝出一副清高相,當婊子還要立貞節牌坊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再說你生豆豆,勵誌能吃苦還不貪慕虛榮?我呸,你要是真的不在乎錢當年不會生下那個小雜種!放著好好的大學不去念,躲起來未婚先育當單親媽媽,你跟人說你不要錢隻要孩子,說出去誰信呢?還不是想先把孩子生下來將來好奪家產?"

"知道你這叫什麽嗎,你這叫放長線釣大魚,因為你知道隻要孩子在,將來鍾家總得給你留一份,運氣好手段再高明一點。還能爭個鍾太太當,牛逼啊,膽子大又有手腕,居然壓上自己的前程賭,這點我是真服氣,簡直是心機婊的典範!"

"還有你跟鍾聿結婚,你是真心想跟他結婚嗎?你真的愛他嗎?你要真愛他不會結了婚還在外麵胡搞,胡搞也就算了,還被人拍到照片發網上!是,我承認那次在酒吧我就是想故意整你,我要當著眾人的麵剝了你這張皮,讓所有人都看看你骨子裏有多騷多浪,結果呢,我沒猜錯吧,你不是還是跟野男人摟摟抱抱走了嗎?不如你現在告訴我,那晚喝了那杯酒之後是不是更爽?"

梁楨看著眼前一步步貼近的陳佳敏,消瘦的,蒼白的,叫囂謾罵激動到變形的這張麵孔,她後背竟冒出森森涼汗。

瘋了嗎?

她這分明不是仇恨,而是嗔,是怨,是心魔控製之下的失心瘋。

"?我就一直很奇怪,你哪裏比我優秀?沒我漂亮。沒我年輕,連學曆都沒我高,到底哪裏來的自信總是端著一副高高在上好像別人都不如你的樣子?"

"??"

"而且你還有前科,全世界都知道你十八歲就開始勾引有婦之夫,同居,廝混,高中沒畢業就搞大了肚子,自己這麽髒,到底有什麽臉跟鍾聿結婚?我就問你你配嗎?你配嗎?"越說越激動的陳佳敏雙手死死揪住梁楨的手臂。

梁楨甩了一下沒甩開。

"你瘋了嗎,放手!"

"對,我瘋了,被你們逼瘋的!"

"誰逼過你?神經病,撒手!"梁楨也來了氣,完全把陳佳敏當成了失心瘋,用力甩出去。

陳佳敏平時看著虎彪虎彪的,可從小嬌生慣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根本經不住梁楨的力道。

這一甩就被甩了出去,跌在旁邊的綠化帶上。

剛摔下去的陳佳敏愣了一秒,但很快爬起來,擼著手臂又要衝上來,就在這時梁楨身後突然跑出來兩個大漢,不問三七二十一將陳佳敏製住,雙方可能實力懸殊實在太大,所以碾壓式的過程隻花了幾秒鍾,直至陳佳敏反手被扣在背後,整個人被另外一個大漢摁在路燈杆子上。

"啊??哎,你們??你們幹什麽??你們什麽人?"被製住的陳佳敏一邊扭動身子一邊叫喚。

梁楨當時也有些沒來得及反應,可待她看清兩個大漢的長相才想起來,不就是前段時間一直偷偷跟著她的那兩個麽!

"鬆手吧。"

"這??"

"叫你們鬆手,聽不懂?"

兩個大漢互相看了眼,到底還是撒了手,肩上卸掉力的陳佳敏遂即轉過身,一張慘白的臉上目光凶狠,本性裏的倔和狠讓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但一看大漢凶神惡煞的樣子,氣焰到底還是歇了三分。

梁楨理了下剛才因為爭執而亂掉的衣服和頭發,心裏不覺好笑,這都是些什麽爛事。

"你剛才說的話我都聽明白了,隻是從來沒想過你對我的憎惡已經到了這麽深的地步,我想我跟你之間也沒必要再費喉舌解釋了。"

梁楨抿了下唇,"今天的事到此為止,後麵盡量少見麵吧,畢竟我對你也沒什麽好感!"

梁楨扔下這句話,也顧不上陳佳敏的臉色有多難看,她又掃了眼站在邊上的兩個大漢,微微沉了一口氣,按指紋開了院子的大門。

身後陳佳敏還要往上衝,被兩個大漢再度製住。

"你幹什麽!安分點??"

後麵的聲音就被大門擋住了,傳到梁楨耳朵裏的隻是一些男女罵罵咧咧的聲音。

這事雖沒有造成多大的影響,但在梁楨心裏還是紮了一根刺。

當晚她獨自躺在**,腦中浮現的都是陳佳敏幾乎懟到自己臉上的那雙眼睛,瘋狂,怨恨,甚至帶了幾分殺意,像是一把燒紅的刀子,恨不得下一秒就要刺進你肉裏。

她自覺跟陳佳敏之間並沒實質性的衝突矛盾,何至於她要這麽怨恨自己?

梁楨翻來覆去無法入睡,隻能開燈重新坐起來,拿過手機打開新聞。

本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隨便搜了搜,結果一下跳出來很多字條,

"坐台女大學生"

"副業念書,專職MY"

"濘大之恥,不配當人"

"??"

每一條字眼都不堪入目,罵得很難聽。

梁楨隨便打開看了幾篇,主要內容是說陳佳敏在校期間在夜場做台,且亂搞男女關係,最終被學校開除學籍。

本來光看字麵也沒多大事,可網上滿屏都是陳佳敏的照片,一部分是她之前在酒吧工作被拍下來的畫麵,濃妝豔抹穿著暴露,乍一看梁楨也差點沒認出來;一部分是她接待客人在包廂"工作狀態"下的樣子,跟客人摟摟抱抱,卿卿我我,不用想肯定是十分不堪,但還有一部分是陳佳敏以前的樣子,大學的,高中的,甚至還有初中和小學的舊照。

梁楨相信這部分應該是陳佳敏被曝光之後被人肉出來的,甚至有人還一張張匯集起來做了個從小到大的合輯。

合輯在平台上的點擊率很高,下麵留言也是五花八門,但被說得最多的是整容。

對,之前不提梁楨倒沒想到,可是經這麽一提醒她覺得好像還真像這麽回事兒。

為此她還把合輯從頭到尾看了好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