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聿在記者會上的發言視頻網上傳得很火,梁楨想不看都難,看完之後心裏感覺很怪異。

她自認見過鍾聿很多麵,混的,鬧的,安靜的,單純的,甚至是無聊幼稚的,也見過他工作起來努力拚命的,當然也有混吃妄語的時候。

他們是夫妻,有過最親密的關係,梁楨也一直覺得自己應該是他在世上最親密的人了,可看著視頻中那個穿西裝係領帶的男人,她覺得自己可能還是不夠了解他。

這種陌生感讓她覺得悲哀,難過,甚至是恐懼。

中午她還收到了小唐的微信。

小唐應該也是看了記者會的發言視頻,一個勁地誇鍾聿又帥又剛又聰明。

他當然聰明了,記者會上妙語連珠,思維敏捷,一小時招待會成了他的大型秀場。

梁楨從來都知道鍾聿根本不是什麽愚笨的人,說他扮豬吃虎也好。說他韜光養晦也行,之前懶散混日子的麵目之下應該隱藏了什麽東西。

梁楨從來不相信他真的會將鍾氏甩手扔給別人,因為他很愛他的父親,所以這段時間她不斷說服自己一切都隻是暫時的,直至他開記者見麵會,站在台上描繪光能產業的美好藍圖,她知道自己應該是猜對了。可這一刻聚光燈下的人卻讓她感到陌生,是一種往骨子裏浸的陌生感,甚至比她親眼看到鍾聿摟著其他女人還要覺得難受。

半年以來,他應該有他的籌謀和計劃,而她從頭到尾都被排除在外。

他不需要她參與,或者也不希望她參與進來。

無論原因是什麽,光這個認知就已經讓梁楨覺得足夠心痛。

她關掉視頻。決定不再去關心鍾氏的事,全心投入到自己的項目中。

??

晚上鍾聿請公關部,行政部和總務部吃飯,表麵上是為了犒勞大家,畢竟最近一段時間公司裏事情挺多,他作為領導請員工吃飯也是無可厚非,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在拉攏關係。

那天記者會完了之後鍾聿出去了一會兒,下午一點左右回到辦公室,之後就照常工作,四點左右提前下班,回去換了身衣服洗了個澡,五點半孫叔接上他直接去了事先訂好的餐廳。

約人的時候隻說跟大夥兒一起吃頓便飯聚一聚,可卻讓陸青訂的是濘州最好的西餐廳,餐食和現場布置也是按照宴請貴客的標準來配,毗鄰江水,夜景又無敵。

六點半左右,幾個部門的員工陸陸續續也到了,進來一看都驚呆了,年輕一點的女員工哇哇哇鬼叫,也顧不上是什麽場合,掏出手機就是一通猛拍。

畢竟人均消費四位數的情調餐廳,平時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走進來消費的,沒想到小老板這麽大手筆。

鍾聿那天還刻意提前到了,他坐在餐廳耐心恭候每個員工到場,期間收到了夏經理的電話,被告知兒子學校那邊有事,她要趕過去,聚餐就來不了了,在電話中頗為真誠地表示了歉意。

鍾聿也不惱,盡管知道這他媽純粹是借口,還一個勁地問她兒子怎麽了,要不要緊,學校那邊要有什麽事盡管開口找他幫忙,其誠懇的模樣簡直演足了一個體恤下屬的好領導。

跟夏經理通完話之後又接到了總務部經理的電話,跟鍾聿打招呼,說他老婆這幾天預產期,得在家守著,沒辦法出來應酬。

顯然這也是借口,但鍾聿照樣不生氣,他在電話裏對總務經理及太太表現了極大的關心,並說等孩子出生了一定要請他去喝滿月酒。

至此三個部門的領導缺席了兩個,唯一赴宴的行政部徐經理也不準時,說好的七點開席,他拖到七點半才姍姍來遲,其理由是公司那邊事情太多,脫不開身。

誰都看得出,這是不給鍾聿麵子,不過鍾聿完全能理解,畢竟現在局勢不明朗。而他之前在公司的風評又不佳。

大夥兒都知道這位所謂的繼承人其實根本沒什麽實權,早就被架空了,聰明人應該都不會選擇往他這邊靠,更何況還是在這種微妙的階段,站隊特別重要。

原本訂了一條張桌,但根本坐不滿,光公關部那邊就缺了一半。總務部那邊更是隻來了兩三個代表。

場麵一度有些尷尬,不過鍾聿始終沒表現出任何不滿,他平和地叫服務員過來撤掉了空位置,酒照喝,飯也照吃,好像絲毫不受任何影響。

公關部和行政部以女員工居多,且都是年紀相對輕的女員工,在經過短暫的不適應期之後,慢慢就來了氣氛。

當然,一部分是因為酒精的原因,幾千塊一瓶的紅酒鍾聿一下讓服務員開了好幾瓶,鬆露鵝肝魚子醬也是一盤接著一盤上,好酒,好景。再配上精致的料理,哄女人開心簡直太容易了。

另一部分原因就是鍾聿自己了,他風趣幽默,見多識廣,但身上又沒有一點富家公子的傲桀和浮誇,反而談吐不凡,紳士有禮,似乎沒有一點架子,就跟鄰家大男孩一樣。

這點實在是太博人好感了,加之他還有一張好皮囊,美酒美景還有美色,讓人臣服簡直易如反掌,所以一頓飯下來輕而易舉又收割了一波迷妹。

雖然開始的時候有些尷尬,但漸入佳境之後氣氛烘得很讚。好些員工都將照片發了朋友圈和同事群,自然又引發了一波羨慕和爭論。

一直到晚上九點才散場,後邊鍾聿又提前訂好了酒吧包廂。

"座都留好了,過去報我的名字,喝什麽點什麽隨意,費用掛我賬上就行。"

他讓陸青留下來帶人去酒吧續場,這也是部門團建的竅門。懂的人都知道一頓飯若吃得好,氣氛都已經上來了,後麵再找地兒續個場方能將氛圍托到最高處。

鍾聿走的時候已經有膽子大的女下屬留他,讓他跟大夥兒一起去酒吧晚,不過被鍾聿找借口拒絕了。

他出生即是富貴,從小身邊傭人保姆司機一大群,雖說他也不會去刻意刁難這些人。但自小就知道自己不能跟他們走得太近。

他是主,而他們是被雇傭的人,必要的時候需要表現出一點平和近人,慷慨大方,但不能真的跟他們打成一片,不然往後自己會喪失作為雇主的威信。

這個道理在工作中也一樣,他是鍾氏大股東,也是他們的領導,因年紀輕資曆淺又無根基,走親民路線確實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捕獲人心,但也需要掌握好度,吃飯可以,聊天喝酒也沒問題,但去酒吧或者夜場玩卻絕對不可以。

鍾聿深諳員工與老板之間的相處之道,親時親,緊時緊,適當收放才能讓他們死心塌地。

他才不會蠢到真老板跟員工之間真能打成一片。

更何況那天晚上鍾聿還真有事,他從餐廳出來之後就直接撥了葉千橙的電話。

"東西發過去了?"

"按你要求已經發了,那邊顯示也已經查收,有沒有人聯係你?"

"暫時還沒有。"

"需不需要打電話過去問問?"

"不問。"

"那他要是收到東西沒反應呢?"

"不可能,除非他能確保自己可以全身而退。"通話間鍾聿已經走到停車場,孫叔見他過來主動開了後座門。

"行了,我上車了,晚點有消息再聯係。"

他收了手機坐上車。

"二少爺,接下來去哪兒?"

鍾聿摸出另一個手機看了眼,"先等等。"

"等等?還有人要坐車嗎?"孫叔有些不明白,但見鍾聿臉色凝重地盯著手機,也就不敢再多問。哪知不出一分鍾,鍾聿握的手機開始響,他瞄了眼來電顯示,不覺嘴角輕揚,很快接通。

"喂,舅舅??"

"你剛給我發的那些東西,什麽意思?"對方聲音聽上去還是一貫的穩,但仔細辨認已經能夠感覺到其中有一絲緊張和恐懼。

鍾聿也沒耐心跟他兜圈子,回答:"要不還是見一麵吧,有些話可能當麵說會更方便,您看怎麽樣?"

兩人約了時間地點,一小時後在一間高檔會所見麵。

鍾聿掛了電話,跟孫叔報了地址,直接坐車過去。

會所地理位置比較僻靜,不過之前鍾聿也去過幾次,所以找起來並不難,隻是這種高檔會所都實行會員製,鍾聿之前沒有來會所玩耍的習慣,並沒辦這裏的會員,最後還得由侍應生領著去叩包廂的大門。

"蔣先生,您約的客人到了。"

裏頭應了一聲。

侍應生要替鍾聿推門。鍾聿抬手擋了下,"你去忙吧,我自個兒進去。"待侍應生走後,鍾聿在門口又站了小半分鍾才推開門。

進去一麵很大的鏡子,占了幾乎整整一麵牆,燈光敞亮,暗紅色家具配木地板。

"來了?"

就在鍾聿正納悶鏡子和紅木家具之間怪異的搭配風格時,那頭突然傳過來一道聲音,他循聲看過去,見沙發上坐了人。

也隻怪包廂麵積太大,這麽看一眼大概有兩三百平米,裏麵除了幾樣必要的沙發酒櫃等家具之外,其餘地方都空著,所以顯得尤為空曠。

鍾聿笑著插兜往那邊走,腳底踩在地板上發出一串低沉的聲響,倒跟四周沉重的氣氛相得益彰。

"舅舅,在這等一會兒了?"待走至沙發那邊鍾聿才開口。

握著拐杖坐在沙發上的蔣玉伯開口:"我也才剛到,不過你晚了五分鍾。"

"噢,是麽?不過這事不能怨我,隻能怪樓下大堂的迎賓一開始死活不讓我上來,說我不是這裏的會員,你說是不是狗眼看人低?"鍾聿起初音波平緩,到最後一句才加了點勁道,不過乍聽並沒覺得有任何不妥的地方,然而蔣玉伯能聽得出他的畫外音。

好一個狗眼看人低。

他眼皮抬了下,連帶著拐杖也舉起來,指了指對麵的單人沙發。

"坐!"

鍾聿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了下去。

蔣玉伯笑眯眯地開始拿起桌上的茶具給他泡茶喝,湯杯子,撚茶葉,再用水泡掉一層茶葉的髒東西。

"聽說你今天晚上跟公關部搞了聯誼?"

做這些的時候蔣玉伯沒看鍾聿,一心顧著手裏的茶。

鍾聿嘴角勾了下,反問:"居然連這事舅舅都知道?"

原本專注泡茶的蔣玉伯又揭了下眼皮,似笑非笑地回答:"知道,你哪件事我不知道。"

鍾聿:"是麽?"

蔣玉伯:"當然,畢竟你年紀尚輕,作為長輩我也該好好看著你。"

鍾聿:"那我豈不是還得感謝舅舅這麽長時間以來的關照?"

蔣玉伯抬眼跟鍾聿對視,彼此嘴角都掛著笑意,但這笑意卻不達眼底,隨後蔣玉伯沒接話,隻是甩了甩手裏洗淨的杯子,揭開蓋往裏重新注滿水,再將杯子擱到鍾聿麵前。

"嚐嚐。"

鍾聿抿了口。

蔣玉伯:"嚐得出是什麽茶?"

鍾聿看了眼,翠綠的茶葉在杯中根根豎起。

"對茶沒研究,平時也很少喝,不懂。"

蔣玉伯依舊掛著笑,"君山銀針,這邊我剛讓人送來的。"

鍾聿:"舅舅您這算什麽癖好,來這種會所居然隻是為了喝茶?"

這裏也算濘州有名的銷金窟,一年大幾十萬的會費,絕對不隻是來這邊喝茶。

"年紀大了,比不得你們年輕人血氣方剛,再說我也不喜歡那些烏煙瘴氣的東西。"蔣玉伯又熟練地給自己泡了一杯,喝了兩口,"也就隻剩這點愛好,閑來無事喝喝茶,心裏倒也清靜。"

所以這位今晚是打算將"不為權勢,淡泊名利"的出世人設演到底了?

鍾聿忍不住在內心給了個大大的白眼。

OS,臭不要臉的老東西!

"對了,聯誼的事你怎麽說?"他又問鍾聿。

鍾聿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應該都在這老狐狸的掌控之中,所以對他知道自己行蹤的事並無任何疑異。

"聯誼算不上吧,隻是最近為了大哥的事公司幾個部門都挺忙的,所以請客犒勞一下而已。"

蔣玉伯聽完不免又笑了笑,"犒勞?去人均消費四位數的餐廳請下屬吃飯,你這位老板可真是大方。"

鍾聿聳聳肩,"謝謝舅舅誇我。"

眼看著這老狐狸顧左右而言其他,偏不提正事,鍾聿有些不耐煩。

"對了,我讓人給您發的東西,舅舅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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