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後半場會議的氛圍弄得很僵,盡管說辭上很婉轉,可誰都不是傻子,對於近期公司股票的下跌,外界對鍾氏產生的負麵情緒,以及公司內部員工士氣的跌落,所有這些連環反應造成的最直接後果就是影響了股東利益。

六月份即將結束,很快二季度的財報就會出來,但其結果已經顯而易見,同比去年的數據肯定是往下走的。

股東一致認為是管理層出了問題。

蔣玉伯作為董事會副主席,直接在會上就向大家深鞠三個躬,當眾承認自己能力有限,沒有盡到相應責任,讓在座各位失望了。

要知道蔣玉伯在工作上一向勤勤懇懇,即便已經70高齡,本可以享受天倫的年紀,但依然堅守在第一陣線,每天平均工作十個小時,其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他主動站起來承擔責任,非但不會受到一絲譴責。反而會讓人覺得他有肩膀。

當時底下立馬就有人說了。

"蔣老,你在這主動承擔什麽責任?這躬可不是你該鞠的。"

"是啊,雖說你是長輩,是舅舅,但在公司你也隻是個副董,可沒你這麽護著小輩的。"

"?都不是小孩了,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還有誰心裏不清楚?再說現在情況大夥兒也都看到了。再照這麽下去別說是發展了,我估計連基本運營都快維持不下去。"

"財報還沒出來,但賬麵已經很難看,老蔣,這時候你就別來這套了,該怎樣就怎樣。"

言下之意,這個責任不該由蔣玉伯來背。他站在他的立場和職位已經做得夠多了,並沒任何問題,那麽誰有問題呢?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所以各位是覺得問題出在我身上?"

鍾盈是個急脾氣,現場氛圍對她也不夠友好,所以沒忍住一下就自己站了出來。

梁楨當時就覺得不好了,這女人是不是傻啊,對方明顯是在挖坑給她跳。

果然,站那原本一臉真誠致歉的蔣玉伯與蔣縉相視一笑,遂看向鍾盈:"盈盈,這事跟你沒關係,你先坐下!"

鍾盈什麽性子,最吃不了這種以退為進的手段。

她朝蔣玉伯瞪了眼,"跟我沒關係?鍾氏姓鍾的,是我父親和爺爺一手創辦,怎麽就跟我沒關係了。"

梁楨:"??"

鍾盈:"還是在座各位覺得我父親走了,有人就安奈不住想要搞點事?"

梁楨:"??"

她當時真有一種上前把鍾盈拉走的衝動,然而蔣玉伯臉色微沉,朝鍾盈嗬斥一聲:"盈盈,怎麽說話呢,注意一下場合和分寸!"

這一聲雖抬高了音量,卻沒有什麽怒氣,有的反而是長輩對小輩的在意。

梁楨心想這位蔣老先生真是演了一手好戲。

鍾盈被刺激得更加明顯,她將矛頭反轉,直至蔣玉伯。

"舅舅,您別在這假惺惺了,有些事別人可能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搞這麽多不就是想讓我下台?是,我承認最近我有些不在狀態,我爸剛走,我媽緊跟著也沒了,換誰都不能當什麽事都沒發生吧?"

"??"

"當然,你們肯定要說我的抑鬱症,但我並沒有你們想的那麽嚴重,這些年我一直在配合治療,醫生也說情況不是很糟糕,而且在這之前我也一直在工作,經手的幾個項目沒做好嗎?你們拿這個點來攻擊我沒有工作能力,是不是欠缺公平?"

鍾盈振振有詞,簡直就是正麵剛,但梁楨知道一旦她親口承認自己有病就已經徹底中了蔣玉伯的圈套。

這是什麽地方啊?

這是股東大會,周圍坐的都是狼,沒人會去聽你的苦衷,也沒人會去寬容你的無奈和絕境,而一旦鍾盈承認了自己的劣勢,就相當於把自己的軟肋露了出來,等著被人攻擊。

果然,鍾盈剛說完就有人反駁。

"那你對此前自己的割脈行為作何解釋?"

"先不說你親人過世,鍾老和鍾太離世我們也很傷心。也不說你的精神狀態是否還適合繼續在位置上勝任下去,就你割脈的行為??當然,你可以說這是你的個人行為,可你在位一天就應該知道自己肩上擔著什麽,多年隱瞞病情就已經是對股東和員工的不負責任,更何況你還有自殺傾向,都有自殺傾向了病情還不算嚴重?"

最後發聲的是一中年男人。身形胖圓,有點禿頂。

梁楨記得此人姓孫,全名孫權斌,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唐曜森的那份資料也提過這人,早年跟蔣縉是校友,兩人年齡相仿,私下裏也走得比較近,是名副其實的"親蔣派"。

按理說這些話不該在這些場合說,即便欺負鍾盈年紀輕周圍也沒個幫襯,但好歹她是鍾家大小姐,也是董事會主席,身份地位都擺在那,別人說話也得留三分情麵,可這孫權斌全然不顧。直接在會場跟鍾盈對上了,要說背後沒人唆使梁楨都不信。

眼看鍾盈臉色越來越差,撐在桌麵上的手緊緊握了起來。

梁楨知道"情緒"一直是鍾盈的死穴,此前不知道她有抑鬱症,還總納悶她這麽聰明一女強人,怎麽就是不分場合控製不好自己的情緒,但現在知道她是病理性的失控,她能理解,可其他人不能理解啊,有心之人還會抓住她這個弱點大做文章。

"當初一致推選你擔任董事會主席是出自大家對你的信任,可你的表現有目共睹,最近幾個月你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都在休假中,我們並不是質疑你的能力,隻是就目前這個現狀??"之後站起來發聲的是另一個上了年紀的股東。梁楨記得上次股東大會的時候他應該還是中立態度,可這次顯然已經不同。

"更何況據我所知,你已經不是第一次有親生想法,去年你跟唐總鬧離婚的時候也吞過一次安眠藥,被送去醫院洗胃搶救,雖然沒對公司造成什麽直接影響,但可見你在遇到壓力的時候顯然已經沒什麽抗壓能力。而且去年你上訴離婚的事當時在媒體上也鬧得沸沸揚揚,一度讓公司陷入被動的境地,就這一點我個人覺得有些不負責任,所以無論是你目前的精神狀態還是情緒問題都不適合在董事會主席的位置上繼續做下去。"這位年長一些的股東雖然語調聽著要比孫權斌平和,但擲地有聲,有理有據,確實更具備說服力。所以他話音剛落下麵立馬有更多人附和。

鍾盈臉色蠟白,怒目圓瞪,梁楨發現她撐住台麵的手已經開始抖。

這幫豺狼顯然是打算死咬住她"抑鬱症"的劣勢不放,言語刺激之下希望她能當眾失控,隻要她一旦失控便坐實了自己根本無法控製情緒的真相。

畢竟作為最高管理層,連自己的情緒都控製不了,還如何領導隊伍拚搏發展。

"你憑什麽說我無法勝任?還有你們在場這些人??"鍾盈抬手指了圈底下這些人,眼圈發紅,額頭甚至能看到一層細汗,梁楨知道不好,可她坐得離鍾盈太遠,有心想製止也夠不到,但鍾盈後邊坐的便是陸青。

梁楨朝陸青揮了下手,陸青看到了,隻是不懂什麽意思,梁楨趕緊拿出手機指了指,這回陸青看懂了,看了眼自己的手機。

梁楨有陸青的號碼,她給他發了條短信--"分散她的注意力!"

當時陸青看完一臉懵逼,抬頭又看梁楨,梁楨趕緊又打了兩個字過去。

"鍾盈!"

這回陸青總算看懂了。

"?你們這些人是故意商量好來逼宮的對嗎?"

"你,你,還有你?你們提前商量好,先是鍾聿,再是我,後麵還有誰會被清理出去?"

鍾盈的情緒顯然已經開始有些失控,可陸青不知該如何製止,他總不能湊上去直接把人帶走吧。

梁楨眼看陸青麵露難色。知道他大概是找不到可以入手的地方,剛好手邊擱了一隻杯子,梁楨趕緊朝杯子指了指,做了個手勢。

陸青這回看明白了,把手機放桌上,假裝伸手撈文件,輕輕一帶杯子倒了下去,裏麵的茶水瞬間流了出來,陸青幾乎是"嗖"地從椅子上竄起來。

"抱歉抱歉。"他一邊扶杯子一邊手忙腳亂地搶救那些被茶水浸濕的文件,一時之間場內所有目光都被他吸引了過去。

陸青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不好意思把水杯弄倒了,我讓服務員進來清掃一下。"他又拉了椅子從人堆裏往外擠,會議算是徹底被中斷了,包括原本正打算"慷慨陳詞"的鍾盈也怕茶水滴到自己身上而站到了邊上。

陸青經過她旁邊的時候降低音量說了一句:"看手機!"

"您看下手機!"

鍾盈愣了下,反應了兩秒才回神,摸出手機看了眼,上麵居然有梁楨的未讀信息,這種會議入場的時候手機都必須設為靜音,所以鍾盈壓根不會注意到梁楨給她發了信息。

她將屏幕劃開,打開短信,大概是一分鍾之前發過來的。很簡短的幾個字--"注意場合,別著了對方的道!"

鍾盈猛一震,猶如醍醐灌頂,抬頭看向梁楨,梁楨坐在對麵最後排,兩人目光撞了撞。

這時陸青也從外麵帶了服務員進來了,又是拖地又是擦桌子的,動靜鬧得挺大,弄得在場都是不滿的聲音,但誰都知道陸青是代表鍾聿過去旁聽,充其量不過助理一個,也沒必要真跟他置氣。

等茶水和地麵桌麵收拾完已經是十分鍾以後,鍾盈的情緒也緩得差不多了,她微微收口氣,並沒有接著剛才的話說下去。

會議又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結束的時候差不多五點左右,因晚上度假村這邊已經安排了晚飯,所以參會的好些人都沒有要走的意思,三三兩兩繼續坐在會議室。

梁楨平時跟這些人也沒什麽交情,更不想留下來吃晚飯,所以會議一結束她便拎了包撤,剛走到停車場,後邊一陣高跟鞋的聲音。

"等一下!"

梁楨回頭,鍾盈從電梯那邊走過來,梁楨扶著車門等。

鍾盈走至她麵前,眼神在梁楨身上掃了一圈。

梁楨看出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忍不住笑,問:"想謝我?"

鍾盈臉色立馬僵了僵,心思被人猜中的時候她一般都是這種神情。

"誰說我要謝你?不過是過來跟你打聲招呼。"眼神又往旁邊瞄了眼,手在梁楨的車門上拍了下,"新車不錯,我發現你選車的眼光可比選男人強。"

"??"

"行了,你回去吧,空了?空了聯係。"說完鍾盈踩著高跟鞋就走了,從背影看還是那個無時不刻都要保持傲嬌的鍾家大小姐。

梁楨忍不住苦笑,竟有些無語。

陸青作為"旁聽"的助理肯定也不會留下來吃晚飯,會議結束之後他也是第一時間離開了酒店,但並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機場。

他坐晚上七點半左右的航班飛B市。

鍾聿這邊還在聽陸青會場發過來的錄音,他懶得去現場應付那些老東西,但該掌握的動向還是得清楚,所以讓陸青在那邊給他錄音,實時發送,剛好聽完最後一段,門鈴響,他扔了手機過去開門。

"Hi,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門外突然竄出來一女的,戴著口罩墨鏡和帽子,乍一看鍾聿都沒認出來是誰,直至對方摘了墨鏡,鍾聿看清人,不禁眉頭發皺。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章汐湊近一笑:"待會兒你不是約了我爸嗎,正好一起吃飯。"說完朝走廊兩邊看了眼,見四下無人,趕緊把鍾聿往屋裏推。

"先讓我進去!"

鍾聿被硬生生推進了房間,章汐將門關上,又進去四處看了遍。

她了解這位大少爺的習慣,住酒店一般隻住套房,她自來熟似地裏裏外外找了圈,沒看到任何一絲女人用的東西。

她還故意問:"跟你一起遊故宮爬長城的那個女DJ呢?"

鍾聿:"出去了。"

章汐:"去哪兒?"

鍾聿摸了下鼻子,"跟朋友逛街吧,這我哪知道?"

章汐又長長"噢"了一聲,鍾聿怕她糾纏,正準備把人往外趕,門鈴又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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