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楨看了眼往臥室通的走廊,走廊上沒有亮燈,但隱約能聽到一點抽泣聲,沙發那邊的地板上也扔了很多東西,從紙巾,雜誌到衣服等。

粱楨不禁猜測,這兩人剛才是不是在這裏起過爭執?

"麻煩你去把她叫出來吧,我帶她回去。"畢竟是別人的地盤,粱楨也不大好登堂入室。

蔣燁又推了下眼鏡,"好,那你坐一下。"好像一秒又恢複謙謙君子了。

蔣燁插著西裝褲口袋往臥室方向走,推開其中一扇門,很快裏麵傳出男女的說話聲,具體說了什麽粱楨聽不清,但可以判斷出確實是陳佳敏的聲音。

她又把屋子大概看了遍,發現裏麵有不少女人用的東西,但並無任何帶男性氣息的物品,也就是說。平時隻有陳佳敏一個人住在這,兩人並沒有同居。

"你把她叫來幹什麽?以為這樣就能甩了我?我呸,姓蔣的我告訴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腦子裏在打什麽算盤,有種你就把我攆出去,但我可什麽事都能幹得出來??行。行?你讓她滾??你讓她滾,不然你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臥室那頭突然傳出陳佳敏尖銳的喊叫聲,其高亢程度不亞於那些罵街的潑婦,粱楨蹙眉靜聽,真有一種扭頭想走的衝動。

那是她的表妹啊,多少還有些血緣關係。可是好丟人,真的丟人。

陳佳敏在裏麵罵罵咧咧好幾分鍾,不知道是不是蔣燁天生好脾氣,梁楨竟沒聽到他反駁一句,慢慢陳佳敏也罵累了,氣焰逐漸消失,聲音也小了下去,粱楨這才聽到蔣燁開口,其聲音卻是細細溫溫的,跟陳佳敏的罵街截然不同,以至於粱楨壓根沒聽清他具體講什麽,不過猜測應該隻是一些哄人安慰的話。

很快陳佳敏就不罵了,轉而開始哭,那種撕心裂肺地哭,哭得粱楨抬頭望天,懷疑自己是不是腦子抽風才會大晚上跑這來企圖接這神經病回去。

大概等了十來分鍾,蔣燁總算從臥室裏出來了,卻是他一個人,依舊插著西裝褲口袋,略推了下鏡框。

"抱歉,她不願意跟你回去,要是暫時讓她先留在這吧。"

"??"

粱楨當時真想罵,是你打電話叫我來接人的啊,還說不接就把她往外攆了。

如今趕人的是他,留人的也是他。

粱楨真想翻一個白眼過去,罵他一聲神經病,可顧及到對方是蔣家那邊的人,她也不能把事弄得太難看。

"沒事,那晚點讓她自己作決定吧。"

"好,那我送你出去?"

粱楨想說不用麻煩,可蔣燁已經拿了門卡和外套,還非要把粱楨送到樓下,替她開好車門,其紳士風度令粱楨大為觀之。

原本粱楨還想問幾句他跟陳佳敏的事,可想想還是作罷。

一來陳佳敏很排斥她,問了可能陳佳敏會覺得她在有意刺探她的隱私;二來她也懶得替這個表妹費心,所以幹脆什麽都不說了。

"走了!"她揮下手準備合窗。

蔣燁卻突然伏身,手臂擱在車窗上。

"對了,最近你跟我小叔是不是吵架了?"

冷不丁提到這茬,粱楨心思跳了下,反應了兩秒才回答:"沒有啊,怎麽這麽問?"

蔣燁扯了下嘴角。一向顯得有些木訥的臉上難得笑了笑,"隨便問問,剛好前幾天跟朋友去唐朝,看到小叔也在,當時??當時他還抱了個女人。"

粱楨心口揪了下,但很快就反駁。"你看錯了吧。"

蔣燁:"怎麽會,我還過去跟他喝了兩杯。"

粱楨:"那肯定是逢場作戲,他平時工作忙,偶爾出去放鬆一下也正常。"

蔣燁站在車外,眉梢緊了緊,隨後舒展開,"你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不過我聽酒吧經理說,他最近一周幾乎天天去,那天抱的那女的是酒吧裏的DJ,好像我小叔在對麵酒店給她開了間長租房。"

粱楨手指擰著方向盤,三月初的夜風還是很冷。刮骨的那種。

蔣燁見她沒什麽反應,又說:"好像今天也在,要不我幫你打電話問問?"

粱楨總算笑了聲,"不用了,他工作壓力大,出去玩玩也正常。"

蔣燁低頭,一手搭著車窗,腳在地上踩了下,啪嗒的脆響聲,應該是樹上掉下來的枯葉。

"行吧,既然你覺得可以接受,我一個外人也不能說什麽。"蔣燁重新站直。插著兜朝車內的粱楨揮了下手,"走吧,有機會再聯係。"

粱楨踩下油門將車子開出去,後視鏡裏那道身影依舊站在原地,一身黑衣,麵目早已看不清。但身姿卻站得筆直。。

他體格和身高跟鍾聿有幾分相似,但因為總是不苟言笑,說話規矩,所以顯得有些木訥的乖巧。

不過粱楨覺得今晚她所見到的蔣燁似乎與之前的不同,可要問具體哪裏不同,她一時半會兒又說不上來。

蔣燁下樓的時候沒有穿外套。高齡黑色針織,很薄,呼呼寒風直往皮肉裏灌,不過他似乎已經習慣了總是吹涼風。

他站在那目送粱楨的車子離開,眼看後尾燈快要拐過去,但最終還是停了下來。

那輛越野車在小區狹窄的單向車道上開始往後退。

蔣燁嘴角上揚,直至粱楨的車退到他麵前,落下車窗,他半笑不笑地上前,對車內的粱楨說:"需不需要我幫你問下長租房的號碼?"

粱楨搖頭笑了笑,"我隻是好奇,你為什麽會願意跟我說這些事,照理我們倆並不熟啊。"

蔣燁臉色一僵,他大概沒料到粱楨倒車回來是專程為了問這個,可很快麵色恢複到平常。

"是不熟,但按輩分我應該叫你一聲嬸嬸,而且你還是佳敏的表姐,就衝這一點,我也應該站在你這邊,更何況我小叔這次確實做得不對。"

他說著稍稍弓身下去,雙手撐住車門,"小叔最近一直沒回去住吧,那你知不知道他也已經好久沒去公司上班?"

粱楨開車回去,腦中盤旋的全是蔣燁說的那番話。

酒吧。女DJ,長租房??

不管蔣燁說的是不是事實,她必須承認,她跟鍾聿之間肯定哪裏出了問題,並不是沈阿姨說的什麽性格不合適,不,不是!

??

粱楨失眠了一晚上,到快天亮的時候才眯了一會兒,可是還沒睡多久又被電話鈴聲吵醒,她摸過手機看了眼,很意外,居然是蔣玉茭的電話。

"喂,茭姨。"

蔣玉茭大概聽出她的睡音。

"還沒起來吧?"

"昨天睡得有點晚,剛醒。"

那會兒大概已經七點多了。

蔣玉茭歎口氣,"所以說你們現在總是仗著自己還年輕就熬夜瞎玩,等到了我這歲數你們試試,這疼那疼,一點點毛病就能讓你撐不下去。"

蔣玉茭苦口婆心。如此說話的口吻倒跟她以前的形象和性格有些不相符。

粱楨安靜聽她嘮叨完,總算尋了個間隙問:"您打我電話有事嗎?"

"哦對,忘了跟你說正事了,是這樣??"蔣玉茭頓了下,"鍾管家走前留了遺書,讓我幫他把名下的遺產捐給普齊寺,這事我剛弄完,明天寺裏要搞個捐贈儀式,你要不要一起過來看看?"

這事粱楨之前也有所耳聞,說是鍾泉留的遺書裏交代了名下遺產要卷廟鑄佛,當時粱楨還覺得挺稀奇的,按理鍾泉之前也並不像信佛之人,不過後來一想,他無兒無女,連個親人都沒有,遺產也實在沒地方可去,倒不如捐了,起碼死後還能落個美名。

粱楨問清楚時間,掛斷電話。

覺是肯定沒法再睡了,在**躺了一會兒,披衣服下床。

沈阿姨送完豆豆回來,粱楨正抱著電腦坐沙發上做事,旁邊矮幾上放了杯剛煮好的咖啡。

"哦喲你怎麽早飯也不吃就光喝這玩意兒啊,趕緊別喝了,我幫你把粥熱一下,你好歹吃點再弄。"沈阿姨嘮嘮叨叨去了廚房。

粱楨笑了笑,繼續弄她的簡曆,結果還沒弄完又接到何桂芳的電話,難得她這次沒有哭,粱楨耐住性子把陳佳敏為何會被學校開除的事跟她說了下,當然,省略了一些過於難聽的環節,也將昨晚蔣燁給的地址轉給了她。

說到底這也隻是陳佳敏的私事,粱楨不想插手太多。

她上午在家弄了半天簡曆,也嚐試著投了幾家,下午去了趟嘉悅府,那邊的項目已經進入收尾階段,但還是有很多雜事可做,所以不知不覺又在那邊忙了半天,等開車回去的時候已經華燈初上。

到家後推開門,鍾點工已經下班了,沈阿姨帶豆豆去上鋼琴課,偌大的客廳冷冷清清。

她最近總把自己弄得很忙,幾乎沒有閑暇的時候,但逃不過時間的見縫插針,每個白天黑夜,總有那麽一個恍惚,一個愣神,甚至是一個瞬間,不安和恐慌就會從某個角落裏鑽出來。

粱楨從黑漆漆的屋裏退出來,重新關上門,轉身又進了電梯。

三月初的晚上依舊很冷,她沒開車,裹了件薄大衣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兩邊各式餐館燈火正旺,有好些櫥窗和門口還張貼著歡度春節的裝飾品。

粱楨最終選了間客人最多生意最好的火鍋店,踏著人聲和煙火氣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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