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楨抬頭,冷冷道:"你要我怎麽體諒?是希望我對你們之間的交往置之不理,還是對網上那些話全部忽略不計?"

鍾聿愣了下,"所以說到底你還是覺得我跟她之間有貓膩?"

梁楨:"你敢說你們沒有嗎?"

鍾聿:"當然沒有!"

梁楨:"那為什麽那晚你們會一起出現在酒店?"

鍾聿:"我都跟你解釋過了,那天是碰巧在餐廳遇到,多喝了幾杯,當時老陸也在啊,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問他。"

梁楨:"我不需要問,我都可以想象得出來,朋友之間偶遇吃個飯都能喝成那樣,你們那晚肯定相談甚歡對不對?甚至可能還突然發現,哦原來彼此之間有這麽多共同語言,無論工作還是思想上,你們才是一類人,所以你願意把工作上的壓力跟她傾訴。她也有能力幫你解決那些糟心事,對不對?"

梁楨一口氣頂了一大串,頂完鍾聿都有些懵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梁楨咬了下牙,"我說的都是事實!"

鍾聿:"哪門子事實。誰告訴你我們相談甚歡,誰又告訴你我們有共同語言?拜托能不能別把你的臆想強加到我身上!"他語氣有些激動。

梁楨捏住手指,"是我的臆想嗎?那我問你,如果那天我沒去B市,也沒親眼看到她扶著你進酒店。你們之後會怎樣?她會跟你進房間吧,然後呢,是打算幹柴烈火還是酒後亂性?"

"梁楨!!!"鍾聿幾乎快要原地炸掉,"你能不能對你說的話負點責任?"

"那你能不能對你做的事負點責任?"

"我做什麽了我,不就吃了頓飯嘛,我來回已經解釋了這麽多次,你還要我怎樣!"

"所以你到現在還是覺得自己沒問題?"她寒著一雙眸子,大有咄咄逼人的氣勢。

鍾聿快要把自己的牙根咬爛,他自覺對梁楨的耐心已經用到極致。

"好,如果你非要揪著我跟章汐的事不放,那不如換我問問你,你跟唐曜森如何?"

梁楨眸光一定,心口像是被突然劃開道口子,"你什麽意思?"

"你不是不信我跟章汐嘛,那我倒要問問你,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跟姓唐的就清清白白?"

梁楨覺得心口那道口子被人硬生生撕裂,但臉上卻止不住想笑,"所以呢,你覺得我跟唐曜森如何?"

鍾聿:"舊情複燃?藕斷絲連?"

梁楨:"你別太過分!"

鍾聿:"怎麽,隻允許你說我,就不允許我說你們?"

梁楨:"你跟章汐是我親眼所見,但你說我跟唐曜森?你這就是汙蔑誹謗!"她又氣又急,聲音都開始抖,可是如此不淡定的神情看在鍾聿眼中卻是另一番意味。

"被我說中了,氣急敗壞?行,那我拿點證據給你看看!"鍾聿從大衣兜裏掏出自己的手機,在上麵劃拉了幾下,扔到梁楨麵前。

"自己看吧。"

梁楨拿起來掃了眼,眸底蹙暗。

屏幕上是一張照片,她跟唐曜森站在一起,後者的手還摸在她臉上。

她腦子裏當即"轟"的一下。

"怎麽,被當麵揭穿沒話講了?"鍾聿冷著調子開口,"自己往後翻,不止這一張!"

梁楨機械式拿手指在手機上劃拉一下。照片一張張翻過去。

唐曜森摸她的額頭;

唐曜森握住她的手;

唐曜森擼起她的衣袖查看她手臂上的傷口??

如果不聯係當時的實際情況,每一幀都透著曖昧和親昵。

梁楨:"這些照片你哪裏弄來的?"

"弄?"鍾聿哼笑,"需要我去弄嗎,網上都已經傳得人盡皆知。"

"什麽?"梁楨覺得漲疼的後腦勺被人又狠狠敲了一記。

鍾聿把手機從她手裏抽回去,"怎麽。不解釋一下嗎?"

梁楨:"你想聽?"

鍾聿:"可以先說說看。"

他狹長眼角眯了下,嘴角帶著笑,沒有氣急敗壞,更沒有歇斯底裏,可是越這樣越瘮人。

梁楨又舔了下幹裂的嘴唇,"照片應該就是昨天上午的事,我去醫院,他碰巧也在,所以??"

鍾聿:"所以你想說你們在醫院偶遇,然後他又是摸又是擼你袖子?"

梁楨:"??"

鍾聿:"整個濘州多少家醫院。你們剛好在同一分同一秒出現,這麽巧合的事怎麽都讓你遇到了呢?"

梁楨:"鍾聿?"

鍾聿:"好,即便如此,即便你們真的隻是碰巧遇到,那為什麽他能知道你生病,他能知道你受傷?而我作為丈夫,作為孩子的父親,你拒絕我的電話和微信,如果不是沈阿姨今天跟我提了一句,我他媽到現在都不知道你跟豆豆差點出車禍。梁楨,你自己摸著良心講,我該怎麽信你們?"

有沒有人說過,好看的男人發起火來同樣嚇人,同樣令人絕望。

梁楨突然覺得所有解釋都是徒勞。他不信她,所以隻要涉及唐曜森的事,他心裏那團火永遠都能瞬間被點燃,甚至不會有理智去想一下前因後果和現實狀況。

"所以你半夜從B市飛回來,不是擔心我。更不是因為我生病,而隻是想要當麵找我質問?"

鍾聿死死捏住手裏的手機,此時離天亮還有兩個多小時,上午最早一場媒體見麵會是九點半,他當時聽沈阿姨說梁楨發燒了,二話沒說,掛斷電話就往機場趕,晚上十一點多的紅眼航班,經濟艙,飛兩個小時抵達濘州,馬不停蹄往回趕。

他算好時間,隔天最早飛B市的航班是五點半,他可以在家陪她一個半小時,九十分鍾,夠了對不對?

哄一下,道個歉,摟著她還能睡一會兒。

他都半個月沒摟她了。

可是從機場回來的路上刷到她跟唐曜森的那些照片,他剛才都差點忍住了,因為知道她還在氣頭上,依她的脾氣如果這時候再揪她跟唐曜森的事。肯定會直接炸掉,然而最終事實呢?

她沒有好臉色,亦不肯服一點點軟。

他半夜奔波,回來就為了跟她吵一場?

鍾聿低頭深深埋了口氣,手指在眉心捏了下。

"我累了,不想跟你吵,彼此都冷靜一下吧。"

鍾聿走出去的時候地上拖出長長一道暗影,門被闔上,留下滿室令人窒息的安靜。

梁楨坐在**半天沒動,直到窗外突然傳來啪啪啪的聲音,她轉身看了眼,一顆顆冰珠子正在往玻璃上撞。

又要下雪了麽?

這個冬天是不是會特別冷?

梁楨後半夜沒再睡,熬到天亮起來,下床的時候看到地上掉了條男士圍巾,寶藍色底。上麵帶灰色不規則條紋。

這麽騷氣的顏色也隻有他能駕馭。

梁楨把圍巾撿起來,掛回衣帽間,很快那條寶藍色圍巾就消失在他一排風格各異的領帶,領結和其他配飾裏麵。

梁楨下樓找到耳溫槍,對著測了下,38.6,嘖?真是好不了了!

??

鍾聿返程的航班7點半左右落地,陸青和司機提前在機場等。

上車之後陸青將提前買好的早飯往後遞,"想您肯定沒時間吃早飯,給您買了點先墊肚子。"

鍾聿看了眼,三明治之類的東西,他沒接,隻抽走了裝咖啡的杯子。

"見麵會準備得怎麽樣了?"

"酒店那邊都已經安排妥當,這些都沒問題,不過需要再跟您核對一下上午的流程。"

陸青打開平板,"上午九點半,媒體見麵會,結束之後會有兩個特約采訪,順利的話十二點之前能全部弄完,中間會有一段休息時間,簽約儀式下午兩點準時開始,爭取三點之前結束,六點半慶功宴開始,這是最終的行程單!"

陸青從公文包裏抽出來一張紙。

鍾聿掃了眼,沒吱聲。

陸青察言觀色,噓口氣,"另外這是昨天晚上發過來的采訪稿,最終版,不過您昨晚有事要回濘州,我就沒拿給您看,要不您現在過目一下,關於注意事項我都已經在旁邊做了標記。"陸青給鍾聿又遞了套資料,是今天上午見麵會和特約采訪的稿子。

他迅速掃了兩眼,扔到一邊。

陸青見他臉色難看,其實從在機場接到他那一刻就已經感受到了,隻是現在坐得近,清清楚楚看到他眼裏的紅血絲,身上那股疲憊和頹然越發濃鬱。

"鍾總,您昨晚一夜沒睡吧?離到酒店還有一段時間,要不您先睡一會兒吧。"

鍾聿皺眉往窗外看了眼,來的時候B市正在飄雪,而這個北方城市,寒風呼嘯,幹燥,驟烈。

他合衣往後靠,閉上眼睛,不願再多說一個字。

一個鍾頭之後抵達酒店,造型師已經在那邊等,鍾聿回房間洗了個澡,剃須,換衣服,做造型,九點半準時出現在報告大廳,眼中細看仍有紅血絲,但已經斂盡所有的疲憊和頹唐。

鍾氏收購富強光能並不是什麽特大新聞,也沒有任何趣味性,所以扛不起太大的流量,然而因為鍾聿的身份特殊,上午的記者見麵會,包括下午的簽約儀式,還是有很多照片流到了網上。

其實真正關心項目的人並不多,大家吃的隻是鍾聿的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