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叔原本坐在車裏刷手機的,大概也沒料到鍾聿和梁楨會這麽早出來,直到車窗被敲了一下,他趕緊開門。

"二少爺。"

鍾聿敷衍應了聲,趁孫叔扶著車門的空檔,直接把梁楨連人帶衣服一起塞進了車裏,自己再繞到那一頭上車,整個過程兩人零交流,一直到車子啟動。

孫叔從後視鏡查探兩人的臉色,一個陰著,一個盡管淡淡的毫無表情,但眸裏也帶了一點涼意。

這是吵架了?

"二少爺,現在是回去還是??"

"回去!"嗓門也是沉得嚇人。

孫叔幾乎可以斷定,這兩人肯定出了問題。

車子駛出停車場,一路上誰都不說話,車內氣氛沉默得嚇人,一直到車子開上主道,死寂般的氛圍總算被鍾聿的手機鈴聲打斷。他劃開屏幕。

"喂。"

"人呢,怎麽去趟洗手間就沒影了,難不成在這屋裏迷路了?"大概是車內實在過於安靜,所以吳恙急吼吼的聲音從話筒裏傳出來,聽得異常清晰。

鍾聿直接答複:"走了!"

"走了?你走哪兒去?"

"回家!"

"臥槽你回家了?"

"??"

"有沒有搞錯啊,我生日。你沒禮物沒句祝福就算了,連蠟燭都不陪我吹一下嗎?"

吳恙氣急敗壞的聲音似乎還透著一點委屈。

梁楨在旁邊看鍾聿一眼,後者往後靠了靠,依舊一臉陰沉,說:"多的是可以陪你吹蠟燭的人,不缺我一個。"

"不是。好歹我今天二十八歲生日,你他媽一聲不吭說走就走,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是不是因為章汐在這邊你心裏不爽?我??"

結果那頭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鍾聿直接就把通話掐了。

梁楨轉過去看窗外,郊外路兩旁樹影重重,卻沒幾盞路燈,在這個秋天的晚上顯得冷清甚至有些荒涼。

後半程依舊是持續這種氣氛,不過大家好像都已經習慣了,包括孫叔,隻認真開車,再也沒有再往後視鏡看。

大半個鍾頭後終於到家了,孫叔過來先給梁楨開門。

"謝謝!"

梁楨提著裙擺下車,原本披在肩上的西裝不慎落了地,她蹲下去撿起來,就那一個彎腰的間隙,鍾聿已經從另一側下來往樓道門口走。

梁楨怔了怔,拎著他的西裝和手袋緊步跟上,之後兩人等電梯,共同站在轎廂裏,這期間依舊是沒有任何交流。

一直到回到家中,各自換了拖鞋,原本正在自己小房間的沈阿姨聽到動靜迎出來。

"先生,太太,你們這麽早就回來了?"

結果鍾聿二話不說,將車鑰匙往邊櫃上一扔。

沈阿姨也是老保姆了,一看就知道形勢不對,立馬默默又退回了自己房間。

鍾聿兀自進了客廳,扯掉領帶和襯衣扣,去中島台那邊接了水咕咚咕咚喝完,隨之杯子一扔,直接就上了樓,整個過程他都沒看梁楨一眼。

之後梁楨又在玄關處站了一會兒,視線看著空****的客廳,大概有三四分鍾吧,突然嗤聲一笑。

這是在幹什麽呢?

她扔了手袋和西裝走進客廳,一屁股跌坐在沙發上。

一個在樓上,一個在樓下,閉上眼夜晚的空乏能夠在思緒中無限放大。

梁楨雙手闊著額頭坐那好一會兒,勉強調整好情緒,過去敲沈阿姨的房門。

門很快開了。

梁楨:"抱歉,這麽晚還打擾你!"

沈阿姨連連擺手:"沒有沒有,還沒睡呢。"

梁楨笑了笑:"今天豆豆還算乖嗎?"

沈阿姨:"挺乖的。很早吃了晚飯,我帶他去樓下小公園玩了一會兒,回來還非要我陪他拚積木,哎喲我哪會拚那玩意兒啊,他還一板一眼地教我??"

沈阿姨打開話匣子,把下午跟豆豆相處的經過都說了一遍。原本梁楨還擔心小家夥要人生,看來也是多慮。

"辛苦了!"

"太太您這說的哪兒的話,都是我分內事,對了,您跟先生?"

誰都看得出他們倆之間好像出了問題吧,盡管她這個當事人實在不知道哪出了問題。

"我去洗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梁楨沒回答沈阿姨的問題,沈阿姨一看這情況就知道閉嘴了,趕緊回答:"好,您也早點休息,晚安!"

梁楨從小房間出來,又去二樓豆豆的臥室看了眼。小家夥抱著他的海豚睡得正香。

梁楨在豆豆房間又呆了一會兒,熬到快十一點了才拿了衣服去洗澡,站在浴室的梳妝鏡前麵,一身華服,妝容精致,可是眉目中的模樣卻好似給人一種陌生感。

梁楨覺得這真是渾渾噩噩的一個晚上,且帶著沉重的麵具,她將噴了發膠的頭發散下來,剝了身上的裙子,站在花灑下麵衝了一會兒才慢慢恢複一點神智。

梁楨洗完澡出來,去樓下拿了東西,再進臥室的時候發現屋裏沒人。

陽台的門開著。梁楨走近才看清他在抽煙。

不知為何,她心裏突然就疼了下。

要知道鍾聿的煙癮真的不重,平時在家也很少碰煙,自從豆豆搬來之後他幾乎都快在家戒掉了,今天居然直接在臥室的陽台抽。

梁楨推開虛掩的門走過去,在屋裏不知道。一暴露在外麵才感覺到有多冷。

快十一月了,夜裏寒氣明顯加重。

梁楨摟了下手臂,走到鍾聿旁邊,攤開手:"這個你還要不要戴上?"

梁楨捏著眼轉過來,看到她手裏的東西,是晚上去參加派對之前摘下來的兩枚戒指。之前一直放在梁楨的手袋裏。

鍾聿定在那沒動,大概有小半分鍾吧,以至於梁楨舉著都開始手酸了。

"算了,如果你不想要的話我??"

"誰說我不想要!"鍾聿迅速拿裏自己那枚套到無名指上,又把煙叼嘴裏,擼過梁楨的左手直接把另一枚女戒給她戴上,整個過程迅猛,粗暴,卻異常流暢。

套上去之後他還握著戒圈使勁往梁楨手指上摁了摁,梁楨吃疼,嘶了聲。

他這才鬆手。

"叫你以後還隨便把戒指摘下來!"

"??"

所以他這生了一晚上悶氣是為這事?

梁楨蹙眉:"你就為這事發脾氣?"

"誰說我發脾氣了?"

"行,你沒發脾氣,那你能說說嘛,我今晚到底哪裏得罪了你?"

鍾聿嘴裏那根煙快抽完了,他直接掐在陽台的圍欄上。

"你今晚得罪我的地方多了!"

"??那你說說看。"

"第一,要求我摘戒指,你說戴上去的婚戒是能說摘就摘的嗎?"

哦,果然這事有份。

"第二,章汐突然冒出來問我們倆什麽關係,你為什麽搶著回答是朋友?朋友能領證?朋友能天天睡在一起?朋友還能生孩子?"

"??"

"第三,你明知道老爺子在撮合我跟章汐,你怎麽還能若無其事地跟她談笑風生,而且居然還能加她微信?你都不在意不吃醋的嗎?"

"??"

梁楨有些微愣地聽他說了三點,看他氣呼呼甚至委屈的表情。反問:"還有第四點嗎?"

鍾聿還真想了下,最後回答:"沒有了!"

好吧。

三點,按照他這理解,還有他後知後覺的領悟力,好像確實應該生氣的。

梁楨又搓了下發涼的手臂,"行吧,我現在跟你逐條解釋,首先摘戒指的事,我不想在這種場合被人看出我們的關係,之後各種揣度和猜測,這樣隻會讓我們的處境變得更被動,關於這點我記得當時就已經跟你說過了,也是征得了你的意見才摘的,你現在反咬一口,是不是有點不地道。"

"其次,章汐問我們是什麽關係,我難道要說夫妻嗎?那種場合明顯說朋友最合適。"

"最後我之所以加章汐微信,是她主動先提出來的。這種要求我也不好回絕,至於談笑風生,那你可真是冤枉我了,你跟我認識這麽久,你見我跟哪個不熟的人初次見麵就能談得起來,無非就是聊了兩句,不過大部分都是她在問,問我跟你認識多久了,在哪裏工作,包括你的喜好憎惡,哦對了,她還說想多了解你一點,因為兩家長輩都在極力撮合你們,你們身上有婚約,摸清你的喜好之後再交往會更加輕鬆一點,為此她加了我的微信,估計以後還會常聯係,當然,你若是覺得沒這個必要,我可以把她刪掉!"

梁楨說到這頓了頓,隨之問:"這麽解釋你清楚了嗎?心裏能否舒坦一點?"

鍾聿原本一直繃著的神情顯然已經寬鬆了很多,其實從梁楨開始解釋,他臉色就已經轉了。

沉默了一會兒,他卻答非所問:"她問我的性格喜好,你就真的告訴她啊?"

"當然沒有,你這一天天脾氣說來就來的,我壓根摸不準,隻是跟她說覬覦你的女人很多,提醒她要追的話得加把勁!"

鍾聿不知是該氣還是該樂了,輕咳兩聲穩了下情緒。

"你真這麽說的?"

"嗯,真這麽說,哦還有,她還問我是不是也在追你。"

"你呢,怎麽回答?"

"我說沒有追啊,因為一直都是你追我的。"

"??"

鍾聿先是愣了愣,繼而一下笑出來,"你還真是厚顏無恥,這種話都能說得出,但想想好像也沒毛病。"

梁楨見他笑,反問:"現在你這算是消氣了嗎?"

鍾聿又咳了聲,還狡辯:"什麽消氣不消氣的,我壓根沒生氣!"

"是吧。"梁楨嗬嗬,心想你一路板著麵孔,回來也不吭氣,一個人躲在這抽煙,這還不叫生氣?

不過這種情況之下她也不好再點穿。

他說沒生氣就沒生氣吧。

"對了,今天你朋友的生日倒是提醒了我,你父親辦壽辰的時候,我該準備什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