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鍾聿有事忙,讓孫叔帶著梁楨和豆豆又把那四所幼兒園都逛了一遍,最後問豆豆的意見,小家夥也是一口咬定說最喜歡第二家。

晚上她把這事跟鍾聿說了。

"那就去那家唄。"

"可是真的很不方便,不光離景陽花園遠,芙蓉苑過去交通也很不方便。"

當時豆豆準備開始練琴,鍾聿把梁楨拉到臥室,"為什麽還要考慮芙蓉苑的地理位置?"

"我有時太忙的話必須讓舅媽過去接送孩子啊。"

"??"

鍾聿有些無語,低頭拍了下梁楨的肩,"聽我說,路程都不是問題,你以後可以開車接送孩子,不用倒公交和地鐵,如果覺得還是不方便,另外給你配個司機也行。至於你舅媽那?不是我質疑你舅媽的能力,但我覺得以後可能有必要給豆豆找個專業的住家保姆,也省得孩子兩頭住,你放心,等我忙完這段時間。這些事都會一件件安排上,包括?"

客廳傳來叮叮咚咚彈鋼琴的聲音。

鍾聿眉梢皺了下,"包括重新給他找個靠譜一點的鋼琴老師,他現在這個?我剛看了,學了這麽多節課。連指法都沒過關。"

梁楨沒接茬,稍顯沉默地杵在那。

鍾聿見她站著不動,心想不會是用力過猛了吧。

"你?"他試探性地捏了捏梁楨的下巴,"怎麽不說話了?"

梁楨躲開他的手指,"你什麽時候開始考慮這些事的?"

"什麽?"

鍾聿心想完了,她大概是起疑了,卻不料梁楨虛虛歎了一口氣。

"我以前其實一直覺得你貪玩又沒定性,自己還跟孩子一樣,很抱歉,我現在想跟你認個錯。"

"???"

鍾聿不明所以,眼前的梁楨卻腳尖一踮,手臂圈上去突然在他腮幫上親了一口。

"豆豆以後可能會覺得很幸運,有你這樣一個父親。"她說完落下腳跟,手臂卻還圈在鍾聿脖子上。

鍾聿低頭看著眼前人,眸色發亮,眼中帶光,這樣服帖又溫柔的梁楨簡直讓他受寵若驚,傻愣在那好一會兒都沒回神。

等他反應過來想抱的時候梁楨已經往後退了兩步。

"那個?"她輕咳一聲,"你先洗澡,我去陪豆豆練琴。"

跑了。

??

蔣玉茭最近心神不寧,一張《鬆齡鶴壽》怎麽都臨摹不好,畫了撕,撕了又畫,常常把自己關在書房一關就是一下午,但依舊毫無進展。

這陣子又要忙老爺子壽宴的事,心力憔悴之餘漸漸覺得有點力不從心。

難得那晚鍾壽成回來吃晚飯,她親自下廚做了幾道菜,也沒叫小輩回來,偌大一張圓桌就她跟鍾壽成兩個人。

鍾壽成勉強吃了小半碗飯,喝了一點湯就擱筷子不動了,顯然食欲一般。

"怎麽了,可是我做的菜不合你胃口?"

老爺子歎氣,"跟你沒什麽關係。"

"那你怎麽吃這一點就不吃了?"

"吃不下。"

鍾壽成拿過拐杖站起來,旁邊保姆下意識要去扶,他拿手擋了擋。自己拄著拐杖繞開桌子,步履瞞珊地走出了餐廳。

剩下滿滿一桌菜,蔣玉茭一人獨坐,她勉強又吃了兩口,也撂下往外走。

保姆見勢追了兩步問:"太太。您也不吃了嗎?那這晚飯?"

蔣玉茭默默往下平了口氣,"收了吧。"

南樓的院子很大,亭台水榭,早點從山裏運了很多石頭過來,找專業的匠人砌成假山。

蔣玉茭端了茶走過去,鍾壽成就獨坐在那棵老榕樹下。

"入秋了,夜裏露水重,沒事別老坐在這裏。"

她把茶擱在旁邊的石桌上,抖開手裏的外套給鍾壽成披上。

老爺子沒吱聲,甚至都沒動一動。

蔣玉茭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問:"是不是公司有什麽事?"

"沒有。"

"那你怎麽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鍾壽成手掌裹著拐杖的龍頭,目光望著遠處,擱了一會兒問:"盈盈是不是準備跟阿曜離婚了?"

蔣玉茭一愣,但轉念想,這事瞞不住,也沒法瞞,更何況她太了解鍾壽成了,外人覺得最近幾年他因為身體原因好像已經懶得去管事,但當家當慣了,手眼通天。什麽事能逃得過他的眼睛。

"是啊,你知道了?"

"哼,是不是我不提你們就打算一直瞞下去?"

"沒有。"蔣玉茭拿過杯盞打開,給他遞過去,"本也沒想瞞你。再說這事也瞞不住,你早晚得知道。"

鍾壽成接了茶杯,反問:"所以你讚成他們離婚?"

"不讚成,可是不讚成能怎麽辦?這次是阿曜要離婚。"

"你之前沒找他談過?"

"談了,怎麽可能沒談。包括之前做試管嬰兒的事,可阿曜的脾氣你也知道,說一不二的主,他的心思早就不在盈盈身上。"

"胡說!"

鍾壽成的拐杖敲擊地麵,"迂腐,婦人之仁,你以為他跟盈盈是菜市場上那些賣雞賣鴨的夫妻?成天菜米油鹽吵吵就能過日子?我告訴你,別成天聽風就是雨。"

老爺子怒氣衝衝的,對蔣玉茭的態度就不算良善了。

蔣玉茭倒也不惱,心裏哼了聲,"我是迂腐,可能想的看的沒你那麽有高度,但站在盈盈的角度想,她才是整件事的受害者,沒理由成為被動的一方。"

"受害者?"鍾壽成笑了笑,"阿曜在外麵養個女的她就成受害者了?有這麽嚴重?退一萬步講,就算盈盈真是受害者,那阿曜不是?當年是誰瞞著家裏人擅作主張把孩子拿掉的,還一次兩條命,啊。現在知道自己是受害者了?"

老爺子氣息如雷,麵色泛紅,不知是因為討伐鍾盈還是因為替那兩條生命痛惜,語氣顯然有些激動。

蔣玉茭見狀也不敢再激他。

"好了好了,盈盈當年確實有錯,這些年她也認識到了,並在努力改正,你好歹是她父親,能不能別每次說話都向著外人?"

"外人?你說誰是外人?阿曜嗎?"

擱往常蔣玉茭也不敢這麽跟老爺子說話,但今天大概是話趕話到這了,她幹脆豁了出去。

"對,雖然不知道當初你到底看中唐曜森哪一點,但其實我當時並不讚成他跟盈盈在一起,盡管這些年他也算是為公司做了一點事,可說到底還不是因為背後有你撐腰?他倒好。非但沒有感激,還在外麵找女人,現在更是變本加厲,為了個情婦要跟盈盈離婚,這算什麽?說難聽點,就是養不熟的一頭狼,你還處處為他說話,早知道他跟盈盈最後會弄成這樣,你之前還不如把我哥扶上去,起碼我哥懂得知恩圖報,這些年在公司??"

"夠了!"鍾壽成扔了茶杯突然站起來,拄著拐杖拂袖而去。

倒掉的茶杯在石桌上滾了滾,最終沒掉到地上去,但裏麵的茶葉和水灑了一桌子。

蔣玉茭僵坐在那好一會兒,直至秋風起,頭頂的樹葉沙沙響,穿過假山岩石發出呼呼咆哮的聲音,她慢慢從剛才的情景裏回神,鍾壽成早就不知去向,偌大的院子裏除了風聲之外又隻剩下她一個人。

蔣玉茭捏緊手指,眸底焰光越少越濃,好似終於到了一個臨界點,她抬手一揮,桌上的茶盞被掃到數米外,直接撞裂在岩石上。

梁楨考慮了一晚上,決定還是要給豆豆轉去好一點的幼兒園,她把這個想法在微信上給鍾聿說了,結果下午幼兒園那邊就給了消息,大致意思是轉學沒問題,隨時歡迎孩子過去。

梁楨知道肯定是鍾聿在中間做了什麽,倒也不奇怪,以他的身份辦這種事很正常,隻是感歎他如此上心,效率如此之高讓人詫異。

下午梁楨把要轉學的事跟豆豆說了,小東西還不懂何為"轉學"。

"大概就是?你要告別這邊的小朋友,到另外一所學校去認識另一幫小朋友的意思。"

為此梁楨以為豆豆要鬧的,可他竟然很順利就接受了,隻是問梁楨:"能不能等豆豆郊遊完再轉啊。"

每年十月份幼兒園都會組織孩子們秋遊,前幾天已經把日子定下來了,孩子們一般對這種事最興奮,豆豆也不例外。

梁楨特意問了於老師,得知秋遊的日子就定在本周五,算算也就兩天了,於是她答應了豆豆。

第二天下午鍾聿抽了半天空,開車帶梁楨和豆豆去新的幼兒園辦了入園手續,弄完時間尚早。

"帶你去個地方。"

他開車往郊外去,一個鍾頭後上了山,最後停在一棟別墅門口。

"到了!"

梁楨帶豆豆下車,看了眼四周,這地方她來過,之前帶客戶來這看房,差點被猥褻,就給他腦袋開瓢那次。

"怎麽帶我來這?"

糟糕的經曆,盡管那次對方沒有得逞,但她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

鍾聿沒回答,插著褲兜走到別墅前麵,從兜裏拿出一個小遙控器似的東西摁了下,梁楨隻聽到"哢哢哢"的聲音,隻見一電動鐵門開啟,自動往上退,起初看不出什麽東西,小半分鍾後電動門已經往上縮了大半,可以窺見裏麵的大概樣子。

是間車庫!

不,應該是車房!

"走,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