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飯局興致缺缺,陪同隨行的人員也都感覺到了,老板心情不好,飯局上氣氛都不敢太熱烈,一直到唐曜森喝了兩杯酒,拿了西裝起身。

"抱歉,有點私事需要處理,先走一步。"

全桌無人敢留。

唐曜森獨自走出餐廳,給小範打了電話,很快小範就把車開了過來。

"唐總,今天這麽早啊?"

唐曜森進去也就大半個小時。

他坐車回去,全程無話,小範知道老板最近情緒一直都不大對勁,今晚臉色尤重,閉嘴沒吱聲。一直到小區門口,他準備把車往裏拐,後座沉默的男人突然開口:"前麵靠邊停一下。"

前麵有超市,便利店,小範不清楚到底停哪。

"唐總。您需要買什麽東西嗎?"

"去見個人,你停路口就可以。"

小範也不敢多問了,到地方停車,唐曜森自己開了門下去。

"你先把車開走吧,不用在這等我。"

"可您這??"

"事情辦完了我自己走回去。"

老板這麽說。小範也隻能照辦。

車子開走後唐曜森才步行穿過馬路,此時已經快要十點,這一帶並不算商業區,星巴克裏已經沒幾桌客人,鍾盈抱了台電腦坐在靠窗一張沙發上。

唐曜森沒有立即進去,而是在外麵站了一會兒,摸出煙盒點了根煙。

曾幾何時他也是像現在這樣,工作一天回到那棟共住的別墅,那時候兩人還沒分居,麵上還在維持最基本的夫妻模樣,但很多時候他都得坐在車庫裏抽完兩根煙再進門。

明明是因為喜歡才結婚的,到底如何一點點耗盡了所有熱情?

一根煙很快燒完,唐曜森把煙頭掐在路邊的垃圾桶裏,推門進去,而此時鍾盈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瞄了眼接通。

唐曜森為免打擾她電話,便沒過去,站在隔了三四米的地方等。

鍾盈那通電話並不長,根絕說話內容可以推斷對方應該是朋友,似乎是有誰新店開張,約了一起去玩。

鍾盈的朋友挺多,形形色色,但大部分都是這個階層的人,而她走到哪裏似乎都能成為焦點中心,不過很奇怪,兩人結婚這麽多年,唐曜森印象中似乎跟她那些朋友並沒見過幾次麵。

通話大概持續了一分多鍾,鍾盈笑著掛斷,看上去心情還可以。

唐曜森抬腿走過去,鍾盈大概是聽到了動靜,側身看了眼,原本還掛嘴角的笑容一下不見了,又恢複平時高高在上又冷又傲的樣子,好像見了哪個仇人。

唐曜森在心裏苦笑,想著為何拖到現在才離婚。這些年都幹什麽去了。

"等很久了?"他習慣性開場。

鍾盈眼梢抬了下,"你說呢,我在這已經坐了一個多小時,不過無所謂,反正每次都這樣。也沒指望你能改。"

可之前他分明已經跟她說了自己晚上有飯局,是她自己在電話裏說非要今天見,多晚都會等,結果到頭來又把錯都算到了他頭上。

唐曜森嘴角扯了下,無所謂了,到這一步已經懶得再去計較。

他落座。

鍾盈合上電腦,盯著他看了看,到底還是收斂了一下怨氣,問:"喝點什麽?"

"不用了,事情說完我就走了。"

結果鍾盈臉色又是一涼。"就這麽急,這麽不想跟我呆在一起?"

"??"

看吧,無論他說什麽都是錯的,她總有理由在等著反擊他,這副咄咄逼人的樣子真的讓他倍感疲憊。

唐曜森捏了下眉心,"我沒有晚上喝咖啡的習慣,況且時間也不早了,我回去還有工作需要處理。"

言下之意是請她開門見山,別搞太多虛而不實的東西。

鍾盈似乎思考了兩秒鍾。

"行,其實我也沒什麽話要說。就想來給你看個東西。"她從包裏抽出一個文檔袋,慢慢挪到唐曜森麵前。

唐曜森掃了眼,"這是什麽?"

鍾盈:"你拆開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唐曜森將文檔袋打開,裏麵抽出來三張紙,首頁頂端用粗體印了兩排字--濘州市司法鑒定中心。親子鑒定報告書。

唐曜森隨之往後翻了翻,將紙連同檔案袋一起扔到桌上。

"什麽意思?"

鍾盈頗驚訝地笑,"你這還看不出來嗎?"

"看出什麽?"

"鑒定書上都寫了啊,你跟梁星河,就那孩子。你們倆之間並不存在血緣關係。"

"所以呢?"

"所以?"鍾盈被唐曜森的冷靜反應弄得有些懵,"你是傻還是天真,孩子不是你的,你也不是孩子的父親,那女人根本就是在騙你。"鍾盈有些激動,好像被騙的是她一樣,相較之下唐曜森就冷靜很多了。

或者換句話說,他不是冷靜,他隻是被弄得很無語。

"你瞞著我做了親子鑒定?"

"什麽?"

"你如何做到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親子鑒定?"

鍾盈臉色僵了僵,"不是,唐曜森你有沒有搞錯,我剛跟你說,那女人根本沒給你生孩子,她是騙你的,包括當年接近你也是有目的,你??"

"夠了!"唐曜森一時沒控製住,音量拔高了幾分。

鍾盈被吼得定了下,繼而臉色更難看。

"你有病是不是,對著我吼什麽,又不是我騙你。簡直不可理喻!"她用更大的吼聲還了回去,還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樣子,引得周圍人都看過來。

唐曜森閉眼握拳,花了數秒鍾把情緒壓製下去。

"鍾盈!"再睜眼的時候他已經恢複正常,隻是眸光愈深,"你知不知道我最不喜歡你哪一點?"

鍾盈寒著麵孔不回答。

唐曜森:"自以為是,自欺欺人,總想把自己的想法強行加注到別人身上,但是你憑什麽去替別人做決定。"

"我沒有替你作決定,我隻是怕你受那女人蠱惑,想要幫你認清她的真實麵孔!"

"所以我是不是該謝謝你通過什麽手段拿到了我的頭發,唾液還是米青.子?包括弄到那孩子的DNA,肯定費了很多周章吧,然後拿著這張鑒定書來告訴我事實真相,好像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唐太太,鍾盈,你真當我看不出你這麽做的目的?"

到底唐曜森還是沒能控製得住,大庭廣眾之下他森寒怒吼。

周圍人都在看戲。

走到這一步,他竟覺得也並沒什麽丟人。

"現在鑒定結果出來了,豆豆不是我兒子,你跟我對簿公堂的時候是不是又少了樣證據,來,說說,現在你是失望還是滿意?"

一向都四平八穩的唐曜森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

憤怒,嗬斥,咄咄逼人的質問。

鍾盈嚇得直搖頭,手指掐進肉裏。

"沒有,你誤會了,曜森,你誤會了??我真的隻是想幫你認清真相。"她一改剛才的傲慢,變得低卑柔弱。

一會兒是人,一會兒是鬼,極端,善變,虛偽又難以溝通。

唐曜森真是看夠了她的表演,這麽多年,變本加厲,從來都隻站在自己的角度想問題。

"你今天找我就是為了這事?"

"我??"

"很抱歉,如果是為了這事,我想沒必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了。"唐曜森拿了外套起身,"既然你已經做好了準備,如你所願,法院見吧!"

鍾盈聽完趕緊跟著站起來,試圖去拽唐曜森的手,"我真的沒有想要留證據,你想多了,真的?"她還在試圖解釋。

唐曜森嘴角扯了下,很悲哀地發現,在一起結婚十餘年,回憶和掛念似乎已經**然無存,但起碼對她還算了解,隻是掛著"為他好"的名義來算計,伎倆未免過於拙劣了點。

他拽開鍾盈的手。

"抱歉!"

轉身離開,又看到桌上散開的幾張紙,突然笑了笑,"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其實我早就知道豆豆跟我沒關係,怎麽樣,這個答案你是否滿意?"

鍾盈聽完,某種幽光擴散,等她反應過來時那道背影已經走出店門。

所以這算什麽?

他明知道孩子不是他的,卻還是願意向全世界承認?

他明知道孩子不是他的,還是打算跟自己離婚?

"啊---"

一聲淒厲叫聲,連同桌上的電腦和咖啡杯一起被掃到地上。

巨大的動靜嚇得周圍人都站了起來。

店裏的服務員也都跑了過來,隻見鍾盈雙手掐住桌角,指腹泛白,眸底布滿寒光。

??

床太小了,床墊也沒彈性,鍾聿睡得實在不舒服,天稍亮就醒了,伸手朝裏麵摸了下,沒摸到梁楨,隻摸到豆豆的屁股。

他翻個身麵向天花板,又躺了一會兒,起身下床。

廚房裏傳出動靜,梁楨站在灶台前麵煮東西,他過去從後麵抱住,腦袋耷拉下來擱她肩膀上。

梁楨已經漸漸習慣他毫無征兆的"起膩",笑了笑,問:"睡得怎麽樣?"

他嘴角撇了下,"不怎麽樣?"

"睡得不好?"

"你說呢?床板太軟,又TM忒擠,你說能好到哪去?"

梁楨回頭看他一眼,確實,眼底都有黑眼圈了。

"要不今晚你還是住回去吧。"

"我不!"原本還睡意零星的鍾聿一下瞪大了眼睛,"除非你跟豆豆一起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