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一小時後兩人上了岸,又去逛了下嶽飛廟,出來時間尚早。

"要不我們去走下斷橋吧。"

鍾聿一手插兜,一手拿著剛買的冰咖啡,"我不去!"

梁楨以為他是嫌人太多。

下午的時候橋上確實站滿了人,但這會兒快傍晚了,人明顯少了很多。

"走吧,來都來了!"

她去拽鍾聿的手臂,後者叼著吸管,勉為其難跟了上去。

盡管斷橋從外形看真就一很普通的橋梁,實在沒什麽特別之處,但名氣在外,來了不去走走又覺得遺憾,但鍾聿走到橋頭就死活不肯往前了,無論梁楨怎麽軟磨硬泡他就是不肯上橋。

最後梁楨也沒法子了。

"那你在這等我。我走一圈再回來找你。"

梁楨背著包上了橋,人不算特別多了,兩邊湖景秀麗,跟在岸上看到的完全不同,梁楨以前也沒什麽時間逛景點。難得偷得一點清閑,在橋上走走停停。

"美女,能不能麻煩幫個忙?"

梁楨獨享美景的氣氛被打斷,轉過身,一差不多快四十的中年男人上來搭訕。對方花襯衫,漆皮尖頭皮鞋,大背頭梳得油亮噌亮,手裏還拎了隻公文包,一側袖管擼了上去,露出一塊金色表盤,渾身上下都是掩蓋不住的城鄉結合部私營老板氣質。

梁楨神色淡淡,問:"有事嗎?"

中年男人遞過來一隻手機,右手手腕也露了出來,上麵戴了個沉香木珠串。

"能否麻煩幫我拍個照。"

一般路人提出這樣的要求也不好拒絕,梁楨應了聲。

"謝謝啊。"中年男人解了屏幕鎖,調整相機模式,就那幾秒間隙還不忘問梁楨:"美女你也是來這邊旅遊嗎?"

梁楨敷衍笑了笑,撈了下被風吹到嘴角的發梢。

很快男人弄好手機,重新遞給梁楨,梁楨接過去對著按了幾下快門。

"謝謝啊!"對方拿到手機後看都沒看,眼睛依舊盯著梁楨,"美女也是一個人嗎?"

梁楨沒回答,那人倒也一點不把自己當外人,自己說:"我是來這邊開會的,剛好得了半天空,就想來西湖邊逛逛,美女,能遇到也是緣分,要不加個微信唄,晚上沒事可以一起吃個飯!"

"誰特麽告訴你她是一個人?"

梁楨還沒來得及回答,身後殺過來一道男音,緊接著手腕被拽了起來,"看清楚,她有主了,別隨便在路上見個落單的就想撩!"

對方中年男人被鍾聿吼得一愣一愣的。

梁楨縮在他旁邊笑。

鍾聿回頭瞪了她一眼,"走!"

梁楨幾乎被他一路拽著下了橋,下橋之後他也沒有要鬆手的意思,反而越拽越緊,到最後幾乎是跟梁楨五指相扣。

梁楨不言不語。在旁邊跟了一段,默默留意鍾聿的表情,起初是憤怒,之後是陰沉,最後眉梢一皺。突然停下來回身直麵梁楨:"那人明顯是想泡你,你帶點腦子行不行?"

"我怎麽就沒帶腦子了?"

"無緣無故給人拍什麽照,你跟他很熟嗎?"

"不熟,但旅遊景點被攔住要求幫忙拍張照不是很正常嗎?"

"對,正常拍照是沒問題,可那人顯然不屬於正常範圍內,看不出來他想對你圖謀不軌嗎?"

"光天化日他要怎麽對我圖謀不軌?"

"在這是不行,但沒聽見他問你要微信,還約你吃晚飯嗎?"

"吃頓晚飯又能怎樣?"

鍾聿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盯著梁楨,"你是不是坐個船腦子裏進了西湖的水?"

梁楨:"??"

鍾聿:"他是想跟你吃晚飯嗎?他是想吃你!"

鍾聿都要被氣死了。枉她平時那麽精明,遇到這種事居然就像個白癡。

而梁楨呢?她一路被鍾聿從橋上拽下來,憋著勁,忍著笑,見鍾聿好像真生氣了,往前走了一步。

"喂。"

她一隻手被鍾聿抓著,隻能借另一隻手去勾他的手臂,兩人站一起身高懸殊有點大,梁楨仰視。

鍾聿感覺到身前的人靠近,僵了下。垂眸:"幹嘛?"

梁楨狡黠一笑,眸中帶光,"你不是說不過橋的嗎?"

鍾聿眼底一僵,側身看了眼,橋上依舊人群如織。但他已經站到了橋這邊。

梁楨實在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出來。

鍾聿一時麵紅耳赤,不是羞的,是被她氣的,瞪了一眼。甩開梁楨的手就悶頭往前走。

梁楨快步跟上去,原本以為這隻是一個小插曲,但漸漸發現不大對勁。

鍾聿臉色陰沉,看著是真生氣了?

"喂!"她去拉鍾聿的手,被甩開。

梁楨頓了下,趕緊追上去,"真生氣了?"

"別煩我!"

"我隻是開個玩笑,再說我也沒真的加那人微信啊。"

"我氣的不是這事。"

梁楨覺得鍾大少的傲嬌脾氣真是說來就來,陰晴不定外加軟硬不吃。

"那你到底氣什麽?"

"我??"鍾聿總算停了下來,"你不覺得這橋不吉利嗎?"

梁楨一愣:"什麽?"

"你看!"鍾聿走近幾分,"斷橋斷橋,聽名字就很喪,許仙就是在這跟白素貞分開的,之後他就去廟裏當了二十年和尚,你昨晚好不容易才答應我,我才不要走這莫名其妙的橋,難不成回去再當五年和尚?"後麵一段鍾聿說得越來越小聲,但梁楨還是聽見了。

她站那捋了捋。

半餉,"你該不會就因為這個原因不願意過橋吧?"

鍾聿插著兜不吱聲。

梁楨覺得這位少爺的思維簡直清奇到出眾。

"喂,你好歹也是去國外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這種迷信的東西你也信?再說白素貞當年跟許仙也在橋上重逢過啊。"

鍾聿嘴角抽了下,"重逢就意味著之前分開過,又不是什麽好事!"

梁楨:"??"

行吧,梁楨不得不承認,這位少爺的思維方式確實與常人不同,她得學著慢慢去適應。

"那現在怎麽辦,我們都已經過來了!"

鍾聿牽住梁楨的手,一本真經說:"要不我們回頭再走回去?"

梁楨:"為什麽?"

鍾聿:"從頭再來啊,剛才那遍不算!"

有時候人的思想也很奇怪,就比如梁楨這種,一邊"詬病"鍾聿幼稚,可一邊又總是縱容著陪他去做幼稚的事。

算算也都是當爹當媽的人了,卻為了一個傳說典故,他們牽著手在橋上走了個來回,一座橋過了一個多小時。眼看都快五點了,鍾聿帶梁楨在附近找了個餐廳吃晚飯,吃完已經過五點。

梁楨六點的高鐵,好在不用等車,司機已經在停車場候了大半天,但西湖周邊堵得很,五點多又是晚高峰時間,足足堵了二十分鍾才開出景區。

出了景區路況就通暢了,司機一路狂飆,總算在離檢票還有十分鍾的時候抵達了高鐵站。

梁楨匆匆跟鍾聿打了聲招呼,拿了包就下車了,一路狂奔穿過廣場進了候車室,屏幕上顯示往濘州去的那班高鐵已經開始檢票,梁楨顧不上喘口氣,趕緊跑過去,還好閘口沒關,又是一路狂奔,最後坐到座位上的梁楨已經氣喘籲籲,靠那喘了好一會兒才把氣喘勻。

列車已經啟動,窗外景物開始往後移動,速度由慢到快。

包裏手機震了震,鍾聿的微信。

他問:"上車了嗎?"

梁楨把包放膝蓋上,回複:"上了。"

之後那邊就沒聲音了,猜測應該已經去忙工作,她也就沒多問,列車早就加速起來,車廂裏原本還在走動的乘客也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定,之前的喧鬧漸漸停息。

梁楨昨晚幾乎半宿沒睡,下午又在西湖逛了半天,有點累,於是抱著包靠椅子上想養下神,可是沒想到很快睡意就上來了,竟沉沉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聽到旁邊有人說話。

梁楨是靠窗的位置,旁邊坐了一中年男人,男人體格寬胖,坐那的時候手肘擱在中間扶手上,無形中又占了點梁楨那邊的位置,為了避免跟他有肢體接觸,梁楨一直下意識把身子往窗邊靠,又感覺到旁邊椅子震動,應該是那人站起來又坐了下去,做下去的動靜還有些大,梁楨眉梢皺了下,但始終沒睜開眼睛。

她睡得半夢半醒的,懶得去看別人,可漸漸發現不對勁,那人手肘霸占兩個座椅扶手也就算了,腿居然也大咧咧岔開並貼了過來,起初梁楨有意識地往旁邊讓,可是讓過來一寸,他就往這邊再靠一寸,梁楨到最後幾乎已經被那人逼到了身子都快貼車窗上,終於忍無可忍。

"麻煩這位先生你能不能別??"她拉著一張臉轉過來想怒懟,可待下一秒看清眼前的人,隻覺聲音都卡在了喉嚨口,心跳甚至漏了一拍。

眼前男人享受她錯愕表情的同時,唇角不自覺向上揚,"別什麽?"

梁楨此時整個人都被驚愕充斥,像是定住了似的,麵無表情,身體僵硬,隔了好一會兒她才把理智拉回來,想起來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鍾聿大咧咧坐那,抱胸一笑:"來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