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梁楨前晚堅持要陪豆豆睡在隔間,但天快亮的時候還是被鍾聿軟磨硬泡給擼了過去。

伴隨著晨光乍起,兩人做了一次,完事後鍾聿去洗了個澡,回來美滋滋地摟著梁楨打算睡個回籠覺,可梁楨趁著他睡著的時候又偷偷溜回了隔間。

她才不要再讓豆豆看到兩人同床,簡直是噩夢般的經曆。

或許是之前大家都折騰得太累了,那天都睡了個懶覺。

三人洗漱完之後下樓吃了個早飯,整裝出發。

原本鍾聿打算開車去的,梁楨建議自己坐車。

"鎮上有直達公交車,我去過一趟了,也挺方便的,要不今天我們坐公交車去?"

鍾聿看了看外麵的天氣,初秋,晴朗,有點風,但不算熱。

"行吧。"

"那我們先去超市買點東西。"

"買什麽?"

"水啊,再帶點吃的。"

"景區裏麵沒得賣?"

"有的,但太貴了,一瓶礦泉水賣五塊,外麵就賣一塊五。吃的也貴,上回我帶豆豆去,一碗涼麵賣三十,裏麵就兩片火腿腸,所以這次我打算買幾個麵包帶進去。"

"??"

鍾聿無語,心想要不要這麽摳門?但並沒有打消梁楨的積極性。

三人出發前又去了趟超市。

小鎮超市規模不是特別大,但人還挺多的。特別是生鮮區,很多新到的打折菜,好多上了年紀的老人在那排隊。

梁楨讓鍾聿推了個車子,她牽著豆豆走在前麵,真是費了好大的勁才穿過排隊搶菜挑菜的人。

速戰速決,半小時後三人買完東向出來,又在櫃台附近拿了三瓶水。結完賬把雙肩包塞了個滿當當,梁楨拉上拉鏈就準備往自己身上背,卻被鍾聿拉住。

"怎麽了?"她問。

鍾聿扯了下包帶,"給我吧。"

"嗯?"

"我說,把你包給我吧,我來背!"

梁楨還沒反應過來,鍾聿已經自顧自地拿了她的包背自己身上。

梁楨愣了愣,再回神的時候鍾聿已經牽著豆豆的手走遠了,從後影看,一大一小兩人,豆豆背著自己的卡通小書包,鍾聿背著她的黑色雙肩包,畫麵滑稽又溫馨。

梁楨不覺往下咽了口氣,抬腿追上去。

小鎮的公交車還沒升級換代,還是那種老式的外形類似於小巴的車子,或許是因為非周末,公交車乘客不多。

三人上去找了個最後排的位置,梁楨坐裏麵靠窗,豆豆坐中間,鍾聿坐外麵。

車程大概三十多分鍾,一路上豆豆都很興奮,指著窗外問這問那,但他大部分時間纏的都是鍾聿。

說也奇怪,豆豆其實並不是特別自來熟的孩子,他從小都是跟著梁楨一個人的,從他懂事起梁楨就告誡他要懂得保護自己,不要跟陌生人說話,也不要隨便拿陌生人的東西,所以他意識裏的防備心應該挺強,且單親家庭出來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會有些自卑或者敏感心理。

可是豆豆對鍾聿真的是打第一眼開始就特別喜歡,且是那種沒有道理毫不保留的喜歡。

梁楨想,或許隻能用血緣和親情來解釋了。

差不多十點左右到了景區,鍾聿去買了三張票。

所謂濕地公園,其實也不過就是有個人工湖的大公園,要說有啥特別好玩的,並沒有,無非就是麵積大一點,設施好一些,綠化景觀做得漂亮一點而已。

三人逛了一圈,剛好也差不多到飯點了。

梁楨找了個可以坐人的草坪,從包裏拿出一次性桌布攤好,麵包,餅幹,酸奶,還有些肉幹堅果類的零食,統統從包裏倒出來一樣樣擺上。

"中午將就一下,你沒問題吧?"她問鍾聿。

鍾聿看了眼四周,草地上還坐了好些人。基本都是以家庭為單位,自己帶了吃食和野餐墊過來玩。

說實話鍾聿之前並沒來過這種毫無氣質可言的所謂濕地公園,更沒有像這樣帶個桌布攤地上吃東西,以前在美國讀書的時候也會有同學邀請他出去野餐,但他每次都拒絕,覺得地上髒,還有好多小蟲子。而且總覺得一幫人圍坐在地上吃沙拉啃火雞特別神經。

去餐廳不好嗎?環境適宜,衛生幹淨,還有人在旁邊服務。

但此刻席地而坐,清風拂麵,豆豆在旁邊的草地上跑來跑去,抬頭所及的視線中,梁楨撥著頭發正在拆紙巾。

怎麽說呢,好像覺得這樣的"野餐"也不錯。

"我能有什麽問題?"他曲著腿反問,"是不是在你心裏我就很挑食?"

"嗤,你何止挑食,簡直是口味刁鑽。"梁楨不客氣地懟回去。

鍾聿瞄了眼,也沒置氣,從一堆吃的裏麵挑了個看上去還不錯的肉鬆麵包,剛要拆包裝。被梁楨一掌拍了下去。

"那不是買給你的,是給豆豆的。"

"???"

吃個麵包還要分你我?但總不能跟自己兒子搶食吃吧,鍾聿把肉鬆麵包放下,問:"那哪個是給我的?"

"喏,這你的!"

梁楨扔過來一包,鍾聿看了眼,粗糧的切片麵包。

"就給我吃這個?"

"你腸胃炎剛好轉,吃這個最合適!"

"??"

簡單吃了點東西墊肚子,本想再去其他地方轉轉,豆豆卻不肯走了,看著草地上好多小朋友在玩泡泡槍,嚷嚷著也要買個玩。

梁楨不允許,鍾聿一把把孩子抱起來,"走。我給你買去!"

梁楨拉也拉不住,她把地上吃完的垃圾和包裝袋收拾了一下,還沒弄完,隻聽到豆豆咯咯笑著從遠處跑過來,鍾聿在後麵追,一大一小手裏各拿了個泡泡槍。

小的跑,大的跟後麵追。追得豆豆滿場圍著梁楨轉。

"媽媽,酷叔叔是個大壞蛋!"

"媽媽,你幫豆豆打壞蛋!"

這可好,坐地上的梁楨幾乎快被兩人打出來的肥皂泡淹沒,弄得衣服和頭發上都是。

"行了可以了!"

"豆豆你別跑了,我都快被你轉暈了。"

"喂,鍾聿!"

可任憑梁楨怎麽吼。這兩人壓根就當沒聽見,泡泡越打越多,豆豆越玩越瘋,後麵兩人就徹底跑遠了。

梁楨起初有點氣,後麵漸漸升出異樣的情緒,特別是她抱著膝蓋獨自坐在草地上,看著遠處追逐打鬧的豆豆,小家夥撒歡似地被鍾聿追得滿場跑,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額頭上都是亮晶晶的汗。

梁楨知道此時的豆豆肯定很開心。

而鍾聿呢?他那麽大一人,幼稚地舉著泡泡槍跟小孩兒玩,他似乎並沒表現出任何不耐煩,反而樂此不疲。

陽光下的綠茵草地,孩童的歡笑聲和追逐聲,七彩的泡泡漫天飛舞。

此情此景,梁楨覺得像是一場夢。

"一個人在發什麽呆?"跑得大汗淋漓的鍾聿突然湊過來。

梁楨被嚇了一跳,從剛才的思緒中回神,"豆豆呢?"

"那小子撩了個小姑娘。"

"什麽?"

跑得有些喘的鍾聿一屁股坐到草地上,"你自己看唄。"

梁楨環視一圈,不遠處豆豆正跟一個小女孩湊一起,小女孩紮了兩個辮子,穿了條粉色蓬蓬裙。

梁楨不覺笑,"看外形應該是豆豆喜歡的類型。"

"不是。"鍾聿扯過她的膀子,"你兒子才多大啊,你就教他泡妞了?"

梁楨:"什麽叫我教她泡妞?他確實就喜歡這種穿小裙子看上去又軟又乖的小女孩,他幼兒園班裏有個叫萌萌的小姑娘,也是這種類型,你知道豆豆都幹了什麽嗎?"

"什麽?"

"他放學的時候攔了萌萌的媽媽。跟人說以後要娶她女兒回來當老婆!"

鍾聿眉梢一揚,"我兒子牛逼啊,還真有我當年撩妹的風範!"

梁楨一個咯噔,然後就是彼此之間長達數十秒的沉默。

要知道他來鎮上也好幾天了,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唯獨沒有明確聊過豆豆身世的事,仿佛很有默契地彼此把這當成了一個禁忌,你不提,我也不提,可是現在冷不丁,他說"我兒子",口氣自然到就是在拉家長。

梁楨撥了下被風吹散的鬢發,不遠處豆豆已經跟那個小女孩麵對麵跪在草地上,兩人都撅著屁股,頭挨著頭,好像在找什麽東西。

"要不,聊聊吧。"梁楨開口。

鍾聿把原本攤直的兩條長腿收回來。

梁楨:"本來是想今天玩了回去再找你聊的,但感覺在這兒也不錯,起碼環境開闊,可能聊起來沒那麽壓抑。"

鍾聿雙臂掛膝頭,苦笑。"得,聽你這開場白就知道我大概又是凶多吉少。"

梁楨:"??"

"但行吧!"鍾聿又折騰著把腿捋直,雙手往後撐住,看似一個挺輕鬆的姿勢,"早晚都得來這一刀,你說,我聽著。"

梁楨想了想,又看了眼那頭撅著屁股跟人姑娘"打情罵俏"的豆豆,開口"既然事情到這一步,也沒必要瞞你了,豆豆確實是你兒子。"

鍾聿後麵撐地的手在草地上抓了下,盡管之前基本已經可以確定豆豆的身世,但聽梁楨親口承認,感覺還是有些震動。

他抬頭看了眼,萬裏無雲的天空,想著確實應該在這談,不然換個地方可能得把自己給憋死。

"為什麽當年你一個字都沒跟我提?"

"因為我也是到後來才發現自己懷孕了,去醫院檢查的時候孩子已經快要五十天。"梁楨回憶當年的情景,"那段時間我要應付高考,我哥手術又失敗了,開始出現排異反應,整個焦頭爛額,根本就沒注意自己的身體,一直到我哥走了,我在醫院暈倒,才發現自己已經懷孕,而那個時候你已經準備要去美國,當然?"

梁楨無力笑了笑,"就算你留下來我也不會告訴你自己懷孕了。"

"為什麽?"

"為什麽?"梁楨反問,"我跟你說懷孕了,無非兩種結果,一種是你父親會讓我把孩子生下來,你們抱走,然後給我一筆錢,讓我從濘州消失,從此這個孩子跟我無關,就跟當年你媽生你一樣;還有一種,你會以年齡太小需要繼續學業為理由,讓我把孩子直接打掉,一了百了。"

鍾聿聽完喉結滾動,"你就這麽看我?"

梁楨:"不是我這麽看你,是按照當時的客觀情況分析,這個孩子隻會有這兩種結果,而無論哪種結果我都不能接受,所以我情願選擇不讓你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更何況??"梁楨低頭,"五年前我跟你的那次純屬是意外,於我而言說噩夢也不過分,所以從本意上來說,我隻希望我可以跟你斷得幹幹淨淨,從此不要再有任何聯係,又怎麽會讓你知道這個孩子。"

鍾聿別頭冷笑,"說來說去無非就是我在你心裏根本不重要。"

因為不重要,所以當年她才能在短時間內把彼此的關係撇得幹幹淨淨。

因為不重要,這些年自己遠在美國還是三天兩頭做夢,而她卻能帶著豆豆過自己的日子。

梁楨:"你要這麽理解也不是不可以,但說實話,如果不是我跟唐曜森的事被媒體翻出來,我無路可走,大概一輩子都不會跟你坦白豆豆的身世。"

鍾聿:"我知道,不然你也不會報戶口的時候特意改了豆豆的出生日期。"鍾聿表情痛苦,"但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對我跟豆豆都很殘忍。"

梁楨:"你是想說我自私嗎?"

鍾聿:"也可以這麽說!"

梁楨又笑了笑,"對,我承認自己自私,但如果換成你,你會怎麽做?"她把問題又拋了回去。

鍾聿低頭,沉默,半餉都沒有回應。

就在梁楨以為他要被自己說服的時候,他又突然抬頭。"梁楨,這麽多年,難道你就沒想過,或許當年你跟我說了,我們會有第三種選擇?"

梁楨:"第三種選擇?有麽?"

"有!"鍾聿把手伸過來,將梁楨的手裹在自己掌中,"我可以娶你,我們可以結婚,起碼你會有個名分,不需要這麽多年一個人帶著孩子,梁楨你知道嗎,我之所以生氣,不是因為你對我隱瞞了豆豆的身世,而是你從頭到尾都沒考慮一下我,在你心裏,我是不是永遠都不負責任,不務正業,幼稚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