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去了客廳。

梁楨從藥箱裏翻出溫度計,拿酒精擦了擦。

"量一下吧。"

鍾聿把溫度計夾到咯吱窩裏,隨手抱了個枕頭窩那,眼睛閉著,就光剩喘氣了。

客廳裏的燈要亮一些,梁楨發現鍾聿耳根和麵頰確實有些紅,看著好像挺難受的樣子。

隔了一分鍾,她過去把溫度計拔了出來,對著燈光看了下,不由皺眉:"怎麽溫度又上來了?"

"是麽?"

鍾聿依舊閉著眼,渾身癱那似的。

"你這樣下去不行,要不去醫院掛個急診,看看能不能再掛點水進去。"

鍾聿有氣無力撐開眼皮,"不能吧,上午剛掛過。"

"超過十二小時了吧。"

鍾聿抱著枕頭往裏側了點。"不去,懶得動。"

況且這都快十一點了,豆豆已經睡著了,再折騰去醫院也成問題,但他一直這麽燒著也不是事兒啊。

燒傻了怎麽辦?

"鍾聿。你吃點藥吧。"

"不吃。"

"你不吃藥病怎麽能好呢?"

梁楨想著中午吃的藥都被他吐掉了,這燒能退才有鬼。

"我去燒點水,你等我一下!"

可等她燒完水回來,沙發上的人不見了,主臥的門虛掩著。

梁楨倒了杯水。拎了裝藥的袋子過去象征性敲了下門。

鍾聿裹著被子窩在**,床頭燈一照,整個臉都是紅撲撲的。

燒死了都要,還不肯吃藥!

梁楨把杯子擺床頭櫃上,又給他把藥片都擰好。

"起來,把藥吃了。"

鍾聿一聽整個人幹脆都縮到了被子裏。

梁楨忍住一口氣,盡量放軟調子,"你再這麽燒下去會出事,乖,把藥吃了行不行?"

"你看我沒給你泡那個中藥衝劑,隻有藥片,退燒和消炎的,止瀉的都沒給你吃了,就三顆,真的,不信你看一眼!"

梁楨真是花足了十二分耐心,可是鼓鼓囊囊的被子依舊一動不動。

她就不幹了,真是吃飽了撐的在這哄他,他又不是小孩子,豆豆都沒他這麽麻煩。

"鍾聿!"梁楨一巴掌拍在被子上,"我問你最後一遍,藥吃不吃?"

大概是她氣鼓鼓的語氣起到了一定的威懾力,鍾聿從被子裏探出半顆腦袋,"我要不吃你會怎樣?"

"不吃你就滾蛋!"

"這麽晚,你讓我滾哪兒去!"

"那我帶豆豆走,隨便你一個人怎麽折騰!"

梁楨沉著一張臉,看樣子是真要生氣了。

鍾聿懂得見好就收,揭開被子從**坐了起來,看了眼床頭櫃上擺的藥片。

"行吧,我吃也不是不行,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

"我吃一顆,你親我一口。"

梁楨眼睛瞬間瞪圓,"你沒毛病吧?"

怎麽可能,想都別想!

"那我不吃了!"鍾聿拉了被子又躺了下去,還側過身故意背著梁楨。

梁楨氣得不行。

"不吃拉倒。燒死你!"

她起身出了臥室,還不忘把門給他撞上,一口氣走到客廳,咬著手指圍著沙發轉了兩圈,心裏不解氣。特別煩,都快煩死了。

怎麽能攤上這麽一個人?

可是想到下午他吐完之後坐在石墩上的樣子,孤獨,脆弱,卻還要故作輕鬆,梁楨覺得自己起碼應該同情他一下。

對,就同情一下!

她過去重新推開鍾聿的房門。

**的被子還是以剛才的形狀鼓在那,說明裏頭的人壓根就沒動。

梁楨狠狠往下咽了口氣。

罷了罷了,親就親吧,又不是沒親過。

"隻親額頭!"

"好!"

剛還蒙住的被子瞬間被揭開。鍾聿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一雙漂亮的眼睛在燈光下好像閃著光。

梁楨走過去重新坐到床邊,視線也不往他身上瞄,就嘴裏僵硬問:"先吃還是先親?"

鍾聿:"為表誠意,我先吃吧。"

梁楨:"行!"

於是鍾聿端了杯子拿了顆藥,"我開始了啊!"

梁楨:"??"

鍾聿糾結了兩秒,開始往嘴裏塞藥,可塞到一半又收回來,"你不會框我吧?"

梁楨:"沒這個必要!"

鍾聿想了想:"倒也是。"

於是他又開始新一輪的心理建設,眼睛死死盯著藥片就是不動。梁楨真的快徹底沒耐心了。

"你爽快點行嗎?再不來天都要亮了。"

鍾聿嘴唇勾了下,得,您比我還心急。

他閉著眼睛一下把藥扔嘴裏,隨之趕緊灌水,連灌了好幾口。表情痛苦地吞下去,吞完舌頭在口腔裏刮了一圈。

"行了,吃完了,該輪到你了。"說著瞬時把臉往梁楨麵前湊了湊。

梁楨都要懷疑他是不是裝病了,剛明明還一副快要死的樣子。這會兒好像神清氣爽活絡得很啊,但事情已經到這份上,她也不是會隨便賴皮的人。

梁楨稍稍坐穩,輕咳一聲,"把你眼睛閉起來。"

"沒問題!"

鍾聿真乖乖閉上了眼睛。

梁楨手指揪著床單,一點點試圖靠近,看到他鼻梁的輪廓,高而直,看到他下巴的胡渣,這幾天也沒好好收拾,所以黑色的根已經冒了一小截出來,最後看到他長而密的睫毛。

這個睫毛精,眼睛閉起來之後睫毛可以在眼皮上蓋下來厚厚一層,根根分明。

梁楨默默抬了口氣,衝著他微微凸起來的眉心骨,唇瓣迅速貼上又迅速離開,蜻蜓點水式的,前後不會超過一秒鍾。

"完了?"

"完了!"

鍾聿睜開眼的時候梁楨還下意識地用手背擦了下嘴唇。

他氣得要命,重新拿了顆藥過來,"這回換地方。"

"???"

"親這裏!"

鍾聿指了下自己的腮幫。

梁楨也沒多考慮。"隨便吧。"隻要不是嘴就行了。

鍾聿很快把藥吞了下去。

有過第一回,第二回就感覺沒那麽糾結了,梁楨身子壓過去打算在他臉上隨便敷衍一下,可就在快要碰上的時候鍾聿忽地轉了下頭,不偏不倚,兩人唇對唇貼在一起。

梁楨腦子裏轟地一聲,硬是僵了兩秒才把鍾聿推開。

"你故意的!"

"不算吧,湊巧而已!"他肯定不會承認,但心裏美滋滋,眼裏透出來的得意都快要溢出眶了,像是個搗蛋孩子不知從哪兒討了點便宜。

梁楨懶得為這事跟他爭,越爭他隻會越來勁。

"還有最後一片藥,快吃!"她抹了下嘴巴催促。

鍾聿直接塞嘴裏,喝兩口水咽下去了,梁楨想速戰速決。壓過來直接親完就算了。

"誒,等等!"鍾聿把人推住。

梁楨眉一皺,"不要嗎?不要算了!"

她正準備起身離開,突然擱床單上的一隻手被握住,眼前男人以迅猛的動作其欠身而上,另一隻手捧起梁楨的臉直接將她的唇蓋住??

後麵發生什麽都亂了,梁楨隻記得好燙,特別燙,感覺他身上都像起了火。

??

"媽媽,媽媽?"

梁楨朦朦朧朧聽到豆豆的聲音,睜開眼,視線裏一張白嫩嫩的小臉,眨巴著眼睛站在床前。

她已經當機半夜的大腦重新開始轉動,轉了兩秒,意識到情況不妙,動了動,想脫身,可意識到腰上那條結實的手臂纏得太緊。

"鍾聿,鍾聿!"她在被子底下朝旁邊的人踢了兩腳。

睡得正香的鍾聿不爽地哼唧了一聲,大掌抓住梁楨腳腕,"別亂動,再睡一會兒。"不但手沒鬆,連著兩條腿也一起搭過來纏上。

梁楨被他長手長腳裹了個結實,當時她身上隻有一件小背心,鍾聿昨晚直接是打了赤膊睡的,兩腿一翻被子都快要掉到地上。

豆豆站在床邊皺著眉頭,一臉疑惑地看著他們。

梁楨真想有個地洞可以直接把鍾聿一起拽進去。

"喂,鬆手!"

"快鬆手,聽到沒有?"

她一邊抓著鍾聿的手臂一邊想把人推開,可鍾聿手重腳重根本推不動,長腿還跟蛇一樣把梁楨纏得更緊。

"臭叔叔!"皺眉死盯著的豆豆突然大叫一聲,"你放開我媽媽!"

小家夥以最快的速度利索爬上床,一屁股坐到鍾聿大腿上。

梁楨還沒反應過來,隻聽到鍾聿慘叫一聲,縮著腿一個鯉魚打挺就坐了起來。

豆豆手裏捏著什麽東西,正氣鼓鼓地朝他瞪眼睛,"叫你欺負我媽媽,叫你欺負我媽媽,我要拔光你身上的毛毛!"

鍾聿搓著小腿還沒從剛才那陣痛裏緩過神來。

梁楨定睛一看,豆豆手裏果然捏了兩三根毛兒。

"哈哈哈??"

她到底沒繃住,直接笑出來,笑得小腹發脹,腰跨更酸疼了。

鍾聿氣得頭發全都一根根豎了起來,一把把豆豆揪到自己大腿上,抬手想教訓,目光撞進豆豆的眼睛,小家夥睫毛卷長,眼睛裏頭黑白分明。

鍾聿虎軀一震,默默告誡自己別生氣,要冷靜,畢竟是自己親生的,親生的。

新的一天就在這種尷尬又激烈的氛圍中開始了。

梁楨下床套了件衣服,把豆豆從臥室哄了出去,很快鍾聿也穿好衣服出來了,兩大一小直拔拔地站在客廳,房間裏仿佛流淌著某種怪異的空氣。

"那個?"梁楨撥了下耳邊有些睡亂的頭發,看向鍾聿,"你感覺,怎麽樣?"

鍾聿用舌頭頂了下牙槽,"挺不錯,你呢?"

梁楨:"???"

鍾聿總算認識到兩人說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事,趕緊補救,"我是說昨晚睡得還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