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笛微微搖頭,又道:“第二點,卓先生身體不好,患有輕度的肺結核,對不對?”

卓青丘吃了一驚:“你怎麽知道?我的病很輕,夏天不發作,隻有到了冬天,才會覺得難受。”

秦笛道:“如果你不好好治療,肺病越來越重,最終會讓你送命!”

卓青丘笑了笑:“秦先生,你這是危言聳聽。想嚇我可不容易。”

秦笛又道:“第三,秦家是富貴人家,秦月是資產階級小姐,您是無產階級革命家,門不當,戶不對……”

卓青丘哈哈笑道:“人是可以改造的嘛。我的眼裏,沒有富貴與貧窮的分野,如果秦小姐也這樣想,那就好辦了……”

秦笛聞言很生氣,然而卻沒法發作。如果換一個小人物,早被他一巴掌拍死了!

他忍著怒氣道:“卓先生,我想勸你的是,肺病治好以前,不要招惹秦月!”

卓青丘雙目瞪著他,沉默了片刻,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跟秦月隻是朋友。大丈夫馬革裹屍!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好!”秦笛讚了一聲,然後感歎道:“先生的壽命,隻有十年了,你要好好的保重身體。”

卓青丘心裏“咯噔”一聲,問道:“這話怎麽說?什麽意思啊?”

秦笛喟然長歎,道:“雖然說,目前治療肺結核還沒有特效藥,但是磺胺藥和青黴素都有一些效果。卓先生,我送你一張名片,憑著這張名片,你可以去國泰藥業,或者慈安堂,免費領取三年的藥物。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說著遞上去一張名片,上麵有他的簽名。

卓青丘有點兒愣神,但還是接過了名片。

這時候,秦月從樓上下來,笑盈盈說道:“卓先生,我們走吧。”

卓青丘對秦笛點點頭,走出秦府大門,低聲對秦月道:“你哥年紀這麽輕,怎麽有點神神道道?”

秦月笑道:“別理他,他就那樣!總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中,也不知道誰給他的自信。”

“是嗎?他那麽自戀?”

“也不盡然,我哥很有才華。”

“說來聽聽,他做出了什麽大事?”

“我媽曾經說,她能拿到諾貝爾獎,家裏生意做那麽大,都是我哥的功勞。”她還想說,“就連那本詩集《朝花夕拾》,都是我哥弄出來的!”可是她沒好意思說出來。

聽她這麽講,卓青丘倒有些緊張了,笑道:“他說我隻有十年的壽命,這事兒靠不靠譜?”

秦月被嚇了一跳:“啊?他真的這樣說了!肯定是嚇唬你的!前不久,他還對徐誌摩說了同樣的話,害得徐先生和陸小曼都不理我了!”

卓青丘略微舒了一口氣:“要是隻剩下十年壽命,我可要抓緊時間工作了!”

“卓先生,你身子單薄,不能太熬夜!”秦月並不曉得,對方患有肺結核。

卓青丘也沒有說出來,因為他自己並不在乎。

肺結核是一種慢性病,有時候跟正常人一樣,他才二十六歲,抵抗力較強,所以感覺不明顯,但如果不積極治療,過兩年會越來越重。等到關鍵的時候,受到身體的拖累,就可能被青白黨的人捉住。

秦笛將自己的顧慮說給母親聽。

朱婉自然很關心,事後跟秦月談了幾次,秦月明裏答應了,暗裏還是跟卓青丘有來往。

自從獲得諾貝爾獎之後,朱婉和秦菱都成了各大醫學院的兼職教授或者名譽教授,經常給學生講課,還參加研究工作,接見來自各國的學者,所以每天都很忙碌。

秦笛有心想讓她們歇一歇,可她們都閑不下來。

於是,他隻能用靈芝、黃精、人參等,煉製一些丹藥,每隔幾個月,給她們服一顆。這些丹藥能夠大補元氣,延年益壽,吃了之後渾身有力氣。所以朱婉雖然快五十歲了,但是容光煥發,頭上沒有一點兒白發,看上去能年輕十幾歲。

姐姐秦菱自從結婚後,就搬出去住了。

張乃景在外灘邊上有一座豪宅,距離秦府不到兩裏路,所以秦菱還經常回家。

秦月的文藝沙龍還在開,不過來的人漸漸偏左,經過五四運動之後,很多人接受了新思想,老式的鴛鴦蝴蝶派作者越來越少了。

這幾天,井上龜三郎還在不斷的登門,想要跟秦笛切磋棋藝。

但秦笛依舊避而不戰:“井上先生,我對下棋真的沒興趣。比較而言,我更喜歡書畫。這兩天,魔都商會的會長王一亭先生,邀請了不少的海上名畫家,在梓園舉辦畫展,我要去看一看,試試能不能討幾幅畫。”

井上龜三郎很是鬱悶,隨口問道:“王一亭是誰?”

秦笛道:“兩年前,日本關東大地震,他曾經號召魔都捐款,捐獻了六千擔大米,還有一些麵粉、木炭,並且獲得過日本天皇的嘉獎。”

井上龜三郎眼前一亮:“喔,我想起來了。秦少君,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看書畫展,如何?”

“好啊,那就一起走吧。”

梓園是一所私家園林,始建於康熙年間,位於魔都老市區喬家路113號,距離秦府也不過兩三裏。園內種植了古樹名木,奇花異草。建築有樂山堂,寒香閣,青玉坊,琴台,歸雲岫,宜亭,快雪時晴軒等。

園內還有一株百年梓樹,枝繁葉茂,生機盎然。

1907年,王一亭高價買下這座園林,將其改名為“梓園”。

1925年,他牽頭成立了“海上書畫聯合會”,糾集了吳昌碩,於右任,劉海粟,張大千,謝功展,黃賓虹,趙雲鶴,錢化佛,陶冷月等畫家,經常在這裏舉行書畫展。

秦笛領著井上龜三郎,來到梓園樂山堂,見到一眾名畫家。

來觀賞書畫的人並不是很多,因為觀眾受到限製,不是普通人能來的。

秦笛跟這些人不熟,他需要報上名號,說是慈善家秦漢承和大科學家朱婉的兒子,才被放進來。

比較而言,井上龜三郎的情況反而比秦笛好,他雖然才到魔都半年,卻成了知名人士,在場的畫家中,也有人去棋道館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