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轉眼到了1934年10月10日,大赤軍踏上了北征路。

北征是人類曆史上的偉大奇跡,曆時兩年之久,共經過14個省,翻越18座大山,跨過24條大河,走過荒草地,翻過雪山,行程二萬五千裏!

北征是一部偉大的革命英雄主義史詩。它向全中國和詮釋節宣告,中國大赤黨及其領導的人民軍隊,是一支不可戰勝的力量。大赤軍北征是中華民族自強不息的民族品格的集中展現,是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精神的最高體現。這種精神,將指引全國人民走向一個又一個勝利,一路奔向星辰大海!

曆史不容許忘記,北征途中麵對青白軍的圍追堵截,麵對惡劣的自然環境,大赤軍以驚人的意誌,取得了最終的勝利,但也付出了巨大犧牲。出發前有20多萬兵力,到達陝北時隻剩下五、六萬人,犧牲的官兵中,僅師職幹部就達80多人。

而留在蘇區沒有北上的人,遇到的困難則更大,卓青丘等人每天麵臨生死考驗,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在這種最困難的時刻,身在魔都的左聯文學家們還在戰鬥著。

與此同時,青白黨加強了管控,不但收繳進步期刊,而且在1934年11月,暗殺了《申報》主持人史量才,在魔都引起不小的震動。

史量才,名家修,字量才,金陵人,傑出的商人、報人、教育家和報業巨子。1912年任《申報》總經理。

秦笛原本對史量才的死並沒有太多的感觸,因為這年月死的人人太多了,北征路上每時每刻都有人犧牲,在他看來,史量才的被刺殺,跟倒下的戰士沒什麽區別。

然而顧如梅卻過來說:“先生,我認識史量才的夫人沈秋水,她將於明日中午,在‘秋水山莊’舉行葬禮,邀請所有認識的人給沈先生送行。”

秦笛問:“你怎麽認識她的?”

顧如梅道:“史量才有兩位夫人,大夫人是他的表妹,二夫人沈秋水,幼年家貧,被賣入青樓,她精於古琴,嫁給史先生的時候,自帶嫁妝80萬大洋。史先生用那筆錢買了《申報》。我在蘭心大劇院演奏,受到沈秋水的大力支持,她幾乎場場都去聆聽。”

秦笛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為她奏一曲《雨霖鈴》。”

顧如梅道:“我怕控製不好,萬一傷了賓客,那就不妙了。”

恰好在這時候,秦月和王舒回來了。

秦月道:“我明天要去‘秋水山莊’!哥,你和晏雪能不能一起去?”

秦笛一想:“如果秦月就這麽過去,肯定落入青白黨特務眼中,這可不是什麽好事!算了,我還是親自去一趟吧。”

於是,他點點頭,對顧如梅和秦月道:“好吧,明日早上,一起出發。”

次日早上,五個人分乘兩輛汽車,前往杭州。

秋水山莊位於西湖邊的葛嶺山下。

他們趕到地方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

這一天,天氣陰沉,空中飄著蒙蒙細雨。

他們打著傘,走進秋水山莊,山莊裏已經聚集了數百人,大都是報業精英和左傾文人,還有一些史量才的生前好友。

大約中午十二點半,眾人隨著靈柩出發,前往吉慶山麓安葬。

主祭人是章太炎,他親自書寫的墓誌銘:“史氏之直,肇自子魚。子承其流,奮筆不紆。”

史量才的家人,包括大夫人龐明德和一位外室,再加上子女,放聲大哭,哭得仿佛淚人一樣。隻有二夫人沈秋水在無聲的嗚咽。

沈秋水跟著史量才20年,但卻無兒無女,她麵帶戚容,身穿白色的麻布孝服,淋著冷雨在墳前彈了一曲,然後“啪”的一聲,摔壞了瑤琴!撲倒在墓前!

顧如梅匆忙將她扶起來,不住地安慰她。

墳墓的邊上,擺了不少的花圈,還有許多的挽聯。

周守庚沒有來,但他送了花錢,親筆寫了挽聯:“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

秦月送了最大的花圈,挽聯上寫:“寂寞乾坤,藐笑一公何所在;淒迷風雨,哀哉兩字弗堪聞。”

秦笛作為秦家大少,自然不能空手來,他也送了花圈,挽聯上寫著:“或天或地,超然物外;能生能死,何必人間。”

這時候,忽然有人大聲疾呼:“史先生為國為民,仗義執言,遭小人刺殺,我們要給他報仇!”

“這一切,都是青白黨特務搞的鬼!殺人凶手,趕緊滾出來!”

“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遠處則有幾個黑衣人探頭探腦,似乎在監視現場的所有人。

秦笛站的位置距離墳墓最遠,相當於人群的外圍,他看見有黑衣人拿了相機,偷偷地拍照片,心想:“這些人還真是明目張膽啊!殺了人,還肆無忌憚的過來監視!把秦月和王舒拍進去,不是給我添麻煩嗎?”

秦笛走上前兩步,看見沈秋水摔在地上的瑤琴,並沒有徹底毀壞,麵板有七八成保持完好,琴弦也隻是崩斷了兩根,於是他走上前去,將瑤琴撿起來,徑直擱在墓碑上,一隻手“叮叮淙淙”的彈了起來!

他彈的乃是仙音“雨霖鈴”,雖然說他已經築基了,但也隻能彈出兩三成韻味,然而即便如此,卻能將琴音放送到數百丈外!

他還能夠掌控仙音殺伐的效果。

近處的數百人驟然聽到琴音,都覺得心裏一陣悲涼,就像自己的心被人抓住了一樣。

遠處的黑衣人卻“砰”的摔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才隻是片刻功夫,在場的數百人都陷入迷惘的狀態,迷迷糊糊忘記了身在何處。

隻有晏雪、顧如梅和沈秋水還能保持清醒。

沈秋水是因為精通音律,所以才沒有犯迷糊。她看著彈琴的年輕人,心裏感到驚訝無比。她覺得此人彈奏的琴音,比顧如梅還要強十倍、百倍,簡直是平生僅見,讓人震撼。

更讓她感到震撼的是,雖然空中下著綿綿細雨,但那年輕人的頭上並沒有一滴雨水,雨水自動從他的身邊滑落,仿佛他的頭頂有一把無形的傘一樣。

忽然間,她聽見年輕人說話了:“沈先生的魂魄還在,我把他招來,讓你見一麵!”

然後琴音一變,從《雨霖鈴》變成了《招魂》!

在場的人更加迷糊了,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在幹什麽,忘記了悲憤,也忘記了愁煩,將三天內發生的事都忘光了!

秦笛既然展示了驚人的琴藝,就不想讓在場的眾人記得,免得多生事端。

這時候,晏雪身形一晃,不聲不響地來到那些黑衣人跟前,將一隻相機撿起來,然後將他們丟進旁邊的竹林深處!

這些人若是醒來,將會更加的糊塗,為何幾個人摞在一起,趴在濕漉漉的竹林裏呢?

任憑他們想破腦袋,也不會記得今天的事情!

沈秋水無比震撼的看見,雨水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陰影,站在她的麵前,就像生前的史量才一樣!

陰影還伸出一隻手,摸著她前額的發梢,弄濕了她的頭發。

黑影似乎張了張嘴,然而卻沒有發出聲音。

隨後,黑影離她遠去,然後緩緩消失了!

沈秋水跪在地上,眼看黑影一點點離開,她的心裏無比悲傷,然而卻不能將黑影留下來。

這時候,就聽見琴音又是一變,變成了《普庵咒》,沈秋水覺得自己就像沐浴在溫暖的泉水中,閉上眼睛,心神俱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她醒過來的時候,那彈琴的年輕人已經走了,隻剩下毀壞的瑤琴還擱在地上,顧如梅也走了,同時離開的還有兩三位。她對秦月和王舒並不熟悉,所以連名字都叫不上來。

此時細雨已經停了,太陽升起來,她仿佛獲得了新生一樣。

忽然間,她的手從口袋裏拿出來,帶出一張紙條,上麵寫著一句話:“史先生給你留了話,說有100萬元,存在四明銀行裏,用的是你的名字!”

沈秋水的心裏猛地一震,仿佛受到了重擊,聯想到先前看到的陰影,想到那位相貌“妖豔”的年輕人,還有他彈奏的絕妙琴音,隻感到一切是那樣的不可思議!

史量才不單擁有《申報》,還有兩家錢莊,算是有錢人。

沈秋水呆呆地站在那裏,一直等了半個小時,旁邊的眾人才漸漸蘇醒,一個個睜開眼睛露出詫異的神色:“咦?這是哪兒?我為何在這裏?”

“這裏怎麽有一座墳墓?讓我看看墓碑,呀,竟是史先生?史先生何時死的?我不會是做夢吧?”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我怎會有這種奇妙的經曆?難道被史先生的魂魄帶到這裏來了?”

人們漸漸醒過來,除了驚訝以外,想不起別的事。

沈秋水不說一句話,因為她無從解釋,即便說出來,人家不也會信!

她對那彈琴的年輕人心懷感激,知道他是跟顧如梅一起來的。

她是見過大世麵的人,所以並沒有驚慌失措。

曆史上的沈秋水,在史量才靈前彈奏了《廣陵散》,弦斷毀琴之後,賣了秋水山莊,捐獻給醫院,散盡家財,孤獨終老,她1956年逝世,葬在南山公墓,沒有和史量才葬在一起,因為她隻是一個妾!

在她的墳墓上,寫著“秋水居士”四個字,“秋水”這個名字,還是很早以前,史量才幫她取的呢。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