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宛再重新看了一下那張字條——

“南蒼毒香, 有微毒,毒在體內存留兩到三個時辰……”

大巍的文字與華國漢字有極少數相似,“留”就是其中一個。

佘鳳剛剛翻閱起居注, 每次魏臨留宿碧清宮,宮人都會記錄, 因此這個“留”字在上頭出現過好幾次。

乍一看與華國漢字沒什麽兩樣, 實際上, 大巍的寫法是少了一個點的。

而康郎中的字條卻多點了一筆。

【崔晚】難道康郎中也是穿越的?

【聶靈嫣】字太潦草了,這你們都能看得出,萬一是康郎中不小心點的墨漬呢?

【崔晚】我明日再去試他一試。

【溫如月】還是我去吧,你去那麽多回, 恐怕會令人生疑。

【溫如月】正好那醫館就在豐收街上, 離香滿樓近得很。

崔小宛想起白日被人跟蹤監視的感覺,看了眼溫如月, 猶豫了一下。

【崔晚】那你記得帶上藍無風他們幾個。

【崔晚】我擔心有人要對將軍府不利。

【溫如月】我會小心的。

夜聊到此結束。

崔小宛因為受了重傷, 皇帝準許她在家休養。

溫如月也不許她出門,隻讓她安心躺在**養傷, 自己則帶上藍無風和兩個丫鬟去了豐收街。

原本崔小宛想讓她把五人都帶去, 她拒絕了, 一來這麽做太招搖, 二來這幾個都是長公主的人, 幾人一起跟著她, 有些事不方便回避。

崔小宛聽著覺得有道理,也就妥協了。

溫如月走後沒多久,張玉喜急匆匆回了府。

小桃在門口碰見她, 一陣欣喜, “張嬸子, 您回來了?您那侄子可好利索了?”

“侄子?”張玉喜一頭霧水。

小桃眨巴了一下眼睛,“張嬸子那日走得匆忙,也沒留個口信,我以為您已經辭掉將軍府的活了,之後問了將軍才知,您家大侄子不小心摔斷腿,又沒別人看顧,您便過去了。”

張嬸子點點頭,“好了,好差不多了。”

她是聽明白了,大侄子就是許奉天那個狗官。她家姑娘也太能編了。

“張嬸子這是打算回府了?”

“嗯,我先去見一見將軍。”

張玉喜不知崔小宛接下來的打算,隻能含糊其辭。

小桃想了一下,“自溫家大小姐進門後,北邊那處院落都不許下人擅自過去了,不過平日還是會讓我過去掃灑,一會兒我進去幫您通傳一聲。”

“那老身便在門口等上一等。”

姑娘不許人進去,應當是怕人多眼雜,被人瞧出端倪。

照理她是可以直接進去,但又擔心小桃有所懷疑,也就由著她去通傳了。

崔小宛聽說張玉喜來了,忙起了身,讓小桃停下手中活計,叫她去五福坊買點豬肉脯,將人支開了。

張玉喜進得屋裏,見著自家姑娘臉色蒼白,一陣心疼,過去將她扶到桌邊坐下。

崔小宛攏了攏外袍,“可是苦水巷那邊出了什麽事?許奉天怎麽樣了?”

這些天她又是去變州賑災,又是操辦婚禮,還要謀劃刺殺一事,許久沒去管過許奉天了。

張玉喜搖搖頭,“老宅子那邊沒事,許奉天最近安生得很。外頭都在傳宮中閹黨意圖謀反,姑娘將他就地誅殺了。老身聽說這消息,擔心姑娘,便過來看看。”

“我隻是受了點傷,養上一段時日就好了。”

崔小宛抬眼,眸中帶了笑意,“殷沉死了,崔家很快就能翻案。”

“真的?”張嬸子也是喜上眉梢,在崔小宛的肩上輕拍了拍,“好啊,姑娘以後不用擔驚受怕了,老爺夫人泉下有知,也會替姑娘高興。”

“待姑娘恢複了身份,找個好人家……”

張玉喜說到這突然想起溫如月,眉梢微垂,“那溫家大小姐可知道?”

崔小宛微微頷首,“知道,她是能信得過的人,以後有什麽事也不用瞞著她。”

張玉喜長舒口氣,“那便好,那便好。半月前聽說姑娘成婚的消息,老身還憂心了許久,溫大小姐是自己人就好。”

“既然殷沉已死,許奉天那邊也是時候鬆口了,你這兩日將這消息與他一說,看他什麽反應。多一個人證總是好的。”

張玉喜點頭應下,又囑咐崔小宛要照顧好自己,便退出主屋了。

老宅子那邊離不得她。

她從將軍府出來,先去菜市場買了點白菜豬肉,再回到苦水巷舊宅。也沒發現身後跟了個人。

*

溫如月領著藍無風去了香滿樓,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這藍無風生得好看,又時刻跟在溫如月身邊,旁人看了都不免多想,這崔將軍替溫大小姐招了個這麽俊俏的仆從,就一點也不擔心?

藍無風也很鬱悶。

他進將軍府的任務是什麽?勾引崔將軍。現在可好,崔晚將夫人都娶回家了,還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務必要保護好夫人。

越想,這事就越怪。

溫如月忙得腳不沾地,也沒留意他的情緒,打點完香滿樓的瑣碎事務,才領著他去了崔小宛所說的醫館。

“你先在門口候著,若有其他人過來,告訴我一聲。”

她留下這句,推門進了醫館,又隨手將門關上了。

康郎中正窩在櫃台後頭,雙手縮在袖子裏,昏昏欲睡。溫如月帶進來一絲寒風,吹得他眉頭皺起,抬眼看了看來人,見著是香滿樓的當家,才緩了緩神色。

溫如月將一張紙放在桌上,“大夫,我這有一張活血化瘀的藥方,是一個江湖遊醫開的,不知是不是藥方有問題,用後也不見成效。”

“遊醫已經走了,大夫能幫我看看這藥方麽?”

康郎中拿過藥方看了看,起身從後邊的藥櫃裏取出一味藥,擺到桌麵,然後提筆在一旁的紙上寫下一個字:“缺”。

溫如月自然知道缺一味藥,這藥方也是她讓人找了之後重新謄抄的,故意漏了一味中藥。

“缺的是什麽藥?”

她撚起桌上的藥材,“這個叫什麽名字?”

康郎中指了指藥櫃上掛著的木牌,上頭工工整整寫了三個字:“留行子”。

溫如月抿抿唇,從袖口摸出一塊碎銀放在桌上,“可否請大夫替我在藥方裏補上這味藥材?”

康郎中這才提筆在上頭補上留行子三個字。

因為藥方上的字跡工整,他在落筆時也不禁放慢了速度,寫下來的字倒是沒先前潦草了。

“多謝了。”

溫如月收回藥方看了一眼,果然見“留”字是華國漢字的寫法,順手截圖發到群裏。

【溫如月】這回比上次的字條清晰不少,留字確實多了一點。

【佘鳳】他果真與我們來自一個地方。

【溫如月】現在怎麽辦?要捅破這層窗戶紙嗎?

【佘鳳】先前的許奉天和斷神香都是他經手的,也沒見他搞出什麽幺蛾子,這人或許可以相信,但最好還是等小宛去處理。

【佘鳳】你單槍匹馬的,探出這事就夠了,先回去吧。

【溫如月】嗯。

溫如月將藥方收回去,跟康郎中道了別,開門出了醫館。

藍無風跟在後頭,亦步亦趨,“將軍夫人可是身體不適?為何到這麽遠的醫館來?屬下見著香滿樓對麵就有一家。”

溫如月停下腳步,回頭望他,“將軍交待給你的差事是什麽?”

“保護將軍夫人。”

“那你怎麽還問這麽多……”

她聲音柔柔,麵上也沒幾分厲色,像是抱怨,叫人聽了也不好意思再繼續追問。

藍無風默了默,見溫如月上了馬車,自己也坐上駕車位,“回銅雀街?”

“嗯。”

不遠處的另一輛馬車,小簾上掀起個小角。杜行之二指撚著藍色的簾布,看了一會兒。

“公子,您在瞧什麽?”小廝在一旁有些好奇,小簾是開了個縫隙,視線又讓他擋了去,看不到外邊的街景。

杜行之沒答,隻搖了搖頭。

沒想到出來一回,也能碰上她,看她那精神頭一如往常,與崔將軍成婚後應當是沒受什麽委屈。

想到這,他稍稍安了心,將小簾放下了。

溫如月乘著馬車回了銅雀街,到門口時見著一位女子等在外頭,看起來有些麵善。

她想了想,才記起是長公主身邊的侍女,之前進宮見過幾回。

藍無風下車到湘蘭跟前行了禮,隨後溫如月也被丫鬟扶了下來。

湘蘭讓門口守衛進去通報,便等在那了,原本沒留意這輛馬車,此刻見著藍無風湊到跟前,麵上有幾分莫名。

長公主讓他們五人服侍崔將軍,藍無風服侍到哪去了?現如今是跟在將軍夫人身邊?

藍無風似乎讀懂了她的意思,無奈一笑。

他也很奇怪,怎麽就混成了將軍夫人的護衛?

不過仔細想想,雖說現今這種情況與長公主初衷相悖,但比起男寵,他更願意當護衛。

溫如月朝湘蘭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隨後進了府。

片刻後,崔小宛從裏頭出來,朝湘蘭抱拳作揖。

“可是長公主有事吩咐?

湘蘭從袖中拿出一張紙條,呈到崔小宛跟前。

“先前崔將軍替長公主解譯了一本詩集,長公主頗為滿意,現如今又遇到新的生字,便遣我過來請教一下將軍。”

崔小宛接過來一看,隻見上邊隻寫了兩個字。

一個是“湛”,一個是“手”,完全聯係不到一起。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