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是在溫府後邊那條小巷發現的, 趴在地麵,仰著臉,一副死不瞑目的神情。

此時旁邊已經圍了一圈人, 其中大多是溫府的家丁丫鬟。

溫治急急趕來一看,見到溫璧的死狀, 眼前一黑, 往後倒去, 身邊的小廝連忙接住他,扶著回府了。

溫府管家帶人過來將閑雜人驅散,看到崔小宛也在,作揖喊了聲姑爺。

他們在屍體周圍插了四條杆子, 四麵都圍了白布。

過了半晌, 仵作背著個箱子匆忙趕到,鑽進白布之後翻看了一下屍體, 隻見溫璧脖頸上泛著青紫色, 看起來是一名成年男子的指痕。

除此之外,口鼻附近也有淤痕, 凶手是捂住他的嘴防止叫喊, 然後再生生掐死的。

仵作搖搖頭, 又掀開衣物查看一番, 這才起身。

溫府的管家在旁候了一會兒, 見仵作出來, 上前一步,“如何?”

“觀這傷痕和屍斑,應當是兩個時辰前死的。背部和腹部都有屍斑, 衣袍下擺和靴子都有磨損, 這位公子死後被人移動過。”

仵作扭頭, 在家丁端過來的盆中洗了手,而後拿汗巾擦淨,“此外,他身上的玉佩、錢袋都還在,凶手應當不是謀財。”

管家聽罷點點頭,“有勞陳仵作了。”

崔小宛雙手抱臂靠在牆上,等他們說完,開口問道:“殺他的是不是習武之人?”

一手掐脖子,一手按口鼻,還要防止溫璧掙紮反殺,對方若不是多人作案,便是個練家子。

陳仵作回過頭,這才看到角落邊上還有個人,借著月光和微弱的燈籠火,辨認出是何人,“崔將軍所料極是,這指痕不是一般人能造成的。”

崔小宛沉吟片刻,“他死後被拖了多遠?”

“這個還尚未可知。”

【溫如月】外邊是什麽情況,誰死了?

【崔晚】溫璧。

【聶靈嫣】幹得漂亮!這蛇蠍心腸的家夥三番五次陷害月月,早該死了。

【聶靈嫣】之前是不是還想對你用強,被你揍暈了?

【崔晚】不是我殺的。

【聶靈嫣】那是誰在替天行道?

【佘鳳】當真是替天行道?

屍體還要細查,被官府的人帶走了。

作為溫家的新姑爺,崔小宛到溫府關心了一下溫治,又回了將軍府。

溫如月坐在桌邊,臉上沒太多情緒,畢竟死的這個人處處與她作對,用的手段還齷齪得很。

“我爹如何了?”溫治待她不錯,比起溫璧的死,她更關心溫治的身體。

崔小宛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急火攻心,見到屍體後暈過去了,剛剛已有郎中來過,現在已經醒轉了,還好沒什麽大礙。”

“那就好。”

【溫如月】溫家在朝中是有靠山的,因此溫璧才能橫行霸道這麽多年沒人奈何得了他。

【溫如月】照說他得罪的都是些平頭百姓,沒這能耐,也沒膽子殺人。

【聶靈嫣】萬一是走投無路呢?

【崔晚】殺他的人武藝不俗。

【聶靈嫣】嘶……那也可能是有人看不慣他的行徑,為民除害了。

崔小宛捏著杯子出了神,也不知道溫璧的死跟著兩日跟蹤她的人有沒有聯係。

人死在將軍府附近,她心中難免不安。

“你這幾日最好還是不要出門了,實在不行,就讓藍無風幾人跟著。”

郡主送的武衛不用白不用。

【溫如月】他們幾個明麵上不是雜役嗎?而且五個會不會太招搖了?

【崔晚】安全重要,就讓他們以小廝的身份跟著。

【崔晚】我回頭跟他們也說一聲。

“咚”。

似有什麽東西撞到了窗板。

崔小宛過去掀開窗一看,一道黑影閃過,消失在圍牆上。

再仔細一看,地上有顆包著紙條的石子。

她翻過窗撿起石子,將紙條剝出來,緩緩展開。

“刺殺之事定在三日後,閱後即焚。”

是冰刃寫的紙條。

方才他走得匆忙,把重要的事給忘了。

崔小宛返回主屋,尋了個火盆將紙條燒了,而後掏出匕首看了看,不舍地將它放進箱子。

【溫如月】剛剛還在磨刀,這會兒怎麽又把匕首放回去了?

【崔晚】用不上,狗皇帝不信我,不讓我帶兵刃進宮。

【佘鳳】他讓你空手殺殷沉?

【佘鳳】讓他死在殷沉手下算了。

【聶靈嫣】到時要是打不過,你該跑就跑,小命要緊。

【崔晚】……倒也不至於。

崔小宛這三日除了備戰,便是陪溫如月到溫府幫著料理喪事。

官府將屍體送了回來,凶手也在追查當中,但對方太狡猾,現場收拾得幹幹淨淨,一點線索都沒留下。

兩人從對麵回到將軍府時,崔小宛頓住腳步,點了點門口一個守衛,“你跟我來。”

守衛捏了捏手心,跟了上去。

崔小宛直接將人帶到主屋,開門見山,“這幾日你的眼神為何閃閃躲躲?可有事瞞我?”

這話一出,守衛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將軍,小的不是有意隱瞞的……”

崔小宛半眯了眼,“果然有事?說來聽聽。”

“先前將軍讓小的留意將軍府外有無可疑之人,小的其實是有所猜測的,但對方身份特殊,便不敢開口。原打算再留意幾日,沒料當晚便出事了。”

崔小宛在房中踱了幾步,“你說跟蹤我的人是溫璧?”

守衛連忙點頭,“是,小的撞見過一回。”

溫璧跟蹤她做什麽?

這事真是越來越撲朔迷離了,難道有人在暗中幫她,又或者這就是一個巧合?

“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嗎?”

“沒了,就這件事讓小的糾結許久,不知該如何開口。”

崔小宛揮了揮手讓守衛退下,在桌前坐了一會兒,把思緒抽回。

還是之後再想吧,眼下需操心的是明日的刺殺。

溫如月端來一碗調理內息的藥湯,看著崔小宛喝下。

自上次新婚夜崔小宛受內傷,每日的藥湯便沒停過。

“你感覺怎麽樣?”

崔小宛喝完藥湯,往口中扔了一顆糖丸,咂咂嘴,“好得差不多了,現在我一個人能打十頭牛。”

【溫如月】殷沉可比十頭牛難對付。

【崔晚】中了毒香的殷沉可不一定。

【溫如月】既然你好了,明日便把藥湯停了,是藥都有三分毒,別回頭吃出毛病來。

【崔晚】早該停了,苦死我了。

明日還有刺殺計劃,兩人洗漱完便早早就寢,一夜無夢。

翌日,崔小宛如往常一般上朝。

變州的案子已有了結果,確是賀成敘勾結山匪,害人性命,中飽私囊,簽下認罪書後便畏罪自殺。

變州新任郡守也已就任,是從科考進士中選了一個無根無勢的調過去,還派了侍衛相送,大臣們也不敢置喙。

“崔將軍,關於變州一案,朕還有些細節要問你。”

下朝之時,眾大臣往外散去,魏臨突然點了崔小宛的名,“先在殿外候著,待朕與劉尚書說完賦稅之事,你再進來。”

崔小宛頷首,“臣遵旨。”

斷神香要起作用需要一盞茶的時間,要通風散味至少也要半個時辰。

魏臨和劉尚書不會武,在裏邊待著沒影響,隻希望殷沉察覺不到香有問題。

魏臨與劉尚書進了禦書房,殷沉服侍在左右。

小宮人將香薰爐點燃,一縷白煙嫋嫋升起。

殷沉吸了吸鼻子,眉頭微蹙。

這香與魏臨平日用的有些許不同。

他給魏臨和劉尚書奉茶之後,退到一邊,喊來負責燃香的小宮人,低聲問道:“今日皇上用的香味道怎地有些古怪?可是與其他香挨著了?”

“回殷公公的話,奴也不知,奴是依著以往的流程燃的香,香都是密封保存的,不會有誤。”

殷沉細細瞧了瞧小宮人的神情,看他也不似作偽,揮手讓他退下了。

魏臨的目光在殷沉身上停留一瞬,狀似不經意,又挪開了。

香爐裏早就埋了斷神香,小宮人確實毫不知情。

當斷神香混著龍涎香的氣味彌漫了整個禦書房,魏臨適時揉了揉眉心,“今日這香薰得朕頭疼。”

殷沉意會,忙叫小宮人將香爐熄了。

此時劉尚書賦稅一事也商討得差不多,便拱手告退了。

崔小宛候在外頭,聽見禦書房的門吱呀一聲,心裏一緊。

到她了。

劉尚書出來得比她預料中要早,估計是魏臨沒拖住。

她朝劉尚書點頭作揖,隨後踏進禦書房。

一股香味撲鼻而來,崔小宛忙屏住呼吸,但還是不可避免吸入些微。

魏臨從座上起身,慢慢踱到崔小宛麵前,眼睛往殷沉的方向一瞥,“給崔將軍奉茶。”

“是。”

殷沉端著托盤,正等著崔小宛接過茶盞,沒料她突然伸手朝他心口拍來,他連忙將托盤一翻抵過這一掌。

“哐”。

茶盞摔在地上,碎片四濺。

殷沉扔掉托盤,後退幾步,正要運功,突然眉頭一皺,五髒六腑如被毒蟲噬咬般劇痛。

他捂著胸口,抬頭看了眼崔小宛,又轉向魏臨,“老奴不知,皇上這是何意?”

魏臨往崔小宛身後站去,眼皮子都沒抬,“殷公公,你意圖弑君造反,還問朕是何意?”

崔小宛沒敢浪費時間,一個八卦步上前,正要往殷沉要害劈去,突然感到心口一疼。

毒香也對她起作用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