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月回到府中,便覺氣氛不太對,以往家丁侍女雖規矩,但偶爾也會說笑兩句,今日卻是一片沉悶。

她繞過庭院,透過板窗,遠遠瞧著溫治坐在大堂主座,神情肅穆,張掌櫃也在,坐在旁邊不停喝茶。

想來是在聊香滿樓賬本的事。

她湊近了想聽清楚一些,沒料腳下踩中一截枯枝。

“哢嚓”。

溫治回過頭,一眼便瞧見窗外的溫如月,神色緩了緩。

他手指衝她一曳,“進來。”

溫如月進了大堂,才看到臉色蒼白跪在地上的溫璧,她這大哥顯然是剛從病**被人薅下來。

“爹。”

溫如月不知道溫治喊她進來做什麽,也不清楚自己該行什麽禮,就簡簡單單喊了一句,然後雙手交握,立在一旁不知所措。

溫璧聽到這聲音,猛地回過頭來,目光怨憤,嚇得溫如月往後退了一小步。

溫治瞪了溫璧一眼,看向溫如月時麵色稍霽,“如月,賬本的問題是你發現的嗎?”

“嗯。”

溫如月點點頭,“我看過了,從去年三月份開始,酒樓每個月都有一筆不知是什麽名目的錢款支出,數額還都不小……”

“爹!這丫頭怎麽可能看得懂賬本,又怎麽會突然想起來去香滿樓看賬本?定是她找人做手腳,栽贓於我。”

溫璧跪在地上,越說越委屈,“她先前就與我不對付,明明是同個爹娘所出,卻將我當仇人看待,恨不得見我大禍臨頭。爹,您可千萬別信她!”

溫治沉默了半晌,抬眼看向溫如月,等著她的說法。

他這大女兒從小性子軟,遇事猶豫不決,他就想早早將她嫁出去,找一戶殷實人家,以後也算是衣食無憂。

至於看賬一事,他沒指望大女兒能當家,日後讓她帶個厲害點的婆子嫁過去,不受人欺負便好,便也沒讓她學過。

誰知她鬧了私奔這回事,他原本是想責罰她,看到她頭上的傷又有些不忍。

溫璧說的後麵那一堆,他是不太信,但前麵那句,確實讓他起了疑心。

溫如月不知道原身跟溫璧關係如何,對溫璧又是什麽態度,見他說了一通,自己卻是一句也反駁不了,急得眼睛通紅。

她再往前一回溯,突然記起溫璧還提到看賬本這事,急急開口:“我會看賬本的,會一點。”

穿越前,溫如月家裏就是做生意的,雖說大巍的賬本與華國還是有些區別,但理解起來也不難。

至於她說會一點,那是因為大巍的文字她還沒完全熟悉,偶爾碰到一些生字,尤其是一些食材名字,猜也猜不出意思。

溫治讓人搬來幾本賬簿,放到溫如月旁邊的小桌上,“這是雲上軒這兩年的賬簿,你看一下,可能瞧出問題?”

【溫如月】這是什麽字?

【聶靈嫣】不懂。

【佘鳳】錦。從上到下是雲錦,金錦,蟬翼紗,魚鱗綃……

【佘鳳】這是什麽?賬本?

【聶靈嫣】這些不是雲上軒進的布料嗎?我記得整個晸京城隻有雲上軒有魚鱗綃。

【聶靈嫣】月,雲上軒也是你們家的呀?

溫如月問了幾個生字,看起賬本便順利許多,連翻好幾本,眉頭微微蹙起。

溫璧瞧見她的神色,哂笑一聲,“別裝模作樣,你大哥我管了兩年商鋪,都未必能翻一遍就看懂,你?嘁。”

溫治看著溫璧那副嘴臉,閉了閉眼,這大兒子終究是讓他給慣壞了。偌大家業,難道以後隻能交在這個不學無術的逆子手中?

此時溫如月也已翻完兩年的賬本,放下最後一冊,攏了攏袖子,看著旁邊雲上軒的尚掌櫃,正猶豫怎麽說。

“雲上軒這兩年的賬目確實有些問題……”

溫治目光柔和,“有什麽疑問,你直說就是,尚掌櫃不是小氣之人,你說錯了,他不會怪你。”

“對對,老夫不介意這些。”尚掌櫃在一旁笑著附和。

“這兩年的進賬其實都不少,隻不過去年較之前年,隱隱有些下滑。其中魚鱗綃在前年還頗緊俏,去年便無人問津了,但雲上軒還是按原先的數量進貨,導致庫存積壓。”

溫如月開了個頭,便滔滔不絕,一連點出好幾個隱患,溫治和尚掌櫃聽得頻頻點頭。

尚掌櫃聽罷,捋著胡須,哈哈一笑,“大小姐一針見血,唯獨魚鱗綃另有隱情。前年宮中有貴人喜歡魚鱗綃,傳開之後,整個晸京城都跟風采買。”

“到去年夏天時,宮中有人透露消息,說貴人不喜與人穿一樣的衣裳,便也沒人敢買了。那時雲上軒的訂單已下,貨也在路上,也隻好吃下這虧。”

這邊聊得和氣融融,那邊溫璧還伏跪在地,嘴唇蒼白。

“你們是串通好的,尚掌櫃肯定也是被這丫頭收買了。”

“夠了。”溫治拿起桌上的茶盞,狠狠往溫璧麵前的地上一砸。

“砰”。

碎片四濺,其中一塊瓷片彈起,劃傷溫璧的額頭,鮮血滴答落在地板上。

“你吊兒郎當,不學無術,還整日尋歡作樂,花天酒地,我一直都睜隻眼閉隻眼,卻是將你慣成這副德行。”

“原以為出了事,你能收斂一些,誰知你非但不改,還把這一切推到如月身上!咳……咳!”

溫治被氣得直咳嗽,張掌櫃忙幫他順了順後背。

溫如月沒想到事情會到這一步,還見了血,一時也有些緊張。

若是現在不替溫璧說幾句話,之後他肯定會找她麻煩,但她不善言辭,這種時候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溫治緩過氣來,指著溫璧,一字一頓,“以後雲上軒和香滿樓都不用你打理。”

溫如月閉了閉眼,斷人財路,有如殺人父母,她正想開口勸幾句,又聽溫治說道:

“正好如月在經商一道也有些天賦,便交給如月吧。”

這個結果也不錯。

溫如月默默閉上了嘴。

“她哪懂這些?爹,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您就原諒我一回,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犯了。”

溫璧哭喪著臉,跪著往前挪了幾步,就差直接趴在溫治腳下哭嚎。

溫治看得心煩,一甩袖子,徑直回了裏屋。

【聶靈嫣】所以你去香滿樓搭救崔小宛,還順便給自己掙了一家商鋪一家酒樓?

【聶靈嫣】牛逼!

【溫如月】隻是幫忙打理,我擔心溫璧以後會報複我。

【聶靈嫣】沒事,他要是敢報複你,你就叫崔小宛揍他。

【聶靈嫣】說起來,崔小宛是不是很久沒說話了?

*

崔小宛閉著眼睛,倚在牆邊等了好一會兒,才接到店小二拿來的菜油,趕忙將眼睛和臉上的石灰都清洗幹淨了。

她謝過店小二,拿起小布包出了香滿樓。

被江書折騰這一下,整個人都有些狼狽,衣服濕噠噠,臉上全是油,還有幾縷頭發貼在上邊。

正要往回走,身後傳來個低沉和婉的聲音。

“將軍?”

張玉喜遠遠就瞧見崔小宛了,但是看著那一頭亂糟糟的頭發,以及一身極不相稱的衣服,一時沒敢認,待走近了才看清崔小宛的臉。

她忙過來扶住崔小宛,目露關切,“將軍這模樣,肯定不能直接回府。翠鳥兒巷那座宅子,租期還沒到,不如先去那收拾一下?”

張玉喜說得也在理。

但崔小宛還未抓出奸細,對張嬸子存了點戒心。

張玉喜伸手替她撥開貼在側臉的頭發絲,“堂堂二品武將,怎能以這副形容示人?銅雀街也不知有多少眼睛盯著您呢。”

崔小宛將她的手輕輕拍到一邊,搖了搖頭,“無礙,先回吧。”

張玉喜歎了口氣,閉了嘴,跟在她身邊。

兩人一路無話,到了將軍府門口,護衛上來,支支吾吾稟報,說小郡王又來了,殺氣騰騰,他攔也攔不住。

崔小宛看著護衛單薄的身形默了默,拍拍他的肩膀,“不是你的問題,是我沒錢請別的護衛。”

說罷,她氣勢洶洶踏進將軍府。

這小郡王怎麽翻臉不認人,剛剛在酒樓裏還和她聊得好好的,轉頭又來找她的麻煩?

崔小宛繞到庭院,腳步一頓,眼前這幕令她呼吸一滯。

隻見小桃跌在草地上,裙上沾了濕泥,聽見腳步聲,嘴角耷拉,可憐巴巴望了過來。

而小郡王就站在旁邊,輕搖折扇,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崔小宛火冒三丈,過去將小桃從地上摜起,忍住了動手的衝動,橫眉看向他,“小郡王什麽意思?”

來找她的麻煩就算了,還欺負她府上的人?

聶容昭收了折扇,淡淡瞥她一眼,突然往後一退,桃花眼滿是嫌棄,“你這是去油鍋裏滾了一圈?蓬首垢麵,離我遠點。”

崔小宛聽了這話,反倒往他的方向進了一步,“小郡王先告訴我,無緣無故闖到我將軍府,是想做什麽?”

聶容昭看了兩眼崔小宛貼在臉上的頭發,眉頭微蹙,移開目光。

“崔將軍那些醃臢事,我都知道了,你明日便跟我阿姊斷絕往來,否則……”

崔小宛眉毛一揚,“否則?”

“否則我就上奏皇上,將崔將軍的事全抖落出來。”

雖無法治罪,但罷黜貶官難免,夠崔晚喝一壺了。

崔小宛聽完這話,怒極反笑,手上的骨頭捏得咯咯作響。

出爾反爾,前腳剛跟她說不會多嘴,後腳就要稟報聖上。

當她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嗎?!

作者有話說:

下章入v三合一,預收《一折狗血話本引發的血案》求收藏~

宋文月因為斷更,受天道懲罰,穿到鴿子精身上,躺平一段時間後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

妖精不修煉是會死的,修煉是要花靈石的。

要賺靈石,別的技能她也不會,一尋思,幹脆重操舊業,寫話本去了。

妖王最近發現其他妖精看他的眼神怪怪的,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他在妖玄玉鏡上看到一折名字很長的話本:《強取豪奪,妖王與祭司不得不說的故事》,粗略翻了幾頁,他一爪子拍碎了青石桌,忿忿留言:哪個小妖,敢造本王的謠?

宋文月回複:不是,大佬你聽我說,撞人設了啊!

妖王下場後,話本的熱度翻了好幾番,宋文月一邊含淚收錢,一邊收拾行李。

不久後,妖玄玉鏡上多了一折新話本:《她逃,他追,她插翅難飛》,底層小妖講述被妖王追殺的真實經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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