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宛拽著聶靈嫣出了觀棠園,將她的手一扔,雙手抱臂。

外邊日頭正烈,兩人現已鑽到一個小攤的篷布底下。這兒人少,旁邊還停了一頂八抬大轎,將陽光遮去不少。

小販見來了生意,賣力推銷,“公子,買支簪子送給這位小娘子吧。買過我家簪子的人,都長長久久,琴瑟和諧。”

“不買,哪都有你們這種人,見著一對年輕男女就覺著兩人是相好,非得把人湊一對,是不是月老業績沒完成找你代班了?”

想騙她花錢,嗬,也不掂量掂量,她兜裏還剩幾個銅板。

小販一頭霧水,摸了摸後腦勺。

他沒看錯啊,這兩人是手牽手從觀棠園出來的,怎麽不算相好呢?

【聶靈嫣】你這樣要穿幫的!

【崔晚】我沒錢。

【聶靈嫣】沒錢也有沒錢的演法。

【佘鳳】又怎麽了?

崔小宛四下張望,到處都不見長公主的蹤影,雙手一攤。

【崔晚】人都不在,演給誰看呢。

【聶靈嫣】誰說的,剛剛不就一大幫人在看?

【聶靈嫣】以你崔將軍現在的名氣,這事要傳遍整個晸京城,也就一兩天的事。

聶靈嫣伸手摸了摸下巴。

【聶靈嫣】到時長公主也該知難而退了。

旁邊的小販看這兩人比劃了半天,一聲都沒出,一臉茫然,這是在打什麽啞謎?

【崔晚】行了,現在各回各家。

崔小宛發完這條,扭頭就走,沒走兩步,發現自己衣服被扯上了。

一回頭,還是聶靈嫣。

【聶靈嫣】不行,你現在就走,我多沒麵子,人家肯定說我是倒貼的。

【崔晚】有沒有人說過你很作?

【聶靈嫣】有,上個月你和鳳鳳吐槽的時候,我不小心聽到了。

【佘鳳】確實,後來靈嫣還跟我吐槽你是個暴力狂。

【崔晚】……

【崔晚】放手。

【聶靈嫣】不放,有本事你打我。

崔小宛麵無表情,捏了捏拳頭,揚起手作勢要打她,把她嚇得縮回了手。

雖然崔小宛從沒打過她們,但她見識過這個殘忍的女人打架啊。

上次有個人翻牆進宿舍,多健康活潑一小夥子,被她揍成骨折,站都站不起來,最後還是溫如月出錢打的官司。

“這是在唱哪出呢?”

旁邊的八抬大轎裏伸出一支錦繡團扇,將簾子撩開小半個角,露出一雙秋水眸子,透著幾分冷漠。

兩人都有些意外,畢竟這轎子旁邊一個轎夫都沒有,她們還以為裏邊沒人。

魏瑾宜視線上移,停在崔小宛手上,“崔將軍是打算當街打人?”

聶靈嫣一把按下崔小宛的手,朝轎中人福了福身,漾開笑意,“長公主,我們是在開玩笑呢。”

“表姐無事便好。”

魏瑾宜眼神緩和下來,瞬也不瞬盯著崔小宛的眼睛,“崔將軍,方才的桃花酥味道如何?”

長公主還真是……情緒多變。

這話明顯是故意說給聶靈嫣聽的,聽著溫溫柔柔,實際是在拱火。

可惜,她們是一個群的。

崔小宛猶豫片刻,“桃花酥清甜不膩,味道極好,臣謝過長公主賞賜。”

神情謙卑,語氣疏離,她要讓長公主知道,她對駙馬這個位置那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然而她這模樣看在長公主眼裏那是不卑不亢,頗有風骨。

魏瑾宜眼珠子一轉,有些嗔怪,“那崔將軍怎麽沒把剩下的帶走?”

聶靈嫣上前半步,“崔郎來觀棠園之前吃過我做的甜果子,許是已經吃不下別的了。”

旁邊的小販目瞪口呆。

嘶,這些皇室貴族的感情糾葛真複雜。

【崔晚】我受不了了,殺了我吧。

【聶靈嫣】怎麽,茶到你了?

【佘鳳】我拜托你們遇到什麽好玩的事一定要逐字逐句直播,別動不動就往群裏發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吊人胃口。

【佘鳳】我現在在宮裏抓心撓肝,特別想趕去現場吃瓜。

聶靈嫣憋了笑。

【聶靈嫣】崔小宛沒想到,她戀愛都沒談過一次,就已經體會到了修羅場的滋味。

【崔晚】謝謝,我不需要。

“表姐還會做甜果子,改天教教本宮。”魏瑾宜嘴角微揚,對此似乎並無半分芥蒂。

【聶靈嫣】她是不是沒理解我的意思,重點是做嗎?重點是吃。

【佘鳳】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長公主玲瓏剔透,也是個人精,按說不應該。

【崔晚】你們慢慢玩,我撤了。

崔小宛朝長公主和郡主作揖,“崔某還有要事,先告辭了。”

她還得趕著去戶部。

聶靈嫣不忘維持人設,遠遠眺著崔小宛的背影,“既然崔郎不在,那我也該回府了。”

兩人走後,觀棠園門口就剩了魏瑾宜一人。

等了一會兒,湘蘭從觀棠園出來,手裏捧了支藍田玉簪,“殿下,找到了,在樓梯拐角,許是下樓時掉的。”

湘蘭替魏瑾宜插上玉簪,躊躇片刻,將剛剛在觀棠園內看到的事全說給她聽。

“殿下,這崔將軍……要不就算了吧。”

魏瑾宜抬眸,掃她一眼,“你是在質疑本宮?”

“婢子不敢。”

“崔晚在晸京統共也沒待夠三個月,怎麽會和恭王府搭上關係,若真是這樣,那邊早就傳消息過來了。”

魏瑾宜扇了幾下團扇,略一思索,“依你方才所說,這兩人倒像是一個有情,一個無意。”

湘蘭小心附和,“那殿下還有機會。”

魏瑾宜淡笑一聲,“本宮這麽好,若真是看不上本宮,也是他沒眼光。”

“時候不早了,回吧。”

“是。”湘蘭將不遠處坐在茶寮裏納涼的幾個轎夫喊了回來。

轎子一走,旁邊一個賣糖葫蘆的拉過剛剛的小販,“他們剛剛在說什麽呢?我離得遠,聽得不是很清楚。”

小販搖了搖頭,“不得了,二女爭一夫。”

“你知道剛剛那幾位都是什麽人嗎?”

“什麽人?”

小販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

那人聽後雙眼發直,咬了一口糖葫蘆,“絕。”

待青羽解決完觀棠園裏嚼舌頭的人,出來一看,發現整條銅雀街都傳遍了,說的都是兩個皇室貴女為了崔將軍爭風吃醋的事。

更有甚者覺得這是托了杜畫聖的福,兩位皇室女都是看過崔將軍畫像,才傾心於他。已經在考慮要不要花重金求杜畫聖也給他們畫一幅肖像了。

釣不到皇室貴女,總能釣些名門千金吧?

這話一出,被旁邊的人噓回去了。

“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個兒長什麽樣,你能跟崔將軍比?”

青羽正想警告一下這幫人,結果人家聊完的都散開了,銅雀街連著其他大街小巷,四通八達,已是不好追蹤這些人去向。

“公子,買一根簪子吧,帶回去送娘子,包你們琴瑟和諧,蜜裏調……”

小販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麵前這個牛高馬大的男子回過頭來,凶神惡煞,一臉要吃人的模樣。

“沒事,不買也和諧,公子慢走。”

今天觀棠園裏來的都是什麽人呐,這生意真是越來越難做了。

*

崔小宛拿到手諭離開銅雀街,當即就奔著戶部去了。

整個晸京城人口眾多,算上原籍和暫居的,起碼得有四十多萬人。

當雜役將戶籍編冊一車一車送到她跟前時,她呼吸一滯。

早知道當時就應該讓404直接送她回去,這遭的都是什麽罪。

再待下去,遲早也得精神崩潰。

崔小宛黑著臉,將戶籍編冊翻得嘩啦響,一秒能過好幾頁。

每翻到一個叫溫如月的,就截圖到群裏,然後抓緊時間繼續找。

【佘鳳】這是個男的,肯定不是她。

【聶靈嫣】難說,崔小宛現在在戶籍上估計也是男的。

【佘鳳】那先保留。

一陣沉默過後,群裏又多了一張截圖。

【佘鳳】這個都九十多歲了,應該不是吧?

【聶靈嫣】崔小宛,404說過年齡範圍?

【崔晚】沒有。

【聶靈嫣】那也沒法排除啊……

【佘鳳】留著吧,真是她我們給她養老送終。

天色漸暗,暮色四合。

雜役提了兩盞油燈過來,將其中一盞放到崔小宛旁邊,“崔將軍,這都翻了大半了,還沒找著呢?”

崔小宛揉了揉眉心,神色不耐,“運氣差,沒法子。”

她就隻知道個姓名,當然得把所有戶籍編冊都看完才穩妥。

“那您繼續,卑職得放衙了。”雜役提了另一盞油燈,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崔小宛歇了一會兒,看著剩下的那堆編冊,頭昏目眩。

待全部翻完,已是後半夜了。

她整個人癱在地上,大腦放空,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傳來五下敲梆子的聲音。

淦,又得上班。

【佘鳳】小宛,你發過來的那些,我們篩完了,這兩個比較可疑,年齡性別都對得上。

崔小宛拖著疲憊的身子出了戶部,迷迷糊糊撐起眼皮,點開佘鳳發的圖。

這兩個溫如月,一個住在銅雀街,聽說那裏寸土寸金,一座小商鋪都得花上不少錢,觀棠園就在那條街上。

另一個離她現在那個破宅子不遠,也就隔了兩三條小巷。

【崔晚】住在苦水巷的這個,離得近,我先去試探一下。

【佘鳳】銅雀街那位,我先找人查查。

【聶靈嫣】那九十多歲那位……

【崔晚】?

【聶靈嫣】備選備選。萬一這兩個都不是呢?

崔小宛一想,也不是沒這個可能,最後三人重新過了一遍,把那個男版溫如月也加上了。

作者有話說:

佘鳳:真是她我們給她養老。

千金:我謝謝你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