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招

夜漸深,春寒料峭,冷風似寒劍。

沉寂的小巷內忽然傳來打更聲——

‘三更已過,小心火燭!’

朗朗的聲音隨風潛入夜,驚醒了窗前憑塌而臥的一身月色袍服的少年。

少年揚起秀眉,精致的臉上略染秀氣,聞得外圍的小巷裏傳來的打更聲,少年才直起腰,一手合上手中的書冊,往身旁一扔,隨手往衣袖中掏了去,轉瞬間,一個精致秀美的錢袋便出現在他手中。

“龍涎香……”

“上等雪山冰蠶絲……非一般的貴胄可以持有,繡工,嗯,此人……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咚咚!’

突兀的敲門聲打斷少年的沉思。

“屬下見過大人,皇城來信,請大人過目。”

那屬下一身灰色勁裝,鞠躬將手中的書信小心翼翼的奉上,大人這幾個月行事怪異,脾氣不按章出牌,神出鬼沒的,這次已經是他第五次將書信送過來,好在碰上人了。

“念。”

昏黃的燈光下,司空堇轉身望向窗外,斑駁的樹影映在跟前,猶如鬼魅一般,漫不經心的語氣飄散在空氣裏,激不起半點漣漪。

“大人,是家主的來信。”灰衣屬下展開信瞧了署名處一眼,頓了頓,這才繼續忐忑道,“大人,家主讓您好好配合柳信將軍的剿匪行動,必要的時候支持柳信將軍便宜行事。信中還說他們一定會好好照顧夫人跟墨小少爺,讓您放心……”

“配合柳信剿匪,便宜行事?”

“是。”灰衣屬下垂頭,低聲應著。

司空堇沉默。

半響……

她忽然莫名笑了笑,嘴角揚起一抹柔和的弧度,精致出奇的容顏上映著冷月的光華,遮去眼中那幾分淩厲,睥睨,冷傲。她的表情看起來很是柔和平靜,而渾身籠罩的那股氣息卻讓灰衣屬下為之一怔。

他不知道柳信跟她司空堇之間的恩怨?

他不知道馬蘭群山裏的那群匪徒足足有八千人馬,而柳信手上眼下隻有從皇城帶來的兩千柳家軍?

剿匪?

純屬放屁!

他們還真當自己是三個月前的司空堇嗎?

不闊步昂揚的挺回皇城她就不是002!

她南辰從來沒有委屈自己的念頭,‘委屈’二字對她來說不是成人之美或是氣度可嘉,而是,無能!

想讓她死?

那他們得先死!

“要給家主回信嗎?大人?”

灰衣屬下心中暗自一聲歎息,沒想到爺這麽一撒手西去,少爺跟夫人便是如此落魄受欺壓,明知道這馬蘭城地處偏僻,窮鄉僻壤的,家主卻還是派他過來……

“你代本官回吧。”許久之後,司空堇那生死不驚的聲音淡淡傳來,“就給他說,我很想我娘,很辛苦,也很難受,問他什麽時候派人來接我。”

難受?

做不掉那對狗男女她渾身不舒坦,她哪裏都覺得難受!更何況,那座城裏頭讓她惦記的恩怨可多了去了,不回去討回來,她寢食難安。

灰衣屬下恭敬的退出去,房內霎時間便安靜下來。

司空堇俯下身,雙手撐著窗框,淡漠的望著院外交織的花瓣樹影,清秀的臉上卻勾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生死不驚的眼底浮現出一道陰鬱之色。

……

三更天已過,如此冷夜,沒有入睡的人卻不止司空堇一人。

馬蘭城深處一處僻靜的水淨山清的邊上,一座安靜的院落便沐浴在淡淡的流霜裏,倒映在牆上的殘影依稀可見。

屋內,風燈暖暖的柔光下,著中衣披著狐裘披風的俊逸男子正坐於榻前,修長的手指正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棋盤上滿是淩亂的黑白子。

他下方一丈的距離外,一名冷峻的黑衣男子正默默的站著,眼神不時的望著沉思中的主子,不敢驚擾。

“什麽事,這麽晚還過來,說吧。”

男子驀然抬頭看過來,沉寂如夜空的眼眸裏有隱晦不明的幽光,如深夜的水麵上激起的波光,映著淺淡的月色,忽明忽亮。

黑衣男子抱拳道,“公子,皇城傳來消息,皇上決定讓四皇子去聯姻……榮貴妃已經給大雍皇後遞去書信,此次聯姻,他們勢在必得……”

黑山繃緊著一顆心,小心翼翼的望著跟前的主子,心知主子對皇上……

唉……

“是麽?”

柔和的暖光中,剛剛低下眼簾的英俊男子揚起眉,雋雅的臉上忽然泛起一道淡淡的笑意,明豔如花的笑容綻放在淺淡的柔光中,驚豔卓絕,猶似料峭春寒裏乍然盛開的桃花,清寒之中透著幾分沁人心脾的雅致盎然,看得黑山一愣,瞬間便醉了。

‘聖朝攬碧玉,春風渡流霜,萬縷金輝落,盡醉明月中。’

風雲大陸的南州的子民大多都知道這麽一首詩,用以讚美歌頌他們天聖皇朝三皇子。

天聖三皇子,複姓拓拔,單名一個鈺字,以上這首詩便是百姓們根據他的名字所做的,借以傳達他們對這位德高望重的皇子的愛戴與崇敬。

“難為她了,這次又使出多大的功夫才讓皇上成全了他們?”

語氣裏聽不出一絲的喜怒,臉上的笑容卻是帶著幾分淡漠的譏誚。

“殿下,要不要屬下給幾位將軍老臣密信,趁皇上還沒有下旨,把四皇子換下來?”

黑山低聲詢問,心中自是忐忑萬分。

許久,拓拔鈺才落下這麽一句,擱淺的手已經撚起棋盤上的一顆白子,“換?”

拓拔鈺抬起低垂的眼簾,看著黑山,疑惑到道,“換誰?你麽?”

“公子,您知道,若是四皇子他……”

黑山焦急起來。

“本殿府中沒有多餘的地方來安置女人,這樣,你給朝中那幾位密信,讓他們稍安勿躁,該吃的吃,該喝的喝。”

“殿下,可是……”

“沒事你就退下罷。”

“殿下,屬下還有一事通報。”

黑山深深吸了口氣,壓下胸口的壓抑,硬著頭皮,瞅著臉色繃緊的殿下,小心翼翼開口道。

“講。”

簡短的單音節落下。

“剛剛大周探子來報,那位早已經離開大周帝都不知所向……”

‘叮!’

黑山的聲音剛落,拓拔鈺一怔,捏在指間的黑子突然落入棋盤中,敲出一聲清冽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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