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孰勝孰負(二)

司空堇忽然微微笑了起來,秀氣的臉上卻是布滿了一股淩厲的殺氣,她驀然抽出衣袖間的月魄,“西風太子,本官也想看看,到底是你的招式厲害,還是本官手中的快劍更難以對付,知道殿下鬥誌不錯,今天本官應了殿下之約!”

“哼,來吧!”

‘叮!’

隨著緋紅色的劍光閃電般刺出,劍氣回蕩,兩道劍影相擊,迸射出一道絢爛的光影。

西風烈禦風而起,長身快速掠過長空,那深沉的鷹眸裏,迸射而出的眸光銳利得可怕,手中的長劍如急促的極光一般驟然刺了過來,那樣的招式,淩厲而可怕,攻擊力十分的強勁,渾厚的真氣帶動周圍的氣流,隻聽得一陣隱隱的爆破聲之後,劍光驟然劃破旋轉扭曲的氣流,劍尖直逼司空堇的喉嚨。

然而司空堇手中的月魄卻是那般的閑適,淡然優雅,緋色的光帶閃過,仿佛一根飛揚在涼風之中的絲帶,在淡淡的陽光之下,閃爍著詭譎的幽光。

她足尖輕點,輕盈的身子悠然掠起,身子迅速向後飄出,手中的月魄輕輕一橫,以極為慵懶的姿勢截住了西風烈狂猛刺來的寒劍——

‘叮!’

兩劍交擊的聲音劃破天際,西風烈隻覺得一陣淩寒氣息迎麵拂來,他這才感受到,司空堇那般閑適淡然的劍法之中,帶著怎樣淩厲的氣息。

“司空堇,本殿早知道你的劍法不錯,身手更是敏捷暗藏著可怕的爆發力,本殿今日很期待,你的身手到底到了如何地步!不過,本殿看你這劍法卻似乎覺得隱隱有些熟悉!”

隨著一擊之後,西風烈也落了地,握緊手中的寒劍,眯著那雙銳利的鷹眸盯著司空堇。

司空堇欣然一笑,“天下武學本來就是五花八門,你能說得準哪裏跟哪裏的劍法?對於本官來講,隻要能夠置人於死地的劍法,它就是好劍法!當然,要是能夠刺中西風太子的胸口,它就是天下絕頂劍法!”

“好是狂妄的語氣!再來!”

西風烈狂笑了一聲,一掌劈向司空堇,一個飛快的躍步而上,整個身子如同凶猛的蒼鷹一般淩越在半空,對著剛剛劈出的一掌又是猛地疊加了一掌,強大的真氣,震得周圍的地麵發出一陣陣巨大的轟隆聲,滾滾煙塵彌漫而起,快如急促的旋風一般朝司空堇狂撲而去。

強勁的漩渦卷著一陣狂湧的滾滾煙塵,以排山倒海之勢狂壓了過來,司空堇臉色微變,瞳孔微縮,一道陰鬱的寒光驟然從眼底掠過,淩厲的肅殺之氣迅速暴漲。

不好!

她心底暗自喊了一句,沒想到西風烈這般疊加的掌力竟是如此渾厚!

霎那間,無數次生死經驗換來的直覺讓她預感到情況的不對,來不及退開,猛地抬手,對著狂襲而來的勁風擊出一掌!

巨大的光幕炸開,震耳欲聾的爆破聲響起,翻滾的煙塵之中,整個大地在劇烈的震動著。

那一掌,她已經是拚到巔峰的內力。

西風烈眯起的冷目冷冷的看著彌漫而起的煙塵,嘴角揚過一道冷笑——

目前還沒有人能夠從他這招之下活命,這司空堇應該也不會例外!

然而,他似乎失算了,因為隨著那飛揚而起的粉塵慢慢的落下,一道纖細的小影緩緩的出現了,她正揮舞這衣袖,十分惱火的拂去身邊的揚起的粉塵,手中執著的月魄在日光之下迸射出一道極為詭異的冷芒。

居然硬是扛了下來!

西風烈眼中浮出一道不可思議的幽光,緊緊盯著粉塵中的那道身影,有了霎那間的失神!

司空堇,你果然不簡單!

冷笑了一聲,不待司空堇反應過來,長身已經再次掠起,手中的寒劍瞬間化作經天長虹,隻聽到一聲清嘯聲,那道經天長虹霍然化作無數道耀眼的光芒,交織成一個巨大的光球一樣朝司空堇彈了過來!

“我靠!”

司空堇不雅的罵了一句,她還沒來得及擦把汗,這西風烈就開始出下一招了,實在是忒沒品!

司空堇很生氣,她之前跟帝北尊那麽傲氣的人打,人家都講究一些江湖道義,這西風烈好歹也等她喘上一口氣!居然這麽迫不及待的就出手了!

她心中對西風烈的評價指數瞬間從四星降到半星!馬上將他歸為那些小家子氣的小男人,沒風度沒品位沒素質更是一點也不低調奢華有內涵!

她暗自驚呼了一聲,背後都驚出了一把冷汗,一腳猛地踩向地麵,整個人迅速往身後躍出幾步,雙手緊扣著月魄,也不管什麽招式不招式,對著那彈來的光球便是猛地迅速劈了下去,而光球裏交織的劍光卻突然如閃電一般極速流竄,淩厲的攻擊這司空堇——

‘叮叮叮!’

‘呯呯!’

霎時之間,隻見兩道黑影縱意交錯著,銀色的寒光與緋紅色的劍光迅速纏繞交錯,耳邊不是傳來兩劍相擊的聲音,兩人交戰的方圓數丈之內,陽光居然好像突然被隔絕在外麵一般,根本無法照射進去,隻有劍氣在空中縱橫回蕩著。

‘叮!’

一聲尖銳的金鐵交擊聲落下之後,兩人才雙雙落地。

司空堇在一瞬間便站穩了腳步,額頭上微微沁出一層薄汗,額前也微微垂下幾根細碎的劉海,臉色有些蒼白,她雙目裏沉澱這一股狂湧的黑色風暴,冷冷的盯著跟前的西風烈。

西風烈的情況似乎也好不到哪裏去,墨發有些淩亂,執著寒劍的大手手背上已經出現了一道血痕,隻見他抬手抹去手背上的滲出來的鮮血,輕輕的舔了舔沾著鮮血的手指,冰冷肅殺的眼神在一瞬陰沉了下來。

“打爽了吧?現在也應該輪到我出招了!”

司空堇氣惱的抬手拂去額前垂落的劉海,身子如衝天炮一般淩空躍起,不待西風烈反應過來,帶著狂躁暴動的一招已經如同驚天巨雷一般直劈而下,他正急忙出掌抵擋,然而司空堇衣袖一陣狂掃,幾道黑色的小影襲了過來!

‘呯呯!’

‘轟隆隆!’

隻來得及鎮壓下她劈過來的一掌,她暗自出手的擊來的東西卻來不及躲閃,隻聽到幾道爆破聲響起,一股濃鬱的硝煙硫磺刺鼻氣息狂湧而來,他感覺自己的雙手被震得發麻,肩頭處乍然傳來一陣劇痛,整個人被迫後退,一股更為強勁的真氣猛然直擊而來!

他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的伸出雙手想抵抗,然而,那股劇烈嗆鼻的味道讓他異常的難受,根本看不清前方驟然襲來的黑影,等他感應出來之後,他整個人已經被震得淩空彈起,直直的往身後飛了去——

‘呯!’

重重的摔在地上,他狼狽的劇烈咳嗽了幾聲,便掙紮著爬起!

“殿下!殿下!你沒事吧?”

身後的將士在第一時間迎了上來,扶住了踉蹌的西風烈。

“他傷了殿下,馬上殺死他!”

“殺了他!”

“殿下,聯軍已經被我們鷹師打得潰不成軍,此時再不斬下司空堇跟拓拔鈺的腦袋,更等待何時?”

這時候,遼軍發起衝鋒的號角已經吹響,放眼望去,前方的戰場上,已經倒下了一大片的屍體,天聖的將士正在狼狽的潰退下來,看來,勝負已經很是明顯。

西風烈甩開將士的攙扶,抹去嘴角微微滲出的血跡,冷然盯著前方的司空堇,有些沾著漆黑的臉上扯過一道陰驁的冷笑,“哈哈,司空堇,你果然沒有讓本殿失望,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你休想活著離開!你太危險了,不除掉你,我大遼東征的計劃勢必會進行得艱難,所以,你別想活著走下這個戰場!”

“誰說他不能活著走下這個戰場?”

西風烈的聲音剛剛落下,一道溫潤淡雅的聲音突然從前方傳了過來,眾人下意識的循聲一看,這才發現,拓拔鈺同其麾下衛隊正策馬而來,蒼藍色的袍服揚在風中,翩翩優雅。

隻見他疾馳而來,迅速在司空堇身旁不足兩丈遠的地方勒住了馬,他身後的衛隊也停了下來。

“你沒事吧?”

拓拔鈺深眸裏拂過一道關切,目光裏透著一股隱忍的緊張之意,打量了司空堇一遍。

司空堇瞥了他一眼,沒有做聲,轉瞬間將目光投向前方的戰場,繼而才看向西風烈。

“三皇子!好久不見,原來你還活著,聽說你們在大周邊境差點跟帝北軍團交上手,本殿還以為你不幸死在他手中了呢!”

西風烈一臉冷笑的看著拓拔鈺,整個人雖然很是狼狽,但是渾身的氣勢卻是沒有消減半分,然而,拓拔鈺聽著他的聲音,卻已經能隱隱聽出,那麽硬生生的挨了司空堇那一掌,恐怕受的內傷也不輕!

“西風太子都能在司空大人的手下活命,本殿當然也沒什麽大事,不過本殿應該感謝太子殿下的關心。”拓拔鈺俊雅的臉上拂過一道不達眼底的笑意,淡淡回道。

“那麽,本殿隻能說三皇子的運氣似乎挺不錯了,不過,你們的好運似乎也僅僅隻能到這裏了,你們的江西要塞恐怕是抵擋不住我大遼彪悍的鷹師了。”

西風烈臉上的笑容越發陰冷,轉過頭看著潰退出潮水一般的天聖將士,彪悍的大遼鷹師還在後麵對他們追擊著,將士們多半已經丟盔棄甲,狼狽到處逃散。

“是麽?太子殿下就如此肯定你能拿下江西要塞?本殿看,也未必吧?”

拓拔鈺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有些森冷,而,仿佛為了配合他似乎,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

策馬而來的,是大遼的一名斥候!

隻見那名斥候,來到西風烈身邊,慌張的下了馬,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朝西風烈跟前撲跪了下來,臉色慌亂無比。

“太子殿下,不好了!剛剛寧州城斥候來報,天聖二十萬大軍突然對守城將士發起攻擊,我軍奮起抵抗一個多時辰,但是由於敵我懸殊過大,守城將士全體陣亡,寧州城被奪!我軍所有的糧草已經被天聖大軍……”

“你說什麽?守城將士全體陣亡?寧州城被奪?”

西風烈一手揪住那斥候的衣領,瞪大雙眸,一臉陰驁的盯著那斥候。

那斥候懼怕的點點頭,語無倫次的說道,“是……殿下……被奪……寧州城……我們的糧草全完了!”

“蠢貨!滾!”

西風烈一腳踢飛那名斥候,喉頭一甜,頓時感覺一陣血腥味狂湧而出,他陰冷的盯著拓拔鈺,雙眸裏充滿了瘋狂和猙獰,咬牙切齒道,“拓拔鈺……是你幹的吧?”

拓拔鈺臉上拂過一道笑意,對著西風烈微微抱拳道,“太子殿下,真是抱歉了,想必你精心籌備的糧草也不少,夠本殿的幾十萬大軍撐過一個夏天了!”

“好……果然是你!”

西風烈咽下衝上來的血腥味,冷冷的掃了拓拔鈺跟司空堇一眼,冷笑連連,“是本殿大意,吃了一記悶虧,不過,本殿絕對不會就這麽算了,拓拔鈺,沒想到,你也挺卑鄙的!”

“西風太子此言差矣,兵不厭詐,本殿一直將此話奉為至理名言!”

拓拔鈺絲毫沒有因為西風烈的諷刺而感到有任何的不快。

“本殿不會如此輕易放棄,他日待本殿厲兵秣馬,本殿會再次親自帶兵踏平你們江西要塞,拓拔鈺,你等著!司空堇,你很好,你很不錯,你是第一次將本殿擊成重傷的人,本殿會記住這個仇的!不過,希望你們有命活到那時候!”

西風烈陰狠的落下這麽一句,嘴角禁不住又溢出一道鮮血,然而,他還是硬生生的逼了回去,衣袖一揮,便翻身上馬,迅速的離開!

“下令收兵!”

西風烈咬牙切齒的落下這麽一句。

他心裏很清楚,這場大戰,也僅僅隻能持續到這裏,糧草被斷,等於被拓拔鈺截斷了後路,若是他二十萬大軍在從身後突擊,他的二十萬鷹師也占不到任何的便宜,如今隻能暫時收兵退回漢陽城,後麵在重新做打算。

本來就可以攻下江西要塞了,沒想到拓拔鈺居然出了這麽一招!讓他措不及防!

二十萬大軍!

他到底是哪裏來的二十萬大軍?不是說他的軍隊都壓在大周邊境附近了嗎?

到嘴邊的鴨子飛了!身上還負了重傷!

西風烈坐在馬上越想越氣憤,喉頭一甜,便再也忍不住——

此次江西平原大戰,若是說起來,算是聯軍慘敗的。

天聖二十多萬大軍,被遼軍鷹師擊殺將近十萬,負傷的無數,而他們擊殺的遼軍都不到五萬人馬,其中近四萬的人馬還是司空堇部的人從遼軍殺出包抄幹掉的。

若是沒有拓拔鈺那一招,聯軍的敗勢是很顯然的,拓拔鈺幾乎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輕易攻下江西要塞!

待將士們收拾好戰場已經是深夜,聯軍就在距離戰場三十裏開外的一個緩坡下宿營。

夜深人靜,月光如水,剛剛經曆過一場大戰之後,整個軍營似乎變得格外的沉靜,戰後存活的戰士們早已經疲憊的睡去。

而此時,距離軍營不足三裏遠的江溪邊上的河岸邊上。

司空堇孑然一人,枕著雙手,靜靜的躺在岸邊茂密的草叢裏看著懸掛在天邊的那輪明月,貂爺就趴在她的邊上。

已經想不起,上一次這麽靜靜看著這麽美麗的月亮,是什麽時候了。

而每次,經過如此一場激戰的時候,她整個人就會顯得特別的疲憊,心裏也變得格外的平靜。

也不知道母親跟墨兒怎麽樣了?

聽到耳邊傳來貂爺那細細的嚶嚀聲,腦袋也會拂過帝北尊那張風華絕代的俊臉。也不知怎麽的,最近總會莫名其妙的想起他。

司空堇悵然歎息了一聲,心中居然隱隱有些難受,胸口傳來的悶痛讓她禁不住咳嗽了幾聲,下意識的朝身側摸了去,半天也沒有摸到想要的東西。

這才想起,自己好像沒有帶酒。

其實,她比誰都怕冷,以前有阿星在,還能相互取暖,如今身邊也沒了戰友,能取暖的,也隻剩下酒了。

她有些氣惱的坐起來,正想到河邊洗把臉,清醒一下,然而,冷不防,靈敏的耳朵忽然一動——

身後有腳步聲!

有人來了!

她第一時間的警惕回過頭,映入眼簾,卻是拓拔鈺那蒼藍色的身影。

他從蒼涼的夜風裏穿過,蒼藍色的袍服徐徐飄飛,淡淡的月光將他那張溫雅英俊的臉映得有幾分出塵,看起來有些靜雅而恍惚。

他來到司空堇身邊,掃了她一眼,然後隨手給她遞來一個小瓷瓶,低沉的聲音帶著微暖的關切,“吃下去吧,知道你也挨了西風烈的一掌。”

聞言,司空堇忍不住又輕咳了幾聲,想了想,便搖了搖頭,淡淡回道,“用不著,沒什麽大礙。”

拓拔鈺的眼神頓時變得有些複雜起來,停在空中的手沒有動,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目光一凝,便拉過司空堇的手,將那小瓷瓶往她手中塞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