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三明白馬曉波是怕薛家良被群眾攔住,便掉頭往回駛去。

市政府後門距離前門有幾分鍾的路程,馬曉波抓緊時間介紹:“前鋪村屬西營區,市區通往高速路引線的那條路從他們村穿過,前幾年市區搞形象工程建設,拆除了路兩側的民房,統一建成兩層仿古小樓,打造城市名片,這樣既能改變路兩側髒亂差的局麵,又有美化環境,還能刺激當地的經濟繁榮。誰知在推行過程中進行得不太順利,拆遷中死了一位老大爺,老大爺的兒子鬧了兩年多了,今天不知又喝錯了什麽藥,又鬧來了。”

“這麽長時間怎麽一直沒給人家解決?”薛家良問道。

馬曉波說:“不是不解決,是他們的條件太苛刻,他們索賠30萬,按照兩年前有關規定,頂多20萬元,那個開發商也很討厭,隻給了他們八萬元,第一次鬧的時候給了五萬,第二次鬧的時候給了三萬,今年年初又給了一萬,那家人急了,說我們又不是要小錢,你們打發叫花子呐。”

薛家良算了算,那個工程實施的時候,應該還是侯明當市長、安康當書記的時候。

他說:“區政府不管嗎?這麽簡單的事怎麽鬧得市裏來了?區裏完全可以協調好的?”

麵對市長一連三個問題,有些話馬曉波也不好直截了當地回答,他模棱兩可地答道:“區政府協調過吧,誰知怎麽沒起作用。”

薛家良知道,這項工程目前還沒有完全收尾。

按說像青州這樣內陸地區不太發達的地級城市,要修建這樣的仿古商業一條街,資金是最大的問題,當初就是采取區裏補助一點、鄉裏補助一點、老百姓自己掏一點的辦法進行拆遷改造的。

由於薛家良剛上任,又趕上防汛,對這個工程隻是聽侯明簡單介紹過,還沒來得及深入調研。

快到市政府後門的時候,薛家良突然說道:“掉頭,回去,走正門。”

劉三沒有立刻掉頭,他隻是稍稍放慢了速度。

馬曉波說:“咱們這時候回去門口的人散不了,再說……再說林市長站在窗戶看了半天西洋鏡了他都不出來。”

薛家良理解馬曉波,他是怕自己陷在這件事中,說道:“群眾有難,鄉裏解決不了,區裏解決不了,他們才來市裏鬧,如果都躲著不見,那他們還會來,甚至會天天來,林市長可以不出來,祝書記也可以不出來,但我是市長,我如果再躲著不見最後就隻有侯書記親自解決這個問題了,再說,老百姓都找到市政府來了,我們怎麽能不見呢,天氣又這麽熱,我於心不忍?問題能不能解決先不說,但一定要見他們,讓他們把冤屈訴出來,我相信他們也是本著解決問題來的,而不是鬧事激化矛盾來的。”

“可是……您不是一會還有接待任務嗎……再說,藏秘書長已經給信訪辦主任打電話了,他馬上就到,讓信訪辦去接待好了,何必……您去趟這渾水,再說這個工程……”馬曉波不往下說了。

薛家良明白他想說什麽,他一定是想說當初這個工程是侯明主張修建的,別人都不管,你薛家良管了會不會得罪市委書記。

薛家良說:“不管怎麽都要見他們,要及時疏散他們,不然讓客人看見更不好,而且這個客人還是外商,對於這種事,我剛才說了,都不管咱也要管,絕不能繞道走。”

馬曉波硬著頭皮又說了一句:“這件事已經移交給林市長管了,可是他……”馬曉波欲言又止。

薛家良知道秘書是在有意提醒自己,不要插手這件事,尤其是這種群眾上仿的事,可前不好可後也不好,事情解決得好,是林市長的功勞,解決的不好是薛家良的事,

薛家良不是見了困難繞著走的人,他更不想給秘書留下這樣的印象,另外,他也不忍心大熱天將老百姓置於門口而不管,自己本身就是農民的兒子,農民的難處他懂,更何況這個工程是侯明當初批準興建的,更不能躲著。

他意已決,說道:“好了,不要說了,回去,走前門,如果這裏的事情我一時半會處理不清,等會客人來了讓林市長和招商局的同誌先接待著。”

馬曉波見市長執意要回去,就不再說話。

劉三有些猶豫,他聽了馬曉波的話也不願市長回去,他見馬曉波不說話,就問道:“馬秘書,回去嗎?”

薛家良從後視鏡裏瞪著劉三。

馬曉波沮喪地說:“聽市長的,回吧。”

馬曉波不再勸市長了,通過十多天的接觸,他感覺薛家良不是一個唯唯諾諾的市長,更不是一個陰損壞的市長,雖然還沒有見到他真正的鋒芒,但從人們背後的議論中,他知道薛家良是一個眼裏揉不進沙子的人,也知道他跟侯明的關係,作為秘書,他起到了提醒的作用,怎麽做還是要聽市長的。

快到大門口的時候,薛家良讓劉三停車,他步行走了過去,馬曉波緊跟在他的後麵。

劉三不放心,知道薛家良身上帶著傷,將車停在邊上後鎖好,緊跑了幾步追上他們,護在薛家良的另一邊,陪著他一起往裏走。

來到人群中,就聽幾個披麻戴孝的人隔著大門口嚷嚷:“你們為什麽不讓我們進去?這裏還是不是人民的政府?”

“我們是正當反應問題,不是來鬧事的,你們怕什麽?”

門裏麵是政府辦的同誌們,為首的是秘書長藏信,他也隔著柵欄門喊道:“這裏是人民政府不假,你們反映問題也應該,但這裏是辦公的地方,你們這樣做擾亂了正常辦公秩序,上仿也要講究程序,有問題,你們逐級反應,先去你們鄉裏,鄉裏解決不了再到區裏,區裏解決不了才能來市裏,也沒必要來這麽多披麻戴孝的,你們堵在這裏像什麽話?”

一個披麻戴孝的人說:“如果鄉裏、區裏給我們解決了,我們還到這裏幹嘛來?暑伏天我們不知道熱嗎?我老爹都死了兩年多了,你們這些當官的考慮過我們小百姓的感受嗎?今天如果不給我們一個說法,我們就是死,也要死在這裏,還不走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