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意味著新的開始,在薛家良的印象中,這次告別是那麽得匆忙,似乎好多事都沒幹完,就像一個匠人,撂下一件半茬子活兒,有一種不得不放棄的感覺。

也許,他在以後的仕途中還會遇到這樣的情形,因為選擇了這條路,就注定不會在某處風景駐足,不往前走,就會被後麵的人流擠到一邊去,甚至被淘汰出局。

他長出了一口氣,看了一眼躺在他懷裏睡著的陽陽,又看了看被帶回來的東西塞得滿滿的車廂,他的心裏似乎還是有什麽東西遺忘了,但又想不起是什麽東西,直到一個電話響起,他才知道還有一個人沒跟自己告別,那就是小菲。

小菲如今已經是縣委信息科的科長。

說來也很有意思,他給這個姑娘保留著一個願望,但始終小菲都沒找過他辦過任何事,就是她調進縣委機關,也不是薛家良提議的,是羅銳和閆廣提議的,涉及到小菲的問題,薛家良當然會開綠燈了,況且他最初也有意將小菲調進機關從事文字工作,機關需要像她這樣高學曆的年輕人。

薛家良嘴角勾起一絲微笑,接通電話:“喂,你好。喂……”

電話沒人講話,半天才聽見她低低的啜泣聲。

薛家良的心一動,又說道:“小菲,怎麽不說話,你在機關嗎?”

“是……是的。”小菲終於說話了。

“昨天老邢和小羅他們來著,我還以為你也得跟他們來呢?”薛家良沒話找話說

小菲抽泣了一下說道:“薛書記和閆書記是讓我跟他們去,我……沒去……”

“哦?為什麽?”

“因為……因為我……怕自己……受不了……”小菲說不下去了,再次抽泣起來。

薛家良知道這個姑娘對自己的感情,每次想到這裏他的內疚,畢竟是他先招惹的小菲,然後又不能給她什麽,想起那天在博陽橋頭涼亭裏小菲放淚水,薛家良的內心就是一陣隱隱的不舍和酸痛。

他故意爽朗地笑了兩聲說道:“小菲啊,你聽我說,你好好在縣委幹,你會成為一名出色的女幹部的,另外,什麽時候想我了,就給我打電話,也可以跟小羅他們來看我。不過有幾句話我得囑咐你,機關,比不得文化局,凡是不可感情用事,有不懂的要常問閆廣,他是老機關了,沒有他不懂的,他也會耐心指導你的……”

聽到這裏,小菲“噗嗤”笑了,她說道:“這話,您說了多少遍了?聽得我一點新意都沒有了。”

“我說過嗎?我怎麽感覺剛跟你說啊?”

小菲何嚐不知道薛家良的心思,麵對自己,薛家良除去反複叮囑,還能說什麽?

“因為您跟我隻會說這幾句話,其它的沒的說。”

“你這丫頭也真把我看扁了,我要說的還有很多,比如,我把我從美國學習的東西整理了一個材料,昨天拷貝了一份給老邢帶回去了,你有機會可以看看。那裏有許多先進的公共管理理念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以後,我們這些長江的前浪被拍在沙灘上的時候,就指望著你們這些充滿朝氣的後浪了。”

“對於博陽來說,您就是被拍在沙灘上,也不會成為曆史,對於小菲來說就更不是了。”

薛家良聽她這麽說,一時竟沒話可說了。

見薛家良不說話了,小菲輕輕唱起了歌:“我不想說再見,相見時難別亦難,我不想說再見,淚光中看到你的笑臉……”

唱到這裏,她默默掛了電話。

是啊,一朝分別,再見無期,小菲,注定是他旅途中一閃而過的風景,雖美,卻不能擁有……

由於剛到青州,工作和生活各種事千頭萬緒,薛家良就將陽陽送回楓樹灣,讓他在山裏盡情玩耍,享受大自然。他已經讓秘書給陽陽報了暑期學前班,作為進入小學的銜接,過幾天開學,既然侯明已經聯係好了市一中附小,薛家良就想讓陽陽提前接受小學教育。

送走陽陽後,他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中,對青州的情況,他還是比較熟悉的,加上侯明這位老班長在背後指點和支持,他很快就進入角色了。

眼下正是汛期,連日來的暴雨讓西部山區的防洪抗洪驟然升級。

這天,他剛從臨近市區的渠水縣檢查防汛工作回來,顧不上吃飯,回到辦公室,又是洗臉又是刷牙又是換衣服。

他對著鏡子正在梳理頭發的時候,外麵的門開了,傳來了後麵的聲音:“家良,你下鄉回來了?”

薛家良應了一聲,放下梳子,抓起剃須刀,邊刮胡子邊走了出來。

侯明見他打扮得幹淨整潔,腳上換上了一雙他沒見他穿過的一雙帶網眼的尖頭新皮鞋,藏藍色的褲子也不是平時那種機關裏常穿的肥肥大大的褲子,而是版型修身、非常時尚的褲子,小頭發更是梳理的一絲不亂,而且他一隻手拿著剃須刀,一隻手摸著下巴,一邊摸一邊刮著胡子。

侯明不解地問道:“你早上沒刮胡子?”

“刮了。”

“刮了幹嘛還刮?小心刮破皮。”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笑著說:“再刮刮,長得快。”

侯明上下打量著他問道:“你在渠水吃飯回來的?”

“沒有,渠水的同誌很熱情,非讓我吃,我沒吃,您有什麽指示?”

“軍分區孔劉司令員和趙政委來了,他們來請戰,如果發現險情,他們會全力以赴參加地方搶險。我沒讓他們走,剛下來要陪他們去吃飯,看見你的門開著,如果你沒事的話跟我一塊去陪陪他們吧。”

薛家良已經認識了軍分區的兩位領導,都是非常能喝的主兒,他說:“我馬上要去機場接個人。”

“接人幹嘛要你親自去,還這麽隆重地換上新衣服,小頭發也梳得油光瓦亮的,打扮得跟個新姑爺似的……對了,是不是小然子回來了?”

薛家良不好意思地笑了,說道:“正是她,三點的航班,要不是為了接她,我說什麽也不能拒絕渠水同誌們的好意,吃過中午飯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