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縣委縣政府為慶祝和龍熙集團簽約成功,舉辦了盛大的簽約儀式和晚宴。晚宴由龍熙集團出資舉辦。早有準備的京城和本地媒體都把鏡頭聚焦到龍熙和管春山的身上。

管春山顯得很是意氣風發,他對著鏡頭,大談招商引資、振興平水經濟的戰略目標,是那麽的胸有成竹。

臨近半夜,薛家良才托著疲憊的身體回到賓館宿舍。宿舍已經被服務員打掃幹淨,昨晚上被他扔得到處都是的酒瓶已經不見了蹤跡,空氣中還彌漫著一種淡淡的檸檬清新劑的味道。

他進門便脫掉身上的衣服,直接走進浴室,因為昨天晚上獨自喝了一晚上的酒,他連澡都沒洗。

他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在噴頭下,閉著眼,任其流水衝刷著自己。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他的大腦並不在工作狀態上,內心始終有一種很鬱悶的難以說出口的東西堵在心口窩上。也許,真正該改變的是自己,自己該換個處世態度了,老子不是說過嗎,人到最後,嘴裏硬的牙齒沒有了,軟的舌頭卻留了下來……

這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長時間地衝澡,直到他兩腿站得麻木了,才睜開眼。

他用手在滿是霧氣的鏡子上抹了一把,鏡中自己的臉,部分清晰,部分模糊,他對著清晰又模糊的自己,暗暗說道:薛家良,其實你什麽都不是,你沒有任何可以牛的資本,機關任何一個人都比你聰明,比你強,至少,人家不會讓別人當猴耍,人家不會像你那麽蠢。

別人的蠢,是假蠢,你才是真的蠢,是自以為是的蠢,你就是傲慢與愚蠢的代表人物,不遺餘力地在任何人、任何場合主動暴露自己的愚蠢。你不屑於韜光養晦,不屑於臥薪嚐膽,不屑於搞人際關係,自命不凡,自高自大,這是你最致命的缺陷。

如果你再這樣下去,別說趙誌華,就是侯明都會拿你不當回事,因為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不但給領導消不了災,可能還會給領導處處點火,真不知道侯明哪根神經搭錯了,居然還三番五次請你回來,這說明他比你更蠢!

可以說,今天一天薛家良都打不起精神來,隻是機械地應付著,他的心情灰暗到了極點……

早上,他剛起床,就接到了莊潔的電話。

莊潔在電話裏說,她前天晚上給他打不通電話,第二天給胡曉霞打了一個,才知道薛家良正在參加談判。

薛家良悶聲說道:“嫂子,對不起,我本想抽空給你回個電話,一直在忙。”

莊潔說:“家良,你晃晃悠悠從家裏走了,連祺祺都擔心你,晚上給你打電話就打不通了。”

“謝謝嫂子,你還燒嗎?

“我沒事,不燒了,剛才小宋來過了,她給我量的體溫,又放下幾包藥才走。”

聽莊潔這麽說,薛家良才想起一直都沒回宋鴿的短信。

“祺祺怎麽樣?”

莊潔說:“祺祺跟我在家玩呢,家良,你什麽時候回楓樹灣?”

“如果縣裏沒事的話,我想今天就回去。你有事嗎?”

“我想帶孩子去看看……看看那個滑坡的地方……”莊潔的語氣裏有了明顯的哽咽。

薛家良明白,他知道莊潔是想去看看程忠遇難的地方,他說:“過幾天吧,等你身體恢複了,我帶你去。”

“你如果方便的話,我想今天就跟你去。過幾天,我就帶孩子回老家了,祺祺的爺爺和奶奶想讓我們趁著暑假回家呆些日子……”

薛家良想了想說:“也行,那你等我電話吧。”

“好。謝謝兄弟……”

薛家良上班後,來到侯明辦公室。發現侯明精神不太好,正在抽悶煙,辦公室一股煙味。

知道他是因為昨天下午常委會的事。

他故意說道:“您是不是昨晚沒休息好?”

“何以見得?”

“我看您精神不太好。

侯明掐滅了香煙,抬頭看著他說:“你比我也好不到哪兒去。”

這話薛家良信,自從知道趙誌華對他態度後,這兩天他心情一直不好,

薛家良笑了,說道:“不忙才好呢,這樣腦袋有的是時間考慮別的?”

“你什麽意思?”

薛家良說:“您不插手具體工作,可以騰出時間考慮別的,比如,調研,體察民情,再不行的話您就到我們楓樹灣工地視察視察,看看風景,到水庫釣釣魚啥的,幹嘛那麽急於幹點什麽呀?”

侯明聽著聽著就笑了,說道:“還別說,你這話的確有道理,我剛才已經讓俞同布置了,從今天開始,接著調研,平水那麽多鄉、鎮、基層單位,還有企業,我剛去了三四個地方,爭取在人代會前轉完。”

薛家良也笑了,說道:“就是。您今天要是沒啥事的話,我就回楓樹灣工地了。”

侯明看著薛家良,說道:“原本是有事的,山地高爾夫既然開頭了,就有許多工作要做,隻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唉,不說了,我沒事,一會下鄉,你不跟我下鄉的話就回你的楓樹灣吧。”

不知為什麽,侯明的話在薛家良聽來,有種悲涼的感覺。

薛家良告別侯明,又回了自己的辦公室,拿了點東西後就往出走。

走到樓梯口,看見胡曉霞拎著包急急地跑下來。

薛家良沒有回頭,單聽那腳步聲,就知道是誰過來了。

薛家良本不想給她讓路,但想了想,既然自己決定換個為人處世的方式,他還是強迫自己往邊上靠了靠。

但胡曉霞卻沒有超過他。

薛家良索性站住,回頭看她。

胡曉霞一怔,不好意思地衝他笑笑,仍然沒有超過他的意思。

薛家良有些惱,就說:“你著急你就先走唄!我給你讓了道兒怎麽也不過去?”

胡曉霞連忙擺手,說道:“不急,不急。”

這時,胡曉霞的電話就響了。她接通後說道:“馬上就出來了,有什麽可急的?”

薛家良聽出是李克群的電話,就故意陰陽怪氣地問道:“這麽急搶包子去呀?”

胡曉霞小聲說:“他要我跟他去看錢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