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月梅感覺公然的腳底下都帶著風,動作迅疾且沒有聲響。

公然來到護士長站,沒人,她便敲了一下裏麵的房門,衝著裏麵正在瞌睡的護士說道:“你好,請來下19床。”

公然說完,又迅速回到病房,跟卜月梅說道:“護士馬上到。”

卜月梅怪嗔著說:“上個衛生間還驚動護士,這醫院恐怕隻有咱們做得出來。”

公然支支吾吾說:“我不是也……怕嗎……”

正在這時,護士進來了:“19床,怎麽了?”

公然說:“她可以下地去衛生間嗎?”

護士看著公然:“就這事嗎?”

“噢。”公然點點頭。

護士一句話沒說,扭頭就走。

望著她的背影,公然急了,問道:“你不說話怎麽就走?”

護士已經走到了門口,她不耐煩地轉過頭,衝著公然沒好氣地說道:“不就是流掉一個孩子嗎,有那麽嬌貴嗎?上個衛生間還要問,她又不是沒有刮過孩子!”說完,滿臉不屑地看了一眼卜月梅,就消失在門口。

不知為什麽,聽到這個“刮”字,公然感覺特別刺耳、刺心,她壓住火氣,沒有立刻去跟護士理論,而是轉過身,看著卜月梅。

卜月梅聽了護士的話,臉就是一陣蒼白,想到自己曾經自作主張打掉孩子,她的心就疼,如果她知道龔法成尤其公然是這個態度,說出大天也不會殺了自己孩子的。麵對護士的貶損,她是又氣又羞,不知該說什麽好。

公然倒是很平靜,她走到卜月梅床邊,說道:“來,我抱你起來,她的話可能沒錯,你可以正常上廁所,不用擔心出血。”

卜月梅說:“我自己來。”

公然說:“你別動,我先抱你試試,如果感到有血出來你就喊。”

公然不容卜月梅反抗,雙臂一用力,就將卜月梅從床上抱了起來,然後輕輕放到地上,彎腰幫她穿上拖鞋,雙臂架著她,慢慢走近衛生間,卜月梅解開褲子,公然又架著她,將她輕輕放到馬桶上,喘著氣問道:“有血嗎?”

卜月梅低頭看著說:“有點,似乎不多,你再給我拿片……”

不容她說完,公然就轉身出去了,很快將手裏的一小包東西遞給她。

卜月梅看著公然,說道:“你出去吧。”

公然笑了,知道卜月梅難為情,就走了出來。

將卜月梅扶上床,又給她溫了一杯熱牛奶,看著她喝完躺下,公然從包裏掏出一塊巧克力,說道:“真是抱歉,沒給你預備晚飯,把這個吃下吧,這個也管用。”

卜月梅說:“我不餓,輸的這些都有營養液,再說,剛才那杯牛奶就把我的胃灌滿了,吃不下別的東西了,來,你跟我躺一起睡吧。”卜月梅說完,就將身子往一邊挪了挪。

公然說:“我不急,我隨便哪兒都能睡著,你先睡,我出去把杯子洗了。”

卜月梅說:“衛生間有水,幹嘛出去洗。”

公然說:“水聲吵你。”

“我沒有那麽嬌貴。”

公然聽了這話,本來她是想出去找剛才那個護士算賬的,這會更加生氣了,看了卜月梅一眼,拿著空牛奶杯子就出去了。

也許是剛才被公然吵醒,那個護士還沒來得及去休息室休息,她正在低頭做著記錄。

公然來到她麵前,敲了一下桌子,說道:“我說,你是不是整天看那些流掉的、死掉的大小生命看得太多了,就漠視患者,漠視生命,連最起碼的人性都喪失了?”

護士冷不丁聽到了說話聲,她嚇了一跳,抬頭一看是公然,剛要發火,但看到公然眼裏的火氣比她還大,而且是來找後賬的,從她那淩然的神氣和自己職業生涯閱人無數的經驗中判斷,對麵的人不好惹!

她半夜不想跟患者家屬吵架,就沒好氣地瞪了公然一眼,低下頭,快速在本上寫了幾個字後合上本,轉身往身後的休息室走去。

公然一看她要走,雙臂一用力,身子輕盈地跨過桌子,一步就竄到了門口,擋住了她關門。

護士又嚇了一跳,她不明白這個人行動如此迅捷,剛才還在護士台的外麵,瞬間就來到了門口。

“你……你想幹嘛?我要報警了。”

“好啊,最好報給你們院領導。”

這時,裏麵正在休息的另一個護士起來了,她揉著眼睛問道:“怎麽回事?”

公然才不會跟她解釋呢,就用手指著剛才那名護士說道:“你明天早上等我家屬醒來,必須為你說的話道歉!”說完就要走。

“我沒有錯,為什麽要給她道歉?”那名護士狡辯道。

公然回過頭,深邃的大眼睛看著她,低聲說道:“我明天等你到八點。”說完,一甩手就走了。

回到病房,公然將杯子放下,走到床邊,卜月梅睜著眼看她。

公然柔聲問道:“你怎麽不睡呀?”

卜月梅說:“你是不是去找那個護士算賬去了?”

公然一聽,故作痛苦地說道:“哦,天,你們幹紀檢的人真是明察秋毫啊。”

卜月梅就喜歡公然的直率,她說:“算了,她們也很辛苦,你就不要找她麻煩了。”

公然說:“我如果找她麻煩,能這麽快就回來嗎?你聽到我跟她吵了嗎?”

卜月梅說:“我聽到她嚷嚷了,但是沒聽到你說話。”

公然笑了,說道:“她漠視患者漠視生命,我就教導了她兩句,您老人家快點睡吧。”

卜月梅半信半疑地看著她,說道:“你那張嘴,比刀子都厲害!”

公然委屈地說:“我有嗎?真是偏心,胳膊肘往外扭……”

卜月梅笑了,說道:“好了好了,跟我躺一起吧。”

公然說:“我正精神呢,你先睡,我打個電話。”

“給薛家良嗎?”

公然回頭看著卜月梅,說道:“我幹嘛要給他打?”

卜月梅笑了,趕緊說:“好好好,你打你打,我要睡了。”說完,就閉上了眼睛。

公然也笑了,關上燈,輕輕走了出去。

她坐在門外,用薛家良的口氣,給薛家良發了一條信息:睡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