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此,茅玉成還勸妻子,別聽茅苗胡說八道,女兒還有時間往這個家跑,茅岩根本沒有時間回來,他們在北京家住的時候,他都沒時間往家裏跑,吃住在單位,別說往這裏跑了,沒有接觸,自然就沒有產生感情的機會。

所以對於茅岩喜歡公然這事,他認為不是喜歡,是年輕人之間正常交往。不過女兒茅苗喜歡曾懷德可是千真萬確的,兩個人已經正式確立了戀愛關係,並正式見過雙方家長。

隻是他後來聽女兒說,曾耕田給兒子定了一條規矩,那就是必須在一年後才能結婚,在這一年中,不準對外公布他們的戀人關係。

他完全明白曾耕田這樣做的用意。名義上是照顧龔家人的感情,其實他還有更深的考慮,那就是領導幹部的回避製度。

姻親關係,是不能在同一級別的領導班子工作的,隸屬於上下級關係的親屬幹部,按規定都是下級需要回避,如果他們真的成為兒女親家,就意味著曾耕田需要做出巨大犧牲,調出省委班子。一年期限,正好是過了明年的換屆年,頭換屆,從上到下都會有一輪的人事洗牌,所以他這個一年期限其實的另有深意。

也許因為這個原因,曾耕田最近總是躲著他,不是下基層調研就是訪貧問苦,有事都不來他辦公室了,能直接匯報的工作都不直接匯報了,不是在電話裏匯報就是在會上匯報。

茅玉成感到很別扭,他也苦惱了很長時間,但茅玉成是個很看重家庭感情的領導,年輕的時候,隻知道自己是塊磚,任憑組織來回搬,隨著年齡的增長,尤其是麵對一雙可愛的兒女,他覺得自己虧欠這個家好多,錯過了他們成長的樂趣。好在有妻子這個賢內助,使兒女能夠健康成長,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眼下這個職務,已經是他的登頂之作了,為了兒女的幸福,官位算什麽,大不了他調回北京就是了,這個官,誰都不能做一輩子,與女兒長久的幸福相比,官期是短暫的。

所以,他才決定找曾耕田談談。

他考慮再三,覺得談話地點隻能在辦公室最合適,無論在茶桌上還是在酒桌上,談兒女的事都不合適,畢竟他是省委書記,麵對的未來親家又是那麽強勢,所以,辦公室是他跟曾耕田談話最合適的地方。

曾耕田是個純粹的人,無論是做人還是做官,他心裏有的,總會在臉色中能夠表達出來,不用你費心去琢磨,這也是從上到下都有人愛戴他的原因之一,能夠做到今天這個位置,完全憑了內心的正直和坦蕩。

他本來是個愛喝茶的人,卻說什麽茶到他嘴裏都是一個味兒,明顯透出了情緒。對此,茅玉成並不計較,曾耕田是什麽脾氣秉性,他早已摸得一清二楚,他在自己同誌麵前,心地從來都是透明的,是敞開的,用不著費心琢磨,在對手麵前,那就是另外一個麵目。

茅玉成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找你來,是想跟你聊聊孩子們的事。”

曾耕田正要低頭喝水,聽他這麽說,立刻抬起頭,警覺地說道:“孩子們……什麽事?”

茅玉成笑了,說道:“我家苗苗,看上了你家德子,就是這個事,怎麽,你兒子沒跟你匯報?這可不對,等他在去我家找苗苗,我得好好批評批評他。”

曾耕田放下茶杯,說道:“知道。”

“哦,你知道?知道幹嘛還問我?我明白了,你看不上我女兒?”

“我不是看不上,是覺得……覺得……”

“覺得什麽?”

“這麽說吧,我兒子比您女兒大好幾歲,您女兒上的北京名牌大學,我那小子隻是省內的一所大學,我是怕……委屈了苗苗,這才給他們一年期限,互相多了解了解,一年不長,咱們當年搞對象都是要談好幾年的。”

“哈哈。”茅玉成大笑,說道:“老曾啊老曾,你恐怕不光是這個原因吧?咱們搭檔也有幾年了,而且配合得很好,家屬和孩子們的關係也很好,你呀,有什麽說什麽吧,不要藏著掖著了。”

曾耕田想了想說:“既然您這麽說,我也說說我的心裏話,苗苗這孩子我們老倆很喜歡,心地單純,熱情活潑,上進心強,受過良好的教育,又出生在您這樣的家庭,德子的確是高攀了,另外,我不說你們可能也知道,德子之前跟……法成的女兒……這方麵要說一點顧慮沒有也是瞎話,所以,才給他們規定了一年的期限,再說,一年不算長。”

茅玉成說:“你顧慮的那些因素,一年之後就不存在了嗎?”

“最起碼好些。”

“我不這麽認為,據我所知,他們幾個年輕人很合得來,法成那丫頭很大氣,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你再用一年期限約束他們,實際上也是在給年輕人找別扭。”

“您怎麽也這麽說?”

“還有誰這樣說?”

“唉,那天法成也這樣說我著,勸我取消一年限令。”

“是啊,如果你還固執一年限令,那我就真的有可能要跟我女兒好好談談了。”

“談什麽?”

“我就會跟她談,人家老人不喜歡你,你何必上趕著……”

曾耕田急忙打斷他的話,說道:“誰說不喜歡了?我還不是有顧慮嗎?”

“你顧慮什麽?”

“我……”曾耕田梗了梗脖子,愣是沒把下麵的話說出來。

茅玉成笑了,他起身走到辦公桌邊,拉開抽屜,拿出一份擬好的報告,說道:“你是不是顧慮這個?”

曾耕田接過一看,這是茅玉成寫給最高組織部的請調報告,意思是自己即將跟省委副書記曾耕田成為兒女親家,特此申請回避,調出省委。

曾耕田看著看著,手就慢慢抖動起來,他激動地說道:“茅書記,這萬萬使不得!如果那樣的話,我會被人恥笑的,甚至會成為全省的罪人!”

茅玉成重新坐下,笑著說:“老曾啊,為什麽這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