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良的家,被姐姐和姐夫整理得幹幹淨淨,隻是薛家良吩咐過,家裏的一切擺設都不能動,保留原貌。

隻是雪白的牆壁,配上老式的鄉土樣式的家具,看著很不協調。

陽陽纏著劉三在院子裏放鞭炮。

屋裏,薛家榮乘機問弟弟:“這個孩子,你真打算養八年?”

薛家良說:“對呀,怎麽了?”

“你這不明擺著是養白眼狼嗎?”

“我養的就是白眼狼,怎麽了?”薛家良不以為然地說道。

薛家榮急了,提高了嗓門,嚷道:“你跟我說正經話,你真不打算娶了?”

薛家良說:“不打算。”

“為什麽?”

“為什麽你不清楚嗎?明擺著的,省得你再去給我踢了!”最後這句話,薛家良是咬著後槽牙說出來的。

“胡說,我怎麽可能去給你踢了!當年,還不是那個叫阮曉丹的利用了我……”薛家榮爭辯著。

薛家良知道姐姐是刀子嘴豆腐心,一直為這件事自責,就說道:“當年害我的人,都沒得好,你要是不救大鳥,也懸。”

“你敢咒我——”

薛家榮說著,又舉起了手,恰巧這時,陽陽跑進來,薛家榮的手慢慢放了下來。

陽陽要拉薛家良去放炮。

薛家良跟著陽陽就往出走,回頭對姐姐說道:“別坐著了,該給我們準備晚飯了,對了,外甥女怎麽沒回來?”

“沒買到票,留在學校過年了。”薛家榮跟著他們走了出來。

薛家良說:“也不錯,正好可以體驗一下西北過年習俗。”

“這孩子就是沒打算回來,心野了,明年畢業想去應聘空姐。”

“空姐?”薛家良鬆開陽陽的手,回頭看著薛家榮。

薛家榮說:“是啊,她是學校業餘模特隊的,有幾個不錯的女同學,說一起去應聘。”

薛家良家的人長得都高,外甥女上高中的時候,身高就超過了全校女生,現在達到了一米七多,考取西安一所外國語大學。當年報誌願的時候,還是薛家良做決定讓她報考這所大學的。

薛家良沒好氣地說道:“當什麽空姐?天天在天上飛,將來怎麽成家立業?”

薛家榮說:“我也是這麽說她的,我說,你無論做什麽決定,都要先征求你舅舅的意見。”

薛家良放了一隻二踢腳,陽陽捂著耳朵躲在了劉三的後麵。

等二踢腳在空中響過之後,薛家良又問姐姐:“外甥呢。”

“他也沒回來,春節在中關村勤工儉學。”

外甥是今年考上的北京市一所專科學校,學的是計算機,當時外甥的分數報考省內一個三本院校也問題不大,但薛家良的指導思想就是與其報個名聲好聽實則什麽都不是的三本院校,不如報北京好一點的專科院校,學點真本事,男孩子將來就是要養家糊口的,如果不想就業,還可以繼續升本。就這樣,薛家良的兩個長項,被外甥女和外甥分別“繼承”了。

薛家良說:“如果我們要不回來,這個年你們老倆也夠冷清的?”

姐夫嘿嘿地笑著說:“你們要是不回來,他們最起碼會回來一個,他們都怕你教訓他們。”

薛家良立刻說道:“嗨,你這是什麽話?要不是我教訓他們,你家能出兩個大學生?還得到鄉裏的獎勵?”

老實巴交的姐夫說道:“那是,那是。”

薛家良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對了姐夫,你那鋦瓷的手藝撂下了嗎?”

姐夫說:“手藝撂下也沒事,隻要有活就能拾掇起來。前幾天縣文保所的人領著市裏的一個人來找我,讓我給他修補一件瓷器,說是家傳的老物件,碎了好多年了,盡管不值多少錢,但舍不得丟棄,一直找不到修補的手藝人,開始人家不信任我,非要看看我做過的活兒,我說現在活兒不多,我做好了人家就拿走了,怎麽可能留在我家裏。我就給他看了兩張照片,多了我都沒有,他心裏沒底,我說沒有關係,你不相信我就去找別人。他想了想說,這種手藝人沒地方找去了,他最後還是把東西放下走人了。”

薛家良說:“咱們縣裏有人找你申遺嗎?”

姐夫說:“你是說非物質文化遺產吧?我看電視裏演過,咱們這裏沒人找我,也沒聽說這件事,他們可能不懂。”

薛家良心說,哪是不懂,是沒人重視,就說:“回頭我給你一份材料你看看,按照上麵的要求你準備一下,等你準備好了,我給你找人,申請下來後,可能上邊還會給你點補助,不會太多,最起碼以後你就可以掛上這塊招牌了,在縣城弄個小門臉,可以做點小本生意,孩子們都上學去了,將來你跟我姐也別在山裏住了。”

旁邊的薛家榮說道:“那不行,地裏的莊稼誰種?做什麽生意?我們倆每年夏天弄這個農家院就差不多夠兩個孩子的學費了,再說,以後他們都掙錢就用不著我們的錢了,我才不去城裏做生意呢,不管賠掙,也要給人家房租,哪有我這自在,再說,城裏有什麽好,勾心鬥角的,人都虛偽得很。”

薛家良趕緊抬手比劃著說:“好好好,我隻是建議,聽不聽在你們,主意最終還得你們自己拿。”

姐夫說:“我知道你是想讓我把這個手藝拾掇起來,可是現在活兒真的不多,找來的人都是搞收藏的,現在老百姓日子好過了,摔壞個盆子和碗的,根本不在乎,立馬買新的,沒人再找我鋦了。”

“就是,虧你還是領導,竟出餿主意!”薛家榮不屑地瞥了弟弟一眼。

“好好好,我主意餿,那我問你,為什麽你兩個孩子上學報誌願了你找我商量?”薛家良反唇相譏。

薛家榮毫不相讓,說道:“孩子上學的事你懂,做買賣的事你不懂,種地你就更不懂了。”

薛家良被姐姐說得還真沒詞了。

晚上,薛家良和躺在媽媽曾經的大炕上,這個大炕,在媽媽去世後的第二年,姐夫就將舊炕坯統統拆掉,換上了新炕坯,薛家榮重新做了新炕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