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良轉過頭來,這才將戴總和韓君介紹給了在座的局長們。

他在介紹戴總和韓君的時候,沒有表現出一個老朋友該有的熱情,以免給他的下屬們造成錯覺,誤解他的熱情,他的介紹,完全是不帶任何私人色彩的介紹,這些局長們絲毫沒有覺察出這倆人跟薛家良的關係。

薛家良不知道邢偉岩怎麽跟這些部門的局長們交代的,反正在會上,他們配合的嚴絲合縫,沒有露出任何事先通氣的端倪。

當建設局局長說那塊地皮已有規劃時,土地局長驚訝地說道:“規劃?我們怎麽不知道?”

建設局局長說:“以前任何規劃你們恐怕知道的都不及時,由於土地具有的特殊商品性,任何級別的政府在規劃時,很少有提前廣而告之的。”

建設局長這話說得很有力度,薛家良不動聲色地看了戴總一眼,戴總自始至終麵帶微笑,薛家良當然看不出什麽來。

土地局局長嘟囔了一句,便拿起筆低下頭不說話了。

戴總當然不會死心,他說:“薛書記,邢縣長,我肯請兩位領導考慮考慮,能不能把那塊地讓給我,我可以出高價,這個你們不必急於答複我,我今天下午要回市裏,明天才能趕回來,如果在座的各位不嫌棄的話,明天晚上,我和小君宴請在座的各位,請各位領導帶上你們的家屬。在商言商,請薛書記和邢縣長在明天晚上這個宴會上告訴我結果就行。我的確看上了那塊地皮,並且已經有了規劃,如果價錢在我能承受的範圍內,還是那句話,我願意出高價。薛書記,邢縣長,我這個人是不是有點煩?”

果真是商人,在這裏就發出了邀請。

邢偉岩是不能讓薛家良表態的,這個時候,他表現了縣長的大氣、從容和出色的外交口才,他說:“我們不但不會煩,反而非常高興,首先,我們這個小縣城,能碰上像戴總和韓總這樣級別的投資者,是我們的榮幸,再有,您明天晚上能設宴請我們大家,我們就更高興了,哪有煩的道理?您放心,我們會最大限度滿足您的要求,地皮的事,我們接下來會再研究的。”

在今天的雙簧戲中,邢偉岩和薛家良配合默契,盡管他們倆都清楚,這塊地皮不可能讓姓戴的拿走,但邢偉岩仍然表現出一個官員該有的真誠和風度。他給戴總詳細介紹了博陽未來可能的發展空間和政府關於吸引投資方麵的各項優惠政策,並沒有像普通官員那樣空泛而俗套地敷衍,而是把工作做得很細、很周到,給人的感覺實實在在。

這讓薛家良很是欣賞,如果沒有他的配合,薛家良也許能對付戴總和韓君,但絕不會這麽輕輕鬆鬆。

他甚至覺得,邢偉岩能準確地揣摩自己的心理,理解自己的意圖,而且能很好地把握分寸,既要表示熱情,又不能過分,顯示了他掌控全局的能力和水平,他這種傑出的才能,或者說個人魅力,也深得戴總和韓君的欣賞。

薛家良忽然升出一絲嫉妒,當薛家良還是平水縣政府辦主任或者是紀委書記的時候,甚至到後來成為省紀委一個部門主任的時候,邢偉岩早就是主政一方的縣令了,正在意氣風發、信心百倍地使用著手中的權力,描繪著自己從政的理想和信仰。他的奮鬥目標明確,能力出眾,演講水平和領導能力都很強。所不同的是,薛家良比他更幸運,遇到了人生的伯樂,如果換做邢偉岩,說不定他早就跳到更高層麵發揮著更大的作用。

再有,邢偉岩還有一個不利的因素,就是跟李書海的關係,不該鬧得怎麽不可開交,如果不是這樣的話,興許此時坐在博陽縣委書記這把交椅上的不是他薛家良,而是邢偉岩。

所以,薛家良自信地認為,在跟他的合作中,邢偉岩應該吸取教訓,好好調整自己,擺正位置,改變在上級領導心目中的某些不良影響,為自己重新打開一扇門。

在十多天的接觸中,薛家良已經感到了來自邢偉岩的誠意,他甚至覺得邢偉岩不是那麽難以合作。一個班長是否團結,關鍵看班長,如果班長對班子成員給予充分的尊重和信任,杜絕一言堂、杜絕各唱各調,局麵不會像李書海時期的那樣劍拔弩張。

薛家良最初就給自己定了調子,以身作則,要求其他班子成員做到的事,自己首先做到,如果自己做到的事情,別人做不到,那其結果隻有一個:老娘婆接生——收拾小人兒。

上級之所以給博陽配備了這樣一個縣委書記,除去穩定人心外,其深層用意恐怕也是如此。

他的目光,又轉向了戴總,麵對博陽幾個部門的一把手,戴總盡管沒有邢偉岩那麽強大的心理優勢,但同樣表現得自信滿滿,底氣十足,他說完剛才的話後,沉穩地坐在那裏,腰挺得很直,滿臉真誠地微笑著,看著每一個人。這是他一貫的微笑。他在詢問其中一個人的情況時,目光會專注地看著對方說話,但也不會冷落其他的人,表現出一個出色的商人該有的素養。

韓君也是如此,她很少開說話,隻是低頭負責做記錄,在那些看是無意的談話中,汲取了他們所需要的任何數據和信息,隻要開口,所問的問題,必是核心問題,也是戴總不曾詢問過的問題,他們倆人配合的也很默契。

在座的各位,在第一眼看到戴總和韓君的人,肯定會認為韓君是戴總的花瓶,但經過一個座談會下來,相信各自都改變了看法,因為韓君表現出了極強的專業性,對政策熟知,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散發出一個知性女人該有的魅力和修養。

如果薛家良不深知韓君的底細,他對這個女人也會從內心敬重的,但眼前的韓君,無論多優秀,也難以令他欣賞,這是他性格所致。